??玱玹走后，小夭便派人悄悄朝涂山璟休憩的地方传了消息。比起在别地，还是在皓翎做事更加得心应手，毕竟是自家地盘。而以涂山璟的智慧若是知晓，定能解决好这些事情。
她渐放宽心，安沉睡去。
练了几日箭，很快便到了要离去的日期。西炎王孙与皓翎王姬远赴他国，送别的人不少，小夭不好作假，但上了马车走远些距离，她便趁着间隙时间溜了出去。
玱玹傀儡术精湛，她不必担心会穿帮。
小夭于是快马加鞭来到辰荣山。
辰荣旧殿地址现在早已偏僻，看守的人也兴致缺缺。她仔细观察了些时辰，便催动驻颜花幻做其中一人，用毒迷晕，趁着换班之际顶替。
前生涂山璟离世时也不过千岁，涂山的事有人管，她闲来无事便独自游历大荒，几乎整个下半生都在各地度过，也从未停止过学习，自然也接触过阵法。
她用微弱的灵力在辰荣殿隐秘处支了个不易察觉的阵法，确认再三后离开，终是在进西炎城前夜紧急与玱玹汇合。
玱玹略微焦急，见她确实安然无恙才神情放松下来，仍不掩严肃问她究竟去了哪里，她却继续卖关子：“届时哥哥便会知道了。”
入西炎城与前生一般，小夭也懒得想其他方法，甚至言语更加犀利将五王七王刺得脸色发青，随即牵着玱玹的手大摇大摆入城上殿。
只是面对外爷，她却一反前世，收敛了周身的刺。千万载过，她虽原谅不了他，却深知他是个好帝王，而那些情绪浓烈的怨也被光阴冲刷淡化，只余怅惘与些微的思念。
行过礼后，小夭便毫不忌讳地直接坐在西炎王身旁。
西炎王起初有些意外，端详她许久，却似乎有所怀念：“你长得不像你娘，不过你这脸型和嘴巴，倒是真像你外祖母，简直和我遇见她时一模一样。”
小夭说：“我没有见过外婆年轻时的模样，别的神族女子惯用灵力维持年轻姣好容颜，她却从未如此做过。”她有些思念也有所怅然，化作唇边一缕浅淡弧度，“在我记忆里，她一直是白发苍苍、形如枯槁的形貌。”
“你外祖母也曾和你一般年轻过，美貌才华名满大荒。”西炎王道，“有很多好儿郎，都想求娶她。”
小夭笑笑，没有作答。
西炎王：“你是不是想说，你外婆嫁错了人？”
小夭摇头：“无关对错，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是外婆，也不知她选择您时的感情，又怎么能评判？”
“但是站在她外孙女的立场上，我并不喜欢您。”
西炎王笑：“你说话倒是直接。”
她本就不喜拐弯抹角，活得久了更是厌烦迂回曲折，小夭十分坦然：“本性如此，外爷要是不喜欢也没办法。”
西炎王没与她计较，反而心情舒展，他目光一转，视线触及站在近旁的玱玹。
小夭静看他们爷孙俩对话，玱玹作答顺畅无可指摘。
出朝云殿时，满树繁花的凤凰树正落着花雨，小夭抬头去看它，白云苍狗，万物万事都不复从前模样，只有这棵凤凰木好似千万年都开着同样的花。
无论回忆如何消磨，唯独幼时朝云峰那些人的模样依旧，一毫一厘在脑海中都那样清晰。
“虽然有些变了，但至少这个还和以前一样。”
玱玹深知她心，他抬手，手心里是一朵落下的凤凰花，“至少，我们两个都还在一起。”
小夭接过那朵赤红如灼的花，如从前吸食里面的花蜜，胸膛微浅的怅然逐渐消散后终于笑了，她眉眼舒展，“是啊……至少我们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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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峰上的日子是难得的平和，无论何种的阴雨波涛都在其下暗涌，不敢跃上。
小夭这次没有提起，可翌日，她便见到凤凰树下与记忆中前生里无二般的秋千。
苗圃在身后侧疑惑道：“也不知道玱玹殿下怎么想的，昨夜里忙忙活活不肯睡觉，居然做了个秋千。”
小夭忍不住手抚摸绳索，明明内里已是千载年岁心如止水的老人，竟还是眼眶有些湿润，“他是为我做的……这秋千和小时候的一模一样。”
苗圃：“那王姬现在想要荡秋千吗？”
小夭摇摇头：“不必。”
她朝前走，往朝云殿去。
殿门前两边侍从见她鞠躬行礼：“王姬，陛下和玱玹殿下出去散步了，估摸着很快就能回来，王姬不妨先进去略坐一会。”
小夭点头，“我知道了。”
朝云殿布局依旧。小夭缓缓走着，看着，心中怀念。她不知不觉走到外婆的妆奁前，将那些精致木匣的锁扣一个个打开，露出里面绚丽夺目的首饰来。
真是漂亮惹眼啊，她指尖轻轻触碰摩挲着珠钗金簪，好似能从中瞧见几分外婆年轻时的风姿。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声入耳，小夭抬头，看见西炎王被玱玹搀着过来。
“女为悦己者容，她们大多为了男子装扮，可我如今唯一想取悦的便只有我自己。”她笑容浅淡，摇头：“可这些都太过华丽张扬，并非我的喜好。我只是透过它们在想，外婆年轻时应是何种模样。”
西炎王眼睛上浮起一层淡淡的思怀：“那你觉得，她会是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小夭将匣子合上放好，站起身来，“但我想，她当年居然愿意如此装扮自己，想来是真的喜欢外爷。”
西炎王表情默敛，久久才道：“……怎可擅议长辈。”
小夭浅笑不语。
“我竟没想到你是这个性子。”西炎王说，“和你娘、外婆截然不同了。”
“人与人本就是不同的。”小夭说，“人生总有桎梏，有的人过于困顿其中，即便清醒也跳不出来。都是自己做的选择，无悔即可，可我不愿意重蹈覆辙。”
“不执着，便淡然。”
“你生在王室，能这么想倒是件好事。”西炎王感叹，“只是你这话语与心境，若不是我知晓，恐怕会以为你是与我年纪一般的老人了。”
可于个人而言，稚子身苍老心究竟是好是坏呢？
他最后摆手，“好了，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孙子告退。”
“孙女告退。”
空闲下来，小夭正好去荡凤凰树下玱玹为她做的秋千。
玱玹在一侧帮她轻晃：“怎么样，是不是和小时候的秋千架一模一样？”
“嗯！”小夭笑着点头，裙摆随风飘荡，她很久没有这般心情舒畅了，好似心态都随着变得真的年轻了些。
玱玹看着她：“你刚才在殿内说的可都是真的？你现在对涂山璟真的无意？”
经历前世，小夭自然明白了玱玹心底的情，所以她只是道：“涂山璟有婚约。”她抬脸对玱玹浅笑，“只是哥哥怕是要失去涂山家这个助力了。”
“无碍。”玱玹回，“涂山家只算意外之喜，如今没了也就没了。”
“你若不愿，那便什么都无需做。”玱玹笑，走至她身后，如幼时般推动她后背，百年前的孩童们长成少年少女，他的手厚实有力，将她推向高空，“你只需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秋千带起风飘扬小夭的发与裙摆，凤凰花摇摆下落一如往昔，视野里白云蓝天时近时远，她弯眸，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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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箭正中靶心，小夭还未再次拉弦，便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
她不看便知是玱玹：“你今日闲下来了？”
“我要去西炎城办些事，你跟着一起吧。”玱玹说，“这几日你不是射箭就是去找外爷说话，我都觉得无聊了。”
“我回西炎山又不是为了玩乐。”小夭虽是这样说，但还是放下了弓，她想了想，“不过我也确实很久没出门了……走吧。”
西炎城，歌舞坊。
台上舞女婀娜多姿翩翩起舞，奏乐暧昧旖旎，处处调笑声。
小夭戴着帷帽，轻纱遮住面容：“你去办你的事，我在这边随处逛逛。”
“你倒是惬意，丝毫不慌。”
小夭笑：“我做了几百年的男人，怎会被这些吓到。”
玱玹颔首：“好，你先随意玩会，注意安全，我很快回来。”
侍从很快注意到新来的二人，很快上前询问，玱玹亮出信物，对方便点头抬手：“楼上请。”
小夭没随玱玹上楼，而是留在了下层，“反正最后是要下来的，我就在这层等你好了。”
玱玹点头。
台上歌舞引人注目，小夭隐藏在云云众人中欣赏歌舞，而后一眼瞧见了与人说笑着缓步走来的黑发男子。
她站在不起眼的一侧，看舞女与一群人你推我往调笑逗趣，最终被推到黑发男子的怀中。
推耸那人笑着对黑发男子道：“今夜就让这小蛮腰来服侍你！”
舞女不愿被权贵随意取乐，可也不能直接反驳，她心里想着方法，抬眼，触及到男人俊俏的面庞时登时改了主意，笑容这才添上几分真实。
黑发男子揽着舞女的肩膀欲走，怀中人却被一把拉走，他悠悠转身要理论，笑意却在看见来人时一瞬阻滞。
小夭将钱袋递给舞女，沉甸甸的锦袋握在手里，那舞女瞧了一眼黑发男子，终是恋恋不舍地转身走了。
周遭人一瞬静寂，同行人猛得大笑夸赞：“你当真是有魅力，竟惹得楼中女子倒贴也要争你身边一个席位。”
“莫要乱说，这位姑娘应与我们一样，都是这的客人。”黑发男子眉眼含笑，眼波流转，不掩风流，看向戴着帷帽的女子，“夺人所爱可不好，姑娘这是何意啊？”
隔着薄纱，小夭也能看清那张与白发相柳一模一样的面容，防风邶。
“抱歉。”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这样做，“我认错人了。”而后转身离去。
“这样就走了？”与防风邶一起的男人想要追上去。
却被防风邶拦下：“既是认错了人，也不好再追究了。”
男子道：“不必担心，我再为你寻一个可人，保准你今晚不寂寞。”
“不用了。”防风邶慵懒含笑，目光终于从那早已离去背影的方向中收回，“我若再找个人，岂不是让刚才那位姑娘的钱白花了？”
男子顿时哈哈大笑：“论怜香惜玉，果真是整个大荒谁都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