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

    宫宴之上,满园溢彩,亭台之下有鹤饮泉,庭前幽花时发。更有珍馐佳酿,杯觥交错,令人沉醉。

    这酒虽是佳酿,可落在各人的嘴里可就滋味儿不同了。

    皇帝撇了眼萧颖,只见他散漫不羁地坐着,手中把玩着酒盏,静默无声,便不禁说道“你多年在边境上,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该有个伺候的人。若有看上的姑娘,尽早成个家!”

    听闻此言,坐在顾然身边的顾晴云突然紧张起来,眼睛紧紧看着对面上首座的萧颖,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等了他七年!整整七年,情愫就像罂粟一般扎根于心底,到如今再也拔不出了。她是个沉静的性子,鲜少出门,可一有边关战事的消息,就第一个打听。对他立过的一个又一个的战功了熟于心。

    虽与殿下未有联系,可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他,还是会抑制不住地被那个人轻易牵动心神。

    萧颖正要开口说话,便被他对面那个满身华服,灼若芙蕖的贵妃打断了。“皇上说的可不是嘛!最近好几位世家诰命夫人来问臣妾,大皇子中意什么样儿的,臣妾就想,大殿下这么优秀炙手可热,可比远儿强多了!”

    皇帝闻言笑着,“说起来,你弟弟现在也在上朝观政,等你歇好了,便去内阁掌事,一同上朝!”淑贵妃本是提醒皇上并不只这眼前一个儿子,却不曾想原来皇帝一心想给萧颖铺路,不禁暗自生恨。

    萧颖应了一声,便寻了由头先离席了。因为他看到了远处正徘徊的祁烈。

    日暮人静,有微雨润泽万物。

    萧颖喝了酒,没有坐马车,直接跨上马,在官道上游街醒神。

    “果真是被殿下料中了,咱们回来的人都派人暗地里盯着,只这些时日才露出马脚。当时军需处的那把大火把管事李怀烧没了,好不容易揪出韩三,他虽然说帮别人偷偷运出了军械,可不知上峰是谁,那场大火又毁掉了证据!如今,牢里的谢广也死了!真是可恨!”祁烈握紧马鞭喷恨啐了一口。

    大理寺乃是座密不透风的监牢,一个才抓的犯人,竟然人不知鬼不觉就死在了里面,这京城中结党营私可见有多猖獗,萧颖不禁敛眸说到“去查一查最近户部有无银两变动,不要打草惊蛇。”

    祁烈称是。

    马蹄声缓缓悠悠,这秋风入面而倍清醒,不觉间走到了录安街。

    “殿下,上次牢里的那名女子,便是这清音坊里的。”祁烈打马上前低声说到。

    中庭蕙草销雪,小院梨花梦云。

    “梓兰,你看到了,我不是有意要伤她。我那都是吓唬你的!只要你还愿意从了我,我必会——”何玄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嘭”的一生,门板被一脚踢开。

    “是哪个人不长眼的!敢坏我好事!”何玄气急败坏,扭头想继续呵斥,谁知等脖子转过去后,立马发不出声了。

    “殿……殿下……”

    萧颖垂下眼帘,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屋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滚!”得到了指令,何玄急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地上抱着霁月的林梓兰,脸色苍白,正止不住地发抖,还死死地抱着不松手,仿佛要在这地上跪坐到天荒地老一般。

    她置若罔闻,像一只提线木偶,眼皮和鼻头泛着红,只呆呆的盯着某处,两眼放空。

    窗外的雨丝停驻了,庭院中还有水珠滴嗒滴嗒的声音。萧颖忽然想起了那场大雪。仿佛已是特别久远的事,远到他记不清顾林的脸。心中一哽,走上前两步停在她面前。

    “她已经死了。”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清冷。

    天色如黛,浓阴如幕。有微弱的烛光把萧颖高大的身影罩在她身上。片刻后,她缓缓站起身,拂了拂带血的衣裙,微微扬起唇角抬手抹干眼泪,笑着说了句“谢殿下”。

    门口佩刀站着的祁烈本想着谢广死了,这名女子或许认得他,可做个突破口继续查案,没想到进来就见到这幅景象,饶是他是个武人,也即刻明白了其中缘由。能让一个良家女逼的入牢,这何玄还真是个泼皮无赖。正想到此处,便见披着大氅的殿下走了出来。

    “那个混帐东西在何处!”

    何玄畏畏缩缩跪了过来连声求饶,刚才迫于萧颖的压力准备仓皇而逃,可是又不敢跑。面前的人先不论他是皇上的嫡长子,就算是个普通人,那也是历经沙场斩了无数敌军首领的军人,若惹恼了他一脚踹过来,估计自己小命都难保!

    萧颖看了眼地上的人,顷刻间目光收回。

    “让何太傅来领人。”说罢大步走出去。

    何太傅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拷问家里的下人公子去了何处,忽闻大殿下命人传话去接何玄,唯恐小儿惹了祸事。果不其然,还背有人命。他当下立即把何玄带去了刑部。心中悲愤交加,又大病一场。

    管家伺候时不忍相劝,老爷为何不使些手段把公子救回来?何太傅闻言摆摆手。“殿下派的是亲信来传,目的就是给我面子不让事情闹大。虽然他没杀人,可毕竟是因他而死,若我再包庇与他,怎枉为天子之师?造化弄人,我儿这个教训该他自己受,我也更不该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如今还身为太傅一职,除了与皇帝的情分,还因他从不结党只忠于天子,何太傅就算再宠这个儿子,也不能拿全族的荣辱来冒险。哪怕获刑流放,也比丢了性命要强。

    “你明日带些银两,去把那姑娘的后事料理了,再给一百两银子补偿,此时,就算过去了。”管家应声说是,想这区区一丫头能有如此殊荣,也算给主子谋福利了,正是死得其所。

    秋雨初霁,园林如洗。入室些许清风。

    白玉琉璃香炉里生出袅袅轻烟,随清风消散开来。萧颖在书房手握一卷书,听着底下人汇报消息。

    “胡人最近并无动作,殿下回京后,朝廷另派苏植将军去镇守嘉门关。”那人顿了顿,继续躬身道“那个名唤林梓兰的,属下已查到她乃是姑苏一个地方小县的县尉之女,路引上写的是进京寻亲。她哥哥正是新上任的漕运御史林晏!已经死了。”

    萧颖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卷宗呢?”

    “这正是属下疑惑的,此案已结案数月有余,卷宗却不知去向。”室内一时陷入沉静。暗卫躬身听候吩咐并没有起身。

    萧颖丢下书卷,转过头看窗外,秋山明净如妆,寒生露白。

    刚入仕途,初出茅庐,死后卷宗不知去向。朝中暗流汹涌,这林晏八成是冤死的。想到最亲近之人俱死在这些脏心烂肺的阴谋里,自己尚了然于心查找证据,而她却不知道。

    到底是比自己可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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