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鸣又陷入沉默，看得出来，他被我哥哥伤害得很深。他和我一样，都是胆子非常小的人，遇到那种可怖的情形，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抱歉地拉住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小洛，”贺一鸣勉强笑了笑，“我挨揍了听话，但有人性子倔，挨揍了却会打回去。沈书豪，你记得吗？曾经跟你特别要好，每天放学都要约你一起走的高个子？”

    我点点头。那个男生，小小年纪就很有男子汉模样了，又帅又酷，很多女生爱慕他。

    “他被揍得最惨，有一阵子几乎每天都要被你哥哥找人堵着欺负，刚开始他还有能力反抗，但是，你哥哥那帮人毕竟是高二的，特别是你哥哥，很会打也很能打，沈书豪才初一，怎么对抗得过？后来，最狠的一次，他被打成脑震荡，住进医院，再后来，他家里人为他办了转学手续，再也不来了。”

    “还有一个叫颜鸿飞的，因为跟你一起学画画，来往多了点，被你哥哥修理了几次后，得了抑郁症，望到画室和学校门就哭，也不得不转学。”

    “韩悦怡，坐在你后面的女生，偷偷喜欢你，被你哥哥知道了，也被教训。我不知道你哥哥怎么修理女生，是不是也会动手，反正她很快申请调班，并且看到你就躲，再也不敢靠近你了。”

    ……

    “你哥哥胆子大，下手狠又刁钻，从不打脸，被修理过的人只有自己知道，家长根本看不出来。现在南山不少高三的学长，就是跟着你哥哥当年混练出来的身手。其实那些人霸凌展柯宇他们，比你哥哥水平差太远了，他们四个不仅脸上挂彩，招来老师问话，而且搞得尽人皆知。要不是他们死活不说内情，高三那几个，早被处理了。”

    贺一鸣的叙述，让我逐渐透不过气来。

    贺一鸣怜悯地摸摸我的头：“你哥哥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你，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等你真的形单影只，他又怕你太孤独，于是命令我好好照顾你。聂星星，你哥哥知道她暗恋自己，故意接近她，让她跟你多来往。聂星星还以为你哥哥对她有意思，特别听他的。”

    “聂星星现在不敢再理你，我猜，一定做了什么让你哥哥生气的事，被他教训了，”贺一鸣低下头，“你不知道，你哥哥翻脸发火时的样子，非常可怕，像下一秒就会要对方的命！我第一次放学时被他堵住，他只冷着脸看我一眼，我吓得腿都软了，到现在我都不敢和他对视。”

    “我是个胆小鬼，不过，虽然是你哥哥命令我和你做朋友，我不敢不听，但内心里，我很愿意跟你来往，我很喜欢你，小洛，真的，你相信我！”贺一鸣专注地看着我，目光真挚。

    我努力平复呼吸，终于挤出话来：“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我终于明白宗黎明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了，他一定听说了我哥哥做的那些事，初中的时候，甚至小学的时候，有多少人被我连累，现在我又连累了展柯宇，连累了他们……”

    贺一鸣打断我：“宗黎明对你不友好的原因是，沈书豪是他表弟。”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问。

    “军训第二天，我被他揍了，他亲口说的，”贺一鸣自嘲地苦笑，“感觉我就是被人修理的命！”

    “他为什么打你？他应该打我啊？”我觉得宗黎明怒火的倾泻对象完全没找对。

    贺一鸣尴尬地干咳一声：“我活该被他揍，被你哥哥修理了之后，我成了他的小弟和告密者，向他报告你周围的情况。沈书豪被打的最重的那次，是我把他骗去被围殴的。”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贺一鸣，他居然，居然做出这种事！随即我想到更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没告诉哥哥我和展柯宇来往的事，你不是应该早就告诉他了？”

    贺一鸣既然被哥哥命令监视我，并且也照办了，为什么放过了展柯宇？寒假里，我和展柯宇看电影，哥哥接到同学发的消息，过去找我，才发现我和展柯宇交往的秘密。

    “小洛，我说过，我是真心想和你成为朋友。我看得出来，你和展柯宇在一起很开心，你以前总是郁郁寡欢，遇到展柯宇后，笑容多了，也开朗了，我实在不忍心出卖你，想着能替你瞒一天是一天，希望你能一直开心！”贺一鸣眼圈发红地说。

    “你没有出卖我，我哥哥，有没有又去教训你？”我不安地问，毕竟，连聂星星都被他教训了。

    “哪能不被教训？但是，从决心为你隐瞒那天起，我就打算好了，无非多忍受几次皮肉之苦。他怕你太孤独，还是会让我们来往的，”贺一鸣拉起袖子给我看胳膊，“你看，淤青都散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

    “贺一鸣……”我心中百味陈杂，泪水夺眶而出，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洛，别哭了，”他为我擦眼泪，“我没什么，倒是你，可怎么办？你哥哥个性固执，认准的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他对你执念太深，你将来，可怎么办？你哥哥不会再从我这里打听你的消息，但是，他还会找别人看着你，你始终没法自由！”

    是啊，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而且，将来，将来，我还能有将来吗？

    原来，我早就不能主导自己的人生了，哥哥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代替我，掌控了我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