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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面美人蛇(九)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打更人一声吆喝,敲着梆子走过香云街的石板路。

    此时夜色已深,路上空无一人,四处静悄悄的。街道两旁的商户皆已大门紧闭,就连座落在街尾的青州最热闹的伎坊花吉坊也已熄了灯。

    更夫路过花吉坊时,忽然听到身后暗巷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极轻又极快,窸窸窣窣像群老鼠跑过。

    更夫做得本就是阴气重的活儿,平时也不是没见过些奇诡之事。他听那脚步声便觉得不妙,赶忙躲到路边花吉坊的门柱子后,探出一只眼睛小心地探看着。

    只见是一位着一身着水红长裙的妙龄女子从一处小巷中穿出,径直向花吉坊而来。

    那女子步子既碎又快,竟不像是在走,更像是在飘。

    更夫一时拿不准她是人是鬼,干脆捂嘴屏息,偷偷躲起来瞧着。

    那女子忽而转身入了花吉坊。更夫等了等,见里面再无动静,便道是自己多心,那少女多半是这花吉坊新进的歌伎或舞姬。刚想起身走,却又看到一辆黑色绒布盖住的高大马车缓缓驶来,一时惯性他便又躲了回去。

    巧得是,马车也停在了花吉坊门口。

    不一会儿,黑色车帘被掀开,一名身着青色鹤氅的中年男子跳下车来。

    更夫认得这人,是天道司青州分衙的掌事——胡尚。

    他忍不住捂嘴偷笑:没想到这道貌岸然的修仙门派,也会半夜偷偷逛窑子!

    这样想着,他开始好奇这大掌事的姘头是楼里哪位国色,便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地等着。

    紧接着,一只在夜间也白得发光的玉手伸了出来,搭在了胡尚手上。那纤纤玉指上点染的红色指甲因那雪白的肌肤而显得更加妖冶。

    女子被扶了出来,一身红色华服在黑夜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富贵妖娆,那张脸更是美得让人见之失魂。

    更夫霎时瞪大了眼睛。这胡掌事的“姘头”竟就是花吉楼的头牌,同时也是身为老板的花沉雁。

    只是这两人似乎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亲密。

    花沉雁袅袅婷婷走下马车,转身面向胡掌事,略带怨怼道:“你们最近要得太勤了,这次的‘货’也是好不容易才给你们凑够。下次要再这么急,可就不一定能凑上了。”

    胡掌事安抚道:“我自然知道你的不易,上面也是体恤的,这次的‘货’会给你双倍的价钱。”

    他说着又补充道:“上面还说了,之后可以放宽松些,次等些的也可以收来。”

    花沉雁拧眉,狐疑地看向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要这么多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胡掌事转身上马,回转头再看花沉雁时,已然换了个严厉的神情,语气也变得冰冷:“沉雁,你应该要记得,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

    花沉雁心中一悸,连忙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尤其要记住,不该说的别说。我也是为了你好。”胡掌事嘱咐完便打马而去。

    更夫在一旁听不真切,但隐约听见他们像在交易着什么。可一衙之主和个伎坊老板能做什么交易?

    他这脑子也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偷偷听着了个大八卦,心中正美着,忽然听到身后暗处又传来那阵诡异的脚步声,而且这次的声音近得似乎就在他耳后。

    更夫疑惑回头,却正撞上一只斗大的蛇头,它眸子闪着幽幽绿光,吐出的红信子几乎触到他眼皮上。

    更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便吓晕了过去。

    -

    花沉雁回到房内,点亮桌上罩子灯,便坐在梳妆台前一个个拆下头上的珠玉头钗。

    忽然,她听到屋外走来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恰好停在了门前。

    “是谁?”花沉雁从桌下抽出匕首,警惕道。

    接着,门外便传来了一个少女怯生生的声音:“姐姐,我是您这儿的杂役赵婆的女儿。我从边境来投奔娘亲,没想到娘亲早早去了,我现在无依无靠,又没有一分盘缠……”

    她说着轻轻啜泣起来:“我,我想找姐姐讨碗饭吃。”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花沉雁依旧质疑。

    那少女抽泣了一阵,才继续道:“我从下午就等在这儿了,等在外面不小心睡着了,方才醒来发现姐姐已经回来,这才寻来……”

    花沉雁眉头这才松了下来。她把匕首放回桌下,走过去开门,却见眼前少女身着水红长裙,容貌秀美,特别是眼睛水汪汪娇滴滴的。

    她不觉勾唇一笑,眼底泛出深意:“妹妹,你真要跟我讨饭吃?”

    少女点点头,似乎被花沉雁的美貌惊到,一双泪眼直勾勾看着她。湿润的眼角在灯火下泛着微光,如同一朵带着露珠的粉色月季。

    花沉雁屈指挑起她下巴打量道:“你如今无父无母了?”

    可这少女却无故笑了,说出的话更是叫花沉雁心惊肉跳。

    “奴家当然无父无母了。姐姐怎么记性这么差,莫非是忘了,奴家的母亲正是被你杀了?奴家可是七日前就被你卖给天道司了呀。”

    花沉雁赶忙松手,倒退几步,再看眼前笑得游刃有余的少女,只觉得她浑身煞气让自己不寒而栗。

    她这才记起,几日前凑不齐“货色”,一时心急叫打手们四处下了些黑手,当时似乎是听到有这么个人…

    只是既进了天道司的门,她又是怎么能逃出来的?

    “你是谁?”她再次发问。

    少女却步步逼近,将她抵在了桌上,那骇人的气势压得花沉雁浑身微颤。

    少女指节轻轻划过她脸颊,冷笑道:“没想到你皮囊竟如此之美,方才差点让奴家失了魂。只是可惜里子已经烂透了。不如奴家帮你清干净了,别玷污了这好皮囊?”

    花沉雁慌乱中抄起桌面茶壶向少女砸来,却被一掌拍开。紧接着少女的唇贴了上来,一股气息如蛇般渡入她口中,滑入她体内。

    花沉雁身子渐渐如泄了气般瘫软下来。

    当少女的唇离开时,她懵懵懂懂地眨了下眼,神色犹如初生的婴儿。

    紧接着再次眨眼,她眼底情绪,嘴角笑意,均已和粉衣少女如出一辙。

    -

    青州最近的天总是阴暗潮湿的,一副马上要落雨的模样,却又始终没落下来。

    阴嗖嗖的风走街串巷,让不少人着了风寒,胡家药铺的生意也跟着愈发红火起来。

    京墨坐在二楼客房靠窗的八仙椅上,手掌托着下巴,靠在窗柩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热闹的人流。

    现在距他们抵达青州已经过去七日,她身上的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她醒来后便从苏合那儿得知了获救的经过。苏合本想瞒着她附身绿奴的蛇妖不过是个分身这件事,却不想被心直口快的佘冥灵说漏了嘴。

    “苏合,真要这么急着走吗?”京墨秀眉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合苏合正在一旁为她调配最后两日药浴的药材,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手上的忙碌道:“对,连着叨扰了人家这么多天了,不走等着人家撵?”

    京墨耷拉着脸,失落地小声嘟囔道:“人家金铭姐姐明明说了,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同她客气。”

    苏合手上动作停了下来,紧抿着唇,无奈地走到京墨身边坐下:“你明明知道留下来很危险,为何还这么不想走?”

    京墨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向苏合坦白实情。

    于是她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端坐着,正色道:“那晚从青衣妇手中逃出,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那青衣妇对我说,有妖怪偷了一群可怜女子的脸,她们求我帮她们找回来,好让她们能进入轮回。她们说那妖把她们藏在青州,还说让我小心蛇……”

    京墨说着凝眉沉思,而后语气坚定道:“我这两天思来想去,始终觉得这个梦是真的。她们说的蛇妖,定就是那蟒蛇的正身。”

    “然后呢?”苏合黑着张脸打断了京墨,眼神严厉地定定看向她,“你想要帮她们找回脸,就要去同那蛇妖正身对抗。莫要忘了,你差点被它用鳞片化成的小小分身碾得粉碎。除了白白送命,你又能做些什么?”

    京墨哑口无言。

    她清楚的知道苏合说得都是对的,莫说是蛇妖正身,就是面对分身她也毫无还手之力,上回能死里逃生全凭侥幸。

    苏合拂袖起身,走过去将桌上拣好的药材塞进布包,放进一旁已经放好热水的木桶里,回头朝京墨冷冷说道:“和之前一样,一刻钟后入浴,泡足一个时辰。你这命是我辛苦救来的,最好爱惜一点。”

    京墨委屈地哦了一声,苏合冷着脸掩门而去。

    门关上后,京墨烦得双手挠头。她现在脑子里快纠结成了一团浆糊,一边是青衣妇悲切地哀求,一边是不可能敌过蛇妖的现实。

    那些女子的请求,如果不帮,自己日后恐怕会常常想起时时内疚;若是帮了,也只能白白送死,到头来仍是谁也帮不了。

    她虽容易冲动,却也并非莽夫,会去做那飞蛾扑火的蠢事。

    可她若不扑火,就等于放任那些可怜女子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她郁闷地哼哼了一声,双手一伸趴在了窗柩上。

    忽然,她余光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楼下街道上穿梭的人流间,出现了一抹惹眼的天青色,那人似在低头沉思,时不时与迎面而来的路人相撞,便赶忙行礼道歉。

    京墨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眉头越皱越深:咦?这人呆呆的模样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她脖子不自觉地朝窗外伸了出去,想要看得仔细些。就在这时,那人恰好失足踩到了一块果皮,摔了个四角朝天。

    京墨看清他长相时,不禁惊得捂住了嘴,长嘶了一口气:“诶?谢道元??”

    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啪地一下关上了窗子,跳下了椅子躲起来。

    “好险好险,那家伙应该没看到我吧?”她轻轻拍了拍胸脯,余惊未了。

    若不是看见了这家伙,京墨差点忘了自己是天道司的“逃犯”了!

    只是这谢道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京墨在自己小脑瓜子里仔细搜寻了一番,这才记起谢道元那家伙在马车上时同自己说过,他们要送那王家小少爷的尸身回青州……

    难怪她总觉得青州这地儿听着耳熟,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若是谢道元在,那他那两个变态的师兄也一定在……

    这下她似乎更加不能留在青州了。

    天道司那群变态的厉害她是知道的,之前眼睁睁的看着王家小少爷的尸身被他们拧了麻花。如今自己又成了逃犯,若再被他们逮回去,她还能囫囵个儿的出来吗?

    忽然,京墨猛地抬眼,一时灵机一动,心灵福至。

    对啊!她对付不了那蛇妖,她可以交给天道司呀!他们这群变态不就是管这档子事的吗?

    “薛京墨,你可真聪明!”京墨一拍脑门,忍不住龇牙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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