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生的竞争者。”——《东方苏丹娜·狄蓝》
“关于你的‘圣诞礼物’为什么会在我的衣柜里碎成几百片，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简而言之，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惊喜——除了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人，谁会在你的衣柜里塞代表光明的灯呢。”逻辑鬼才狄蓝摸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良心说道，“怎么样，开心吗？”
“所以你打碎了我的灯塞进我的衣柜来表达对我的赞美？”克里斯复盘了一下整局思路，“是不是你们在床上乱跳的时候不小心把灯拽下来，塞进衣柜里没看见就等于没发生，最后忘记带走？”
不是克里斯有多聪明，这太像青少年能做出的事。
“…没办法，谁让我弹跳力惊人，灯又太脆弱，不能全怪我，它至少占百分之五十的责任——灯不应该钉死在天花板上吗？”见鬼话被拆穿，狄蓝也不装了，“我不是没尝试弥补，我想用口香糖帮它粘回去的，只是它碎得太多，我嚼到第十五颗的时候放弃了。”
“你在家里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活泼。”克里斯不能确定狄蓝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挑衅，就凭她在法兰西大球场代替他对法国队做的事，这就很难说清。
“这不一样，你能和我的朋友们比较吗，内马尔还教了我两个小时过人，你能教给我什么？”
在小球场练球比在大球场踢球更痛苦，狄蓝能适应小球场与她在费内巴切的经历有关——某些地区分给女足的球场根本谈不上标准场，可能连草皮都没有，所以每次狄蓝走进萨拉焦格卢球场，都会狠狠赏费内巴切主场馆两下她积攒的口水。
“不实用的戏法。”
狄蓝好不容易护住脚下的球——数月的钻研下来她已经能在2.5秒内勉强切换三次重心，短时间内虽然无法再进一步，但比起一年前的她可以说是质的飞跃，这是她明年进入本菲卡一队的敲门砖也是杀手锏，可这些在克里斯眼里暂时算不得什么，他年轻时踢边卫中场遇见过多少比她更难缠的对手他自己也数不清，如果说狄蓝能通过肌肉走向预判他的动作，克里斯就能预判她的预判，尽管球看起来还在狄蓝脚下，实际上她的每一秒都很难熬。
“戏法？你还没抢走球，别说大话。”狄蓝话音未落，她脚下的球就换了主人。
“我明明看出了你的假动作。”狄蓝不甘心地追抢，而才说她假动作不实用的克里斯当着她的面踩起单车——这可给狄蓝气坏了。
狄蓝不服气，奈何技不如人，内马尔的过人是她根本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防不住，克里斯蒂亚诺的过人是她明知他要做什么却也防不住，玛塔的过人倒是在灵动花哨与实际侵略性之间找到了完美平衡，可惜她没有玛塔的经验。
狄蓝一次次突破不得又一次次反被过，两个小时下来特茹河里飘的水鬼都没她怨气重，克里斯过了她后还冲她摇着头笑，情急之下她推了克里斯一把——这一把推的狄蓝自己心里都虚，她爱面子，最怕被人说玩不起，而克里斯似乎被狄蓝这一下推醒了，退出了之前游戏的状态，开始教她真本领，首先是狭小空间摆脱防守球员，狄蓝的切换重心在这里就能用到。
“没必要随时改变重心，谁也不知道一场比赛你要过多少次人才能射门，观察全场保存体力很重要，有效跑动，避免无意义的消耗，最好的戏法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克里斯做了一个向侧面带球的动作，右脚内侧触球，在狄蓝拼抢前又将球拉回原位，这一下狄蓝力道收不回来，免不了再次被过，她从这次吸取到了足够的教训，克里斯又教了她踩单车的钓鱼版，同样是利用重心假动作引防守球员的重心，狄蓝练了几次自认为掌控了，可对上克里斯的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这老小子不是对我藏了一手吧？
“想想你不成功的原因在哪？”克里斯轻轻拍了她的后脑勺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脑壳，露出狡黠的神情。
“你比我踢了更多年球，这些招数也是你总结的。”
“你说得有道理，拉球的感觉也对——但是你的想法，从你的眼睛淌出来，很明显告诉我你要做的事，注意表情管理，你就不会被自己的眼睛出卖。”
"It doesn't make any sense!"狄蓝坚决不信她会输在表情管理上，她垮起脸赌着一口气再过克里斯——这次居然成功了！
“谢谢你，教练，这真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四个小时，真的谢谢你。”
最后一丝天光从爱德华七世公园附近消失，狄蓝累的死狗一样趴在小球场，克里斯轻轻踢了她两脚叫她起来，"Fuck off."狄蓝把头埋在胳膊里死活不肯走，不是她不想走，今天运动量太大，中途又只喝了些水，她两条腿同时抽筋，表情狰狞到瑞典队来了瞄她一眼都得当场打道回府，而作为前伊斯坦布尔现里斯本第一要面儿，她才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抱着腿抽。
“你有什么毛病，还不起来吗，我快要饿昏头了，你不饿吗？”克里斯蹲下拍拍她的蓝毛，他只当是小孩爱娇些，而狄蓝依然埋着头，闷闷地说，“我不饿，我不想动，你走吧。”
“…你是抽筋了吗？”
狄蓝抬头，涕泪横流。
“你猜的真准，奖励你背我回去。”她原地抻着腿，用和缓的力量放松，确保自己不至于因此受伤，“退后，没有人可以踩我，我都不允许队友踩我。”
“你得站起来。”克里斯没再试着帮忙，他来回交换颠着她的足球，“我不会背你回去，如果你一分钟之内能自己站起来，我付你今晚的晚餐账单。”
“拉我一把。”狄蓝自然地伸出手，克里斯借了她一只胳膊，她假装要拉，然后轻快地在他手腕上拍了一下，随即变成一个没有太多说服力的中指——“看，我站起来了…嗷。”
“不错。”克里斯不在意地笑笑，他们一前一后走回公寓——原本是并肩走，狄蓝忽然冒出来一句"You stink amigo"，这下轮到克里斯脸上挂不住，“你也没好到哪里去，kid，你像个没洗过的烟灰缸。”
狄蓝同样一笑而过，今晚她受够了练球的罪，再也装不出人模狗样找克里斯能去的餐厅，她愉快地选择叫外卖，先从日料店订了两份木盒寿司，又订了法餐厅主厨随机出品的三人餐，狄蓝也没忘听取一下克里斯的意见，订了一家葡萄牙餐厅招牌的天妇罗茄子、红酒烩鸡、牛肉沙拉、松露玉米饼和海鲜饭，最后她在附近中餐馆点了四菜一汤——番茄炒蛋榄菜豆角姜蓉鸡丝蚝油菜心酒酿圆子外加两罐冰镇可乐。
“…是的，地址是利伯达德大道77号。”
“女士，请留下您的姓名。”
“必须留姓名吗。”
“恐怕必须这样，女士，否则外送员无法为您提供服务。”
“小内马尔·达·席尔瓦·桑托斯。”
“…女士，请不要拿我们寻开心。”
“怎么，内马尔不能吃中餐吗？”
……
“你这样会害我被全市的餐厅拉黑，到时候你只能去特茹河底捞贝壳吃。”克里斯擦着头发上的水珠走出来，他听见那个不属于这里的巴西球星名字了。
“我不喜欢有壳的东西，虾、贝、螺、蟹这些都算。”狄蓝总算放过了辛勤工作的中餐馆老板。
“因为吃它们让人看起来不够优雅？”
“不，因为去壳很麻烦，我进化出双手不是为了剥海鲜的，我宁可不吃也懒得动手。”
“哈哈哈哈…”克里斯不知道多久没这样笑过了，没有恭维，没有闪光灯，也没有勾心斗角，“你可以雇一个人为你做这件事。”
“听起来很像奴隶制。”
“什么？”
狄蓝用了一个日常对话中较少引用的词汇，克里斯脑海没能给出准确的反馈。
“类似你花钱雇一个人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只因为你有钱，剥夺的属于这个人的正常劳动权利。”
“你吃到去壳的海鲜，这个人就有意义不是吗？”
克里斯与狄蓝争执不下，两人斗鸡一样试图说服对方，最后谁也没被说服，克里斯提出找外援评理——狄蓝当然不信任克里斯认识的那些名宿。
“齐祖也不行？要么你说出一个我可以联系的人。”
这可把狄蓝卡了半天，在葡萄牙这地界上要找出一个不能向着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人…可真是太容易了。
“若泽·穆里尼奥。”
狄蓝不信克里斯敢摇人。
克里斯蒂亚诺的电话几经转折打进来的时候，穆里尼奥正在曼彻斯特忙着抓内鬼，听完事情的始末后，穆里尼奥告诉克里斯把外放打开。
“你们两个小学生的生活还能再无聊一些吗，别惹我笑克里斯蒂亚诺，你＊＊脑子正常的话去买几包多力多滋和甘草糖送Gogo去最近的学校上学，Gogo你有空的话带罗纳尔多做一下脑部磁共振，对了，我还要谈论一下你在奥运会的表现，你是从哪座深山老林的马戏团出来放风的？你踢球的样子＊＊＊像一个圣保罗海滩乱飞的劣质蓝色塑料袋，难以置信六场比赛你＊＊就进了一个球！我前五场没看但你的表现实在＊＊＊太烂了，那个辣眼睛的点球简直是＊＊＊在毒害我锐利的眼睛，你有一个应该千刀万剐的＊＊教练我希望他早死早超生…”
"You talk shit to me cuz Red devil fucked you up so fud y bus and yue Man United!"狄蓝挂断了电话，与克里斯沉默对视几秒。
“他一直这样吗？”
“从没变过。”
狄蓝点的外卖摆满了超大餐桌，在她表明种花身份后，中餐馆老板还送了两个包装过的苹果给她，离平安夜只有不到一周，这种中西合璧的祝福她觉得很有趣，一个廉价的苹果就能让她心情变好，果然论做人谁都没有海外的中餐馆老板会做人。
克里斯面对中日葡法四国豪华自助欲言又止，他并不在乎她点多少东西是否浪费，他只是认为这种混乱无比的进食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影响。
狄蓝嗦了一口快乐水，尝了一块寿司——不是她的菜，“我还以为日本料理有多好吃呢，甜不甜咸不咸的”，法国菜倒是很好吃，就是份量有些少。
“这是烤过的某种海螺肉吗？”狄蓝咬了一口，“我不太认识海鲜，有点冷，味道还行。”
克里斯略扫了一眼，“蜗牛，下过雨后葡萄园里满地都是这东西。”
“真有你的。”狄蓝猛灌了两口快乐水压惊，不然她怕她吐出来。
“不客气。”克里斯拿了一些海鲜菜与沙拉，狄蓝毫无感觉的寿司他倒是吃的不错，而狄蓝开启了寿司新吃法，弃鱼食饭，鱼和配菜揭下来扔到蜗牛的盘子里，米饭就着她的四个下饭菜吃。
“没有给你的甜点。”狄蓝尝到焦糖舒芙蕾的第一口就惊为天人，她迅速将三盘舒芙蕾拢到自己身边，克里斯好笑地问，“你要吃三个人的甜点？”他当然不至于跟她抢甜食，“你确定吗，那么多甜食？”
“再多我也能通过运动代谢掉，何况我也不经常吃。”狄蓝说着一口干了她的第一罐可乐。
“你的话非常没有说服力。”克里斯说，“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琳恩很想你，托马斯也是。”
“不，我不想他，我更愿意在这里专注我的训练，一月份我要回到国家队，我们有比赛。”
“好…其实你在奥运会的表现没有那么差，穆里尼奥那个嘴里没有一句好话的老混蛋，没必要为了他的话难过。”
“我没有难过，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教练，所以我当场就骂回去了，你没听到吗？”狄蓝打开第二罐可乐，热的菜与第一罐冰可乐的碰撞让她的胃里有种飘忽感，她皱着眉头又端了一杯更热的酒酿圆子。
“当然，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呢，‘苏丹’。”袭击校长、离家出走、远闯异国、擅入赛场，这不是讽刺，克里斯确实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我在社交网络上看见有人这么叫你。”
“那就继续这么叫。”狄蓝赞许地点头。
“苏丹，你知道这种饮食习惯不利于你的竞技吧？”克里斯还是没忍住，明知狄蓝不会说人话还是多了一句嘴。
“我知道，但是人生能有多少快乐的时刻呢，克里斯，你十七岁的时候在想什么，也像现在这样平庸无趣吗？”
“这是两个对我来说非常冒犯的词。”克里斯后知后觉，“你叫我克里斯？”
这有些过分没大没小了。
“你的名字不就是给我叫的吗，不然我岂不是随便叫你什么都行，那也太悲剧了。”狄蓝的歪理一大堆，不过她也有一些好问题，“在你人生中的某个时刻，你会觉得自己是在用生命准备一场死亡，或者说，生命本身就是在死亡吗？”
“不会，生命和死亡应该被分开看待，我不可能预知我的死亡，所有伟大的人都不能。”克里斯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他不太愿意谈论这个会发生在所有人身上的现实。
“我一直在为一些我也不清楚的事准备着…这很难说…算了…没准几十年后当你在独立病房打补脑针的时候，你最希望见到的人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酷。”她将第二罐可乐和一个苹果并排放在克里斯面前，"An apple once a day, keeps my enemies away."她咬了另一个苹果，声音非常清脆，"Have a good nightmare Ronn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