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

    一大早,林思悠便装了整整一箱子的礼品,去卢栖乐院里为她践行,两姐妹拉着手叙了半响的话,卢栖乐才在阿姐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起身。

    人与人能否成为朋友,大多数时候都只取决于眼缘,但友谊的持续,是需要两人的维护。

    为了避嫌,侯府门口的送行林思悠便没有再去,卢简诚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那魂牵梦绕的身影。

    他何尝不知,这一切是自己一厢情愿,却还自欺欺人的以为她会不忍看他单相思,离别时至少能来送一程。

    马车缓缓启动,出了侯府所在的九曲巷,街上出乎意料的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一向宽敞的西大街被堵得水泄不通,两排身着武装的护卫在路中开出一条道来,看着架势,怕是有贵人驾到。

    卢简诚等人只得将马车停在路边,先让道免得加剧拥堵。

    高高的马背上,顾子珏头束玉冠,一袭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图花锦衣,衬得他器宇轩昂,俊美贵气,身后跟着辆悬挂金铃的繁贵富丽的马车。

    看着迎面而来的男子,卢简诚立马反应过来是宁国公世子,两人只在百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但顾子珏的打眼程度,被他深深刻入脑中。

    远处的顾子珏也看到了卢简诚,两人所处位置一高一低,卢简诚只觉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但一想到两人并无过节,也没有在意,遥遥冲顾子珏作揖。

    顾子珏嘴角微抬,回以一礼后,没再多做停留,径直向九曲巷而去。

    卢栖乐撩开帘子,只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转头好奇的问哥哥:“是何人这般高调?”

    没等卢简诚回答,一旁的热心路人插话:“小娘子有所不知,是宁国公世子要去提亲咧。”

    “宁国公世子?他要向何人提亲?”卢栖乐回忆起来,宁国公世子不就是那个破了奇案,被百姓传得神乎奇神的刑部侍郎嘛。

    “听说昨日武安侯府寿宴上,五姑娘弹的水龙吟得了世子青睐,没成想今日便上门提亲了。我们世子爷可是现如今京城最抢手的香馍馍呢,真不知这柳州来的五姑娘是何等的才貌双绝,竟能一举拿下这位天之骄子。此事一出,恐怕要引得不少姑娘暗自垂泪啰。”这路人涛涛不觉的说着,全然没看到一旁脸色煞白的卢简诚。

    想起百花宴上,世子与林思悠之间就有些微妙,今日看来,这提亲并非一时兴起,恐怕是预谋已久。

    小心翼翼的望向哥哥,见哥哥一副欲绝的模样,卢栖乐心中只能惋惜,不忍的催促道:“阿兄走吧。”

    无奈的摇摇头,此去经年,天高路远,佳人嫁做他人妇,与他人举案齐眉,夫妻和鸣。而自己呢,卢简诚不敢再想下去,苦笑一声,翻身踏马而去。

    武安侯府内。

    刚送走了卢家兄妹,便迎来长公主携世子前来向五姑娘提亲的大喜事,一时间,奴仆们欢喜雀跃,奔走相告。

    这是二房的喜事,杨苒自然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得知长公主已在静安堂内等候,杨苒破天荒的精心打理一番,命人叫上女儿,一同前往静安堂。

    这一路上,刘嬷嬷也是喜笑颜开,安慰林思悠,一切有夫人在,让她莫要紧张。

    林思悠点头,乖巧的跟着母亲身后。

    这已是第二次在宁安堂内面见长公主了,林思悠轻车熟路的向长公主行礼问好。

    肖氏见她那妯娌今日居然也来了,心中嗤之以鼻,什么清心寡欲不争不抢,女儿被长公主瞧上,这不还是上赶着来巴结吗?

    此情此景下,要不是顾忌侯府颜面,她真想站起来告诉众人这五姑娘分明就是杨苒与前夫诞下的冒牌货,长公主糊涂呀,怎么就瞧上了这样的儿媳。

    但若此时真这样做了,明月的三皇妃之位恐怕也要泡汤了。

    想到这,她又假意奉承道:“禀殿下,这便是二夫人杨氏,她身子弱,平日少以见客,今日有幸沾了殿下的荣光,我这二嫂瞧着气色都好多了。”

    敬安长公主只笑着点点头,对这些虚情假意的奉承话她早就习以为常了,遂以并未接肖氏的话茬,只让林思悠母女起身入座。

    当着众人的面,长公主拍拍手,十来个侍女门端着托盘鱼贯而出,盘上放着精巧的头面首饰,各式珠宝玉器灼灼生辉,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打头侍女端的那两颗御赐夜明珠,足足有幼儿拳头那么大。

    “侯府五姑娘端方有礼,秀外慧中,我见了十分喜爱,恰巧吾儿与五姑娘年岁相当,愿与贵府小姐结成连理,特来提亲。”长公主招手唤林思悠过来,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身旁坐下。

    老夫人见长公主已经定下基调,又毫不掩饰对林思悠的喜爱,只得笑道:“承蒙殿下看得起我这个孙女。”

    又望向杨苒道:“今日你在,我这做祖母的就不好越俎代庖了,一切都交由你这个母亲来定夺吧。”

    换做任何世家的女主人,若是听到长公主前来提亲,加上世子才情品貌都是一等一的,自是一口答应,可这武安侯府老夫人这态度,怕不是待自家孙女太不亲厚了些。

    肖氏一听老祖宗这话,立马就来了兴致,她倒要看看杨氏这回要如何收场。

    “世子才貌双全,是不可多得的佳婿,小女既有幸得殿下和世子的喜爱,自然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妾身十分满意这门亲事。”杨苒回道。

    说完直接起身行大礼,跪俯在地,不紧不慢道:“小女自小远离父母在柳州长大,刚回京不久,未来得及学习规矩,日后还请殿下多担待,行事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殿下代妾身管教一二。”

    听完这番话,肖氏心中直呼:太不体面了,这还没嫁入国公府呢,杨氏就伏小做低的卖起女儿来。

    不过杨苒这番作态,敬安长公主还是比较受用的,忙下座扶起杨氏,拍拍她手背道:“夫人言重了,思悠再乖巧不过,你放心,日后我对思悠定会视若己出的。”

    杨苒也不装腔拿乔,顺势起身道:“谢殿下。”

    两人好一番亲家间的相亲相爱,真是羡煞旁人。

    曹曦文今日本是要去上职的,接了这天大的喜讯,从半路上调转马头赶回侯府。

    女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一件事。

    作为男子,顾子珏自然不好去参与女眷的谈话,在揽月院正厅坐了会儿,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曹曦文大步流星的从外院进来了。

    “见过世子。”曹曦文先作揖道。

    “日后还请岳父大人多多关照。”母亲那边传来定亲的消息,顾子珏这边的称呼立马就跟上了。

    这声岳父大人,倒是差点闪了曹曦文的老腰。

    “世子请随我来。”曹曦文领着顾子珏到了书房。

    相顾无言,曹曦文便命小厮端来茶水和棋盘,两人心不在焉的对弈起来。

    下到一半,曹曦文便有些吃力了,顾子珏也很识趣的让了几步,曹曦文心中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呀,自己确实老了,在棋艺上也早不及年轻时精湛。

    “不瞒世子,思悠并非老夫所出,乃是家妻与前夫所生,但我视思悠与亲女无二,今日老夫就在此要世子一句实话,世子对小女是否真心?” 放下手中棋子,曹曦文郑重其事的问道。

    他不是不相信顾子珏,林思悠的身份早晚会大白,与其将女儿嫁个虚情假意之人,还不如早早告诉对方真相,让他知难而退,也免得日后女儿在夫家受辱的好。

    “岳父大人放心,我早知悠悠身份,我顾子珏此生非林思悠不娶。”顾子珏直视未来岳丈的眼睛,眼神坚定毫不退缩。

    听到这,曹曦文已知顾子珏没有框他,再次作揖道:“听世子如此说,老夫便放心将女儿托付给世子了,不过。”

    不过?顾子珏心里紧了一下,耐心等着下文。

    曹曦文接着道:“还请世子谨记今日之言,来日若对小女有半分不好,老夫定会上国公府讨要说话。”

    顾子珏没成想到曹曦文会如此,但他深知对方是怕自己会因林思悠非真正的侯府小姐,日后轻视她。

    他不觉曹曦文是冒犯自己,反而很感谢他待林思悠的这份真心。

    “日后在下但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只要岳父大人指出,我定自背荆条,跪在侯府门口请罪。”他目光如炬,落子无悔,既然认定,便会从一而终。

    曹曦文满意的点点头,既要从一而终,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棋局也是如此。

    这局棋最终以平局的方式结束,曹曦文知道对方是顾及自己面子,心中也是受用,对这个贵婿十分满意。

    俩人又谈了些公事,直到顾子珏告退,未来岳丈已经打心底认可他了。

    长公主接到侍女的消息,悄悄告诉林思悠,顾子珏在外等她,便由自己做主放她出了静安堂。

    正院外的小路上,顾子珏早就等候多时了。

    林思悠双手稍稍提起裙摆,她也不再扭捏,小跑着迎上去。

    两人今日算是过了明面,以后见面也不需要遮遮掩掩,怕人说闲话了。

    近入五月,天气谈不上炎热,跑几步还是会出点薄汗。

    顾子珏接过林思悠手中的团扇,为她扇风,又拿出手绢帮她擦拭鼻尖的薄汗。

    低头好笑道:“跑这么急干嘛?”

    “我看你等了我许久,遂想快点来见你。”林思悠眼睛笑得弯弯的,不好意思道。

    看到眼前明媚娇憨的女子,终将成为自己未来的妻子,顾子珏心里别提多高兴。

    牵起她的手,感受到女子的柔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掌心,温声到:“后日我休沐,带你去游湖可好?”

    “好呀。”林思悠爽快应下。

    菊青远远跟在自家姑娘身后,想到姑娘与世子第一次见面的剑拔弩张,再瞧着眼前这对金童玉女,也许从姑娘启程入京那日起,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两人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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