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p！”伴随着呼啦啦刮得人脸疼的风，稚嫩的呼救声传入两人耳朵。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在铁制栏杆边 ，焦急呼救着，另一个男孩双手紧紧拽着桥面下方生锈的铁杆，磨得生红，双脚和身体悬空，力气一耗尽就会跌落入冰冷的河水里。大概是两个调皮的小孩作死翻越栏杆，一个没抓住，马上要掉下去了。
见到这样一对情侣过来，男孩仿佛见到了救世主，揪着苏格兰的衣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能翻到那种地方，你们很厉害啊。”梨酒看了眼桥下：“这个高度掉下去也淹不死吧？你朋友会游泳吗，要不让他跳下去再游上岸？”
小男孩瞪大了眼，这个天气掉到河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只得寄希望于另一个男人，至少这人看起来比这个女人要和善的多……俊秀的面孔转过头，一语不发地看着自己快要掉下去的朋友，没有任何动作。男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运气太差，一挑就挑中一对冷血情侣。
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迷了眼，苏格兰思索了片刻，一边示意男孩把手松开：“请松开我，你这样我没办法救你朋友。”一边对梨酒道：“你刚还说你是芝加哥市民的好邻居。”
梨酒半靠在栏杆上：“基安蒂还说你是‘老好人’呢，你来吧，你手长。”
俩人丝毫没有商量，好像乐于助人是组织的什么行动纲领一样。想也知道组织不可能有这种纲领，上面可是一直要求成员低调行事，不要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
还是把人捞上来后早点离开吧，底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男人动作利索地翻过栏杆，踩在结实的钢索上，拽着小男孩的胳膊将人拉上来。一切似乎要圆满结束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由于苏格兰先生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内口袋，他刚把手机顺手放在外面的口袋，当他弯腰时，手机自然而然从衣服里滑出，而他也来不及捞，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因为自己的疏忽英勇就义。
擅长预判他人动作的苏格兰好像永远也无法预料到梨酒的行动。当他的手机滑落时，梨酒摘下自己的围巾和外套、翻过栏杆，和手机一起跳入刺骨的芝加哥河中。
愣了片刻后，两个孩子发出尖锐的爆鸣。
突然有人跳河，惹得过路客一阵惊呼，还有人掏出手机打算报警。
“……！”
嗓子被粘住，他知道这种时候大声喧哗无用，脑子里清醒的那一部分告诉他梨酒水性很好，可是……他拿起梨酒的外套转头朝桥下跑去。
苏格兰忽然刹住了脚步。
黑发女子从水里钻出来，抹了把被水打湿的脸，把手机举过头顶，对站在桥上的他晃了晃。
————
波本小心翼翼拿着螺丝刀，小桌上苏格兰的手机已经碎成了一堆零件，享年3岁。
最后他摘下眼镜，对苏格兰道：“装回去也用不了，你还是重新买一部吧。”
苏格兰放下手里的书：“明天去买。”
室内空调开得很足。梨酒刚刚泡完热水澡，换上了加绒厚睡衣，浑身散发着水汽。她左手拿着吹风机，开了最大风对着短发狂轰滥炸，面前没个镜子，头发全都倒向了一边。
一双干燥修长的手从她手里夺过吹风机。“我来吧。”
苏格兰拍拍女孩的头，示意她头低一下。
梨酒纠结了几秒，貌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垂下脑袋，眼睛盯着茶几上的资料发呆。
莱伊在翻医疗箱，他对美国的各种药很熟悉，不会出现拿错药的乌龙。
“给，感冒药，这个天气掉到芝加哥河里，你最好祈祷一下身体关节没受影响。”
哪壶不开提哪壶。
梨酒一直在回避自己跳河这件事。当时的苏格兰没工夫关心自己的手机，急匆匆跑到她身边给她披上外衣，拉着她拦了辆出租车就回了据点，他们自己的车还丢在外面，明天要去开回来。
还好苏格兰识相，没有问她为什么跳河，问了梨酒也没办法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为啥会突然跳下去，就为了捞一部手机，结果捞上来还是坏的！
脑子抽风，绝对是脑子抽风。这种身体快大脑一步的感觉很糟糕，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了。
梨酒咳咳两声，故意哑着嗓子：“啊，我的喉咙哑了，不想说话——啊，头也好昏，我是不是发烧了，快去帮我找个医生——”
边说边斜着往旁边又软又厚的抱枕一歪。
龙血强化过的身体，怎么可能轻易就生病，就算在芝加哥河里游上一个来回也不会有事。要是这都会导致生病的话，她建议把混血种里那一批鼓吹“血统阶级论”、混血统治地球的全拉出去枪毙。
“……你在干嘛？”
温度正常的手落在她的前额，苏格兰弯下腰，一边对比着自己的体温。“喉咙痛吗？”
“不疼，我装的。”
手迅速抽离，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波本在心里啧啧称奇，就算是进入组织后，景干的也都是杀人的脏活，用不着出卖/色/相套情报，没什么学习这方面课程的机会，如今对梨酒的关心却能做得如此收放自如，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吧。
明明他和自己一样都知道梨酒那逆天的身体素质，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绕过茶几，莱伊去把空调又调高了几度，随口道：“医疗箱里有体温计。”
“谢谢关心，我真没事。”
“预防感冒的药最好还是吃几片，你是这次任务的主心骨，刚来就出事会很麻烦。”长发男人一直都不冷不热，说话语气有明显起伏时像是调侃，又像是嘲讽，也怪不得波本总看他不爽了。“我可是一直很期待这次任务，还有你的领导能力。”
沉稳的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
“没事，我挂了的话波本正好篡位。”梨酒不以为意，端起红茶，被烫得嘴巴一疼，赶忙吹了吹。“立大功的机会，谁想要就拿去。”
她原本愉悦地眯起眼，享受着暖风，忽然感到苏格兰用了点力，自己的头发被轻轻扯了下，但不疼。
“这种玩笑就别开了。”波本却没像以往那样和她争口角，反而严肃道：“任务要是失败，你很清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还是稍微在意一点吧。”
在详细查看了甘比诺家族和响尾蛇帮的资料后，饶是波本也不由因为芝加哥□□犯///罪的问题头皮发麻。他甚至觉得组织是在故意为难梨酒。
芝加哥各种黑色产业呈饱和状态，容不下外来势力，并非组织在美国的主要活动地点，只是交易的桥头堡，因此除了负责和其他□□交易的成员，根本没多少组织的人部署在这，连个像样的科研所和公司当据点都没有。
真不知那位做此决策的人到底是过于相信梨酒的能力还是想让她来送死。怎么看这种任务都不该让梨酒这个级别随意做主。
还是说算是一次试探，成功了，地位提高，一跃成为组织红人，失败了，成为弃子，从此查无此人。
“该不是你到处得罪人，得罪到哪一位大人物头上了，被推出来背锅。”
“咦，你干嘛突然这么关心我。”梨酒不适应地往后缩了缩：“好恶心。”
今天波本的脾气好的出奇，他盯着女子被暖风吹红的脸。她的头发留长时就又黑又密，就算剪短后也很多，堆在头上，远远的似乎能闻到薄荷洗发水的味道。“担心我自己罢了，我可不想跟在不靠谱的指挥官后面送死，也不想被无能之人指挥。”
梨酒的视线放空了几秒。
“你知道「帅才」吗？”
她说的是中文，只有苏格兰能勉强听懂：“能指挥大局，有统帅才能的人？战略家，是这样没错吧。”
波本瞟了她一眼：这个不要脸的该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帅才吧。
“我——当然不是。”茶几上黑色钢笔在女孩修长的指间转悠一圈，指向波本：“但你是。”
“嗯？我只是一个情报员，你想夸人也麻烦真诚一点？”虽然是奉承，但却比挑衅更让人心惊肉跳——他在组织从未表露过说一不二，统帅力十足的那一面。
梨酒不理他，继续转着笔，笔尖指到莱伊：“这位是「将才」。”说罢一拍苏格兰：“阿光，翻译。”
又被身后人拍了一下头发。“你别乱动——组织打仗，制定战术的人，战场上的战术师。你对他们俩评价都很高啊。”
衡量了一下帅和将哪个高，波本心满意足了：“那苏格兰呢？”
“一个平平无奇的翻译罢了，你们不用在意我。”
“那怎么行，至少得是个金牌翻译吧。”梨酒仰起头，和蓝眼对视了片刻：“既然是翻译，那就是常伴国王身边的人，嗯，王佐之才。”
苏格兰一本正经地答谢：“谢谢女王陛下。”
“波本你看，你们三说话又好听，人又厉害，组织让我来指挥你们——说明我比你们都优秀啊。我真是太重要了。”
可算是图穷匕见。
波本转身去了厨房：“我去做饭。”
他居然指望梨酒嘴里能说出啥正经的话，算了算了。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梨酒顶着一头蓬松的短发，在面前那张纸的头像上画了个「×」，顺手把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贝尔摩德告诉我，这次任务是白兰地特意指派给我的。”
客厅里安静得突兀，外面的汽笛声和步行声缠绕在人的耳膜上。
梨酒用笔敲敲自己的脑袋，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忘了组织内部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严谨程度，朋友们，你们知道白兰地吗？”
系上花边围裙的波本靠在厨房门边，若有所思：“白兰地……他不是科研人员吗？”隐约听说过是组织里头脑数一数二的人物，只不过负责药物研究，和情报部门以及行动部门交集不多。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话语权。
“科学家好啊，科学家毁灭世界。”
原本还想着能不能从其他人嘴里套出点信息，看这三张“单纯”的脸，应该是套不出有价值的情报了。
“所以你和白兰地什么时候有了交集？科研人员为什么能指挥……呃。”波本卡壳了，他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把梨酒分到哪一边？组织里的权力斗争一直不少，梨酒算谁的下属来着？
“嗯……为什么白兰地会注意到我？为什么一个科研人员有和朗姆不相上下的话语权？为什么要让我来收拾芝加哥的烂摊子——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余光瞄到苏格兰和莱伊的动作，一个个原本都打算回房间了，又停了下来。
梨酒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发表重大宣讲：“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