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梅花林,陈季宁独自提着灯笼。

    月华似练,淡淡地铺在在湖水中、白雪上,反射出一层银光。梅花暗香浮动,雪地松软,陈季宁踏着积雪,脚下一方雪地被踩得瓷实才有一点真实感。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宫殿,心情格外轻松。

    赵晏做了皇帝,又承诺了陈元宁贵妃之位,上一世她亏欠最多的两个人都回到正轨。

    要做的事情差不多做完了,那她呢,她该怎么办。没被皇上纳入后宫的女子可以回家自行婚配。

    可她又能嫁给谁,嫁人还不如住冷宫。

    至少住在冷宫没人会来打扰,一个人清清静静倒也舒坦......好像也不是没人打扰,一有人来,就是赐死。

    陈季宁心猛的一沉,眼前浮现出一张脸来,那人眉眼挂着笑意,似有无限柔情,连灌她毒酒时也是温和从容,好像是在家宴上与亲友共饮那般。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蹲下身子,捡起一根枯枝在雪地里写下“沈晗”二字,写完后用脚踩坏,如此反复几次才勉强泄愤。

    从始至终要杀她的人不是齐王,一意孤行,逼皇帝赐死贵妃之人乃是沈晗。

    “为什么要害死我!”

    陈季宁把面前写着“沈晗” 的积雪踢散,她动静太大,唯恐梅花园中还有别人。四周张望,梅林中哪还有旁人。

    除夕夜本预备了梅林赏花这一环节,结果几人落水闹得谁都没有兴致,贵人们不来看花,看管梅林的太监宫女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在此受冻。

    陈季宁低低喘着粗气。

    好险,好险。

    她方要离去,林中有黑影出现。

    “谁能害你?”

    陈季宁被吓得一哆嗦,才反应过来是皇上,惊魂不定勉强道:“陛下怎么来了。”说罢赶紧抹去雪地中残留的一个“沈”字。

    好在皇帝根本没注意看。

    陈季宁足足盯了皇帝半晌,皇帝似是也在盯着她看,忽然用一种十分颓唐的语气道:

    “你曾经说过,一定会让我以大礼迎元宁入宫,现在你如意了。”

    夜色中陈季宁看不清皇上的表情,只从他一贯对自己夹枪带棒态度看,此次又是嘲讽居多。

    听闻皇帝此话,她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怎么一个二个都以为是她逼迫帝王。

    扪心自问,她的确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以赵晏的性子,在她放出陈元宁与齐王的谣言后就数着日子,只等着赵晏坐不住了主动退让。

    无非是比谁的底线更低,巧的是每每遇到有关陈元宁的事,赵晏就会变得毫无底线。

    他出身皇族,又是皇后所出,小小年纪就被当做储君培养,到哪里都要端出一副君子模样。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偏就栽在情爱上。

    陈季宁自不会承认:“陛下说的哪里话,我如什么愿了,反倒是陛下娶了一后二妃,坐享齐人之福。臣女在此恭喜陛下了。”

    皇帝没理会她言语之刻薄,慢慢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叹息道:“这样的结果不是孟谦希望看到的。”

    陈季宁道:“是不是又如何?孟氏势力再大也不过是臣子而已,陛下怎可为他人左右。”

    “陈季宁,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愿用大礼迎你姐姐入宫,难道是想委屈她?”

    “不是吗?今日你一说要纳姐姐为贵妃,就有人嘲笑孟姚玉,孟家得势之时尚且如此,何况我家这样。”

    皇帝往前走了几步,凝视映着雪光的湖面。

    他声音低沉,好像在说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不知为何,自父皇驾崩前,你偷偷书信让我入京,从那之后,我总觉得受制于人......现在又是孟谦,朕真的是一件快意事都做不得。”

    一朵乌云飘过,新月沉入湖底,四周陷入黑暗。

    皇帝的身影孤寂落寞,光是看背影都能让人联想到其面容憔悴。

    陈季宁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才会这样想。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凭她的经验,帝王一旦这么说大概率是不想让听到的人活命。

    上一世齐王就是可怜兮兮地对她说“孤独”啊,“无助”啊,之类的话,然后转手就把她丢入冷宫。

    陈季宁讪笑道:“陛下说笑了,孟谦虽然看起来强大,实际上他的荣华富贵还不是在陛下一念之间,陛下如果......”

    “大胆!谁许你妄议朝政。”

    陈季宁忙道:“臣女失言,但不知陛下为何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她忍不住瞥了皇帝一眼,西北风还在吹着,皇帝衣袂翻飞,原来已经换过衣服了,看起来穿得还挺多。

    她自己却穿的极少,这会正冻得瑟瑟发抖。

    “朕已经下了圣旨,在封后的同一日封妃。”

    “陛下圣明。”

    “你可知朕这么做的用意?”

    “陛下可是为了打压后族?”

    “是,也不是。朕想让你再替朕做一件事。”

    陈季宁瞳孔微微一缩,她认真思考,皇帝到底是不是在同她开玩笑,可他的语气又认真得出奇。

    “何事?”

    “听说你近日学了不少东西。”

    “啊?”

    “朕需要一味药方,能够永保江山无虞。”

    忽然身后树丛响起枯枝折断声,两人猛地回头。

    树丛一片静谧,连积雪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

    陈季宁不禁皱起眉头,是雪压断枯枝么,可她总觉得那根树枝是被人踩断的。

    可眼下找不到人,她强迫自己思考皇帝说的药方是什么。

    忽然,她心头雪亮,赵晏不肯明说,那这东西必是见不得光的,什么东西既见不得光又能永保江山。首先排除长生不老药,除此之外只有......

    她试探着问:“陛下不想让皇后生孩子?”

    皇帝默许。陈季宁对此一脸平静,这种东西在后宫之中实在算不得奇事,历代前朝也有许多类似的药物,只是没一样能从头到尾瞒过所有人,此番皇帝要的必然是有效、无害且不着痕迹。

    她没有直接应下,孟姚玉一心爱慕皇上,谁料还没入宫就遭皇帝算计......这么一想,她浑身发冷。

    “少点麻烦也是好的。”

    “也是......也是......”陈季宁喃喃低语。

    太医院中医术高明者大有人在,皇帝却绕开太医院找她制药,如此便是担心太医与孟氏勾结,反倒不如陈家人用起来放心。

    皇帝一句吩咐说得简单,却是给她出了个难题,先不谈去哪里找这种奇药,就算真的研制出来,等事情败露她又该如何自处,看来皇帝是存心要挑起陈、孟之争。

    她明白皇帝用意,皇帝能宠爱一个女子,却不许她脱离掌控。

    “陛下,臣女还想问一句,姐姐落水时你可担心?”

    “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代之。”

    若换了旁人听见堂堂帝王说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定会大吃一惊,可这话落在陈季宁耳中却未能掀起波澜,只是觉得有些矛盾,她顺着思路继续问:“如果有人要你杀了姐姐,你会怎么办?”

    突然身后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陈季宁转身:“谁?”

    一个黑黢黢的身影闪过。

    一瞬间,四周归于寂静。

    借着淡淡雪光,陈季宁看到雪地上留下的几个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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