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顾子珏被母亲叫到马车上。

    “我听说这五姑娘的并非出自侯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敬安质问道。

    顾子珏眉毛一挑，撩起帘子，对高飞使了个眼色，才恭敬道：“她生父乃是前柳州刺史林钰。”

    “好啊顾子珏，你现在学会先斩后奏了，你信不信我立马掉头回去退了这亲事？”敬安一巴掌甩在儿子脸上，指着他怒道。

    她本以为顾子珏会躲开，没成想他竟然不偏不倚，生生受下了。

    林钰此人她是有些印象的，天启年间最年轻的状元郎，长得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林钰游街那年，京中少女为一睹状元郎风采，为此还发生了踩踏事件，这事一下在京中引起轰动，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人调任柳州时，她还常听皇兄夸赞他有经世致用之才，堪为大材，国之栋梁却落得如此下场，她也曾为他感慨不已。

    敬安长公主深叹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道：“你既清楚她身世，就该知道纸包不住火，你知道卷入夺嫡之争失败的下场吗？身为国公府世子，你又将宁国公府置于何地？”

    “三皇子不堪为帝，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放任肖家谋权篡位。”顾子珏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不过此时他更关心是否能说服母亲。

    两人心知肚明，肖家一旦登帝，宁国公府必定走向衰败，可陛下正值壮年，宁国公府上下必定不愿去冒险。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顾子珏便下了马车。

    这小子翅膀硬了，虽知他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可这次居然算计到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头上，长公主气极，思忖着是否还要进行之后的纳吉请期等事。

    “长公主要离开时，曾与肖氏单独谈过话。”高飞折返侯府打听到消息，便来向主子回话。

    “去别院备桌酒菜，再派人去请三殿下来聚上一聚。”顾子珏转了转手上玉戒，漫不经心道。

    李元泽接到顾子珏的消息时，正与武仆射家的公子等京中纨绔混在环采阁的画舫中。

    现下两人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

    这环采阁的歌舞虽比不上燕春楼，美仙院之流。可这环采阁的姐儿是最放得开的，总是花样百出，哄得李元泽每月都会来小住几日。

    将光溜溜的手臂从身上拿开，起身拍拍衣裳，向武永然等人道明去意，李元泽还是准备赶去栖迟苑赴宴。

    环采阁假母追娘见李元泽要走，忙停下手中斟酒的动作，起身将人送到画舫门口，不舍道：“殿下今日不留宿吗？莺儿可是盼了殿下一月有余了，回头怕是又要找奴家哭诉呢。”

    李元泽持扇抬起追娘的下巴，细细打量，见她虽已是半老徐娘，可五官精致，加之保养得当，在灯笼的光照下依然妩媚动人。

    “今日宁国公世子宴请，我可不敢不赏脸。你告诉莺儿，后日我抽空带她去游湖，她便不会再和你闹了，如何？”李元泽一只手不老实的附上追娘的腰，隔着衣物轻轻摩挲，吊儿郎当道。

    “殿下口中的世子，可是今早儿，上侯府提亲的那位？”追娘好奇的问道。

    看来世子今日提亲之事，早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这种时候宴请他，难道是向他分享喜悦？李元泽心中也是纳闷。

    “正是，我这表弟也算是名花有主咯，怎的？追娘可是愁嫁了？”李元泽一边说着，原本揽腰的手，也开始在女子娇嫩的身体上游走。

    “只是问问而已，奴家可不稀罕的嫁人咧，若殿下再打趣奴家，下次可休想再进我环采阁的门了。”追娘推开李元泽做乱的手，娇嗔道。

    美人欲拒还迎的模样，引得李元泽朗声大笑，可碍于顾子珏的约，在意动来袭前，不得不强行按下心中燥热，一亲方泽后，摇着折扇走了。

    目送李元泽乘小船上了岸，追娘才回了画舫，心中诧异顾子珏为何要宴请李元泽这样的人？她可从没听说过他两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带着浓重的胭脂气，来到栖迟苑，由一侍女领着入内。

    顾子珏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李元泽，起身迎他入座。

    李元泽刚从灯红酒绿处而来，只见顾子珏这儿寡得连个唱曲的姑娘都没有，心中只觉得乏味。

    顾子珏还不了解他的调性，只见他伸手一挥，五六个穿着清凉的波斯舞娘，带着若影若现的面纱，迈着碎步而来。

    舞娘们前凸后翘，纤细的腰肢上挂着铃铛，随着摇曳生姿的舞步叮当作响。

    定了亲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开窍了。

    李元泽两眼放光，拍了拍顾子珏的肩，笑道：“莫要辜负这良辰美景，我们两兄弟今晚定要不醉不休。”

    “还不来为殿下斟酒？”顾子珏对那群舞娘道。

    三两个波斯舞娘立马上前，像水蛇般缠上李元泽，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为他斟酒夹菜。

    另两位舞娘见状，也上前想接近顾子珏，其中一位刚要碰到顾子珏的衣角，顾子珏一个眼风扫过去，便吓得她不敢动作了。

    “我还道你开窍了呢，结果还是这么不解风情，既然世子不领情，你两便去伴舞吧。”李元泽向来怜香惜玉，出来解围道。

    见世子不发话，两人也只敢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愣着干嘛？没听清殿下的话?”顾子珏不耐道。

    两位姑娘见顾子珏发话，这才一个弹琵琶，一个随曲舞动起来。

    佳人作伴，丝竹声此起彼伏，好不快活。

    推杯换盏间，在顾子珏的有意引导下，聊到了白塔寺的偶遇。

    “殿下可是钟意武安侯府的三姑娘？”顾子珏藏起眼底清明，假意沉醉的问道。

    “不满你说，我这会儿正后悔碰了她呢，那曹明月好大的胃口，竟敢觊觎三皇妃之位。”李元泽满不在乎的答道。

    只见他说话的同时含住舞娘递来的葡萄，舌尖不经意的舔了下舞娘的手指，惹得那舞娘娇羞不已。

    顾子珏按下心中不适，自斟一杯，对他举杯道：“我倒有一计。”

    “哦？说来听听。”李元泽放下在美人身上胡作非为的手，正色道。

    顾子珏屏退众人。

    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缓缓道来：“大皇子也到了该立皇妃的时候了，殿下何不让贵妃娘娘向陛下进言，由她为大皇子与殿下选妃？这样一来，殿下既得了一位有所助力的皇妃，还能得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若是那曹明月闹起来，可如何是好?”李元泽担忧道。

    “你可让贵妃娘娘先稳住肖氏，等一切尘埃落地，再以皇命不可为为由，予她个良娣之位便是。”顾子珏接着道。

    别看武安侯府外表光鲜，可凭借的也只是过世老侯爷的功勋，到了曹明月父亲那一辈，大房默默无闻，二房只是有个一官半职罢了，三老爷曹兴文却是毫无建树。

    加之肖氏本就出自肖家，若是让曹明月做了皇妃，他可就亏大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顾子珏一向与他不算亲厚，为何这次要帮他？

    看出了李元泽的顾忌，顾子珏转了转手上玉戒，故作无奈道：“我对武安侯府五姑娘情根深种，可曹明月却处处为难她，出此下策也是想教训她一下。何况花无百日红，宁国公府也是时候找个盟友了。”

    在与曹明月厮混的那段日子，李元泽确实从她口中得知了她与林思悠的不对付，但这小子竟然真为了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况且夺嫡之争的路上若得宁国公府为盟友，那简直如有神助，皇位非他莫属。

    这次顾子珏主动递来橄榄枝，李元泽岂有不接的道理，他本就无意立曹明月为正妃，还能卖顾子珏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没想到表弟你还是个大情圣。”李元泽已经信了九分，笑着打趣道。

    两人一番斟酌下来，一拍即合，临走时，顾子珏更是将那几个舞娘送与了李元泽，哄得李元泽喜笑颜开。

    次日，李元泽便迫不及待的将此事告知了肖贵妃，肖贵妃听了李元泽与曹明月两人的荒唐事，先是气得大发雷霆，摔了好几盏琉璃灯，大骂两人混账。

    等冷静下来，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事不宜迟，若是等到曹明月查出怀孕，那可不得了，只得按顾子珏说的办了。

    世子提亲的热度还未消散，今日皇子选妃的大新闻便提上了日程。

    柳语之自听说顾子珏与林思悠结亲以来，便谢门闭客，将自己关了起来，可是把柳丞相夫妇急得团团转。

    到了顾子珏约林思悠游湖这日。

    林思悠换上十五准备的男装，在十六强制下画粗了眉毛，修饰了五官。

    等她再站在铜镜面前时，哪里还有平日的仙姿玉色，菊青催了十多遍，林思悠才不情不愿的出了屋子。

    众人再看林思悠的模样，这俨然是个俊俏的小公子嘛。

    所幸她身上的月白色圆领暗纹袍子还算合身，林思悠稍显局促的理了理头上束发的羊脂玉钗，又取来一把折扇，这才带上菊青和十五出门了。

    顾子珏早早派高飞等在侯府门口，三人上了马车，缓缓朝京郊的云渊湖而去。

    云渊湖坐落在京城以南的郊外，湖面视野开阔，湖水碧绿清澈，夜晚之时，星月璀璨。

    湖上热闹非凡，有京中的文人墨客前来小酌会友，也有世家公子小姐呼朋唤友，画舫上三两成群，或举办诗会，或游湖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