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可那些银针几乎是错着她的身形飞来,并无一根中伤于她,吴晓慈惊魂未定,转头一看,几点银光钉在身后的木书架上,恰好勾勒出一个人。

    宁渺看着她笨拙的动作,挫败地垂下眼帘。

    “你在试探我?!”吴晓慈攥紧了拳头。她如今不解是真,可眼下实实在在感受到的威胁也不假。

    “是。”宁渺并不辩解,一口承认,“阁主,是我失礼了。这几人恐怕都是因阁中传出的消息来寻芳蕤的,若您还记得,宁渺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芳蕤吧。”

    宁渺缓缓弯腰,屈身跪伏于地上。

    “我说了,我并不知情。我不知你口中的阁主到底与苏芳蕤姑娘有何恩怨。”

    吴晓慈有些恼火,却是一股无名之火,无处问,无人解,谜团就如毛线,越缠越紧,越缠越密,旁人说她是解铃人,可她连铃声都不曾听过,她仅有的,甚至只有今天一天惊心动魄的记忆。

    “但你和苏姐姐于我二人有恩,我不曾忘记。”

    吴晓慈走到宁渺身边,甚觉荒谬,一个穿着酸臭麻布的乞丐女孩,正接受一个锦衣女子的俯首跪拜恳求。她蹲下身子,将宁渺扶了起来。

    宁渺起身,两人并坐在床沿。

    “你说,我是阁主?”吴晓慈问道。

    “是的,阁主,今日之事,不论是你之身份,还是废楼之乱,红楼之异,或是七皇子、赵氏沄公子,由我告知实在不妥,今夜亥时,待芳蕤归来,她定然会将一切向你解释清楚。”

    “这之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你为何确信我是就是你口中的阁主?今日以前,我就是住在废楼的傻子,此前一直跟着大哥行乞的流浪小儿罢了。”

    “不会的,阁主。你的脸,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宁渺坚定地重复道,“你就是玉清阁阁主,吴晓慈。”

    宁渺透过脏污的脸,直直看进她眼中的眼神,让她心里一惊。

    原来是今日擦脸时,宁渺瞥见了原身的脸,可为何,她与她皆叫做吴晓慈,难道这竟是一种穿越的巧合吗?

    宁渺见吴晓慈沉思,起身走向窗边,开窗望了一眼月亮。

    “阁主,楼中不可无人掌使,还请你在此处休息,我需向红楼中去了。”

    宁渺将要离去,眼神又向床上的男孩望去,似乎想要透过他看见别的什么人。她眼中那一湖氤氲雾气的水泊又恢复了平静,如之前一般笼罩在白色雾气之中,只是给人湿润温柔的感觉,却瞧不真切她的表情。

    “宁姐姐,你从前认识大哥?”吴晓慈问。

    她的话似是打碎了一池虚幻的月光,唤醒了故人的梦。

    “一位故人之子罢了。”

    宁渺悄然离去,留下一室静谧。

    “这标城,还真是卧虎藏龙——”

    “啊!”

    吴晓慈惊呼,可电光火石之间,那柄剑还是险险擦过她,直直向床上的男孩刺去。

    “大哥!”吴晓慈向男孩飞扑过去,可那剑“噗嗤”一声没入男孩的身体,如同惊跳之鱼,男孩胸膛猛的起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晓慈……”男孩幽幽转醒,却眼冒金星,只见眼前的女孩止不住的泪水,又好像那泪水是流进自己的眼里,叫他模糊得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泪水将她脸上的泥巴糊的泥泞不堪,一手抹去,便露出真实的样貌。

    “大哥,你睁开眼睛,别闭上,别闭上……”吴晓慈并不想哭,她的理智颤抖着警告她不许哭,快想想急救措施,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哭泣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越添越乱,可那些液体却如同不受控制,又似乎自由有了意识,滚烫地淌出眼眶,流向她怀中的男孩。

    她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长相,在右眼眶下有一个标准的月牙胎迹,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他骨相清俊,面容秀朗,她还没夸大哥帅气。

    “是谁!?”吴晓慈赤红着双眼,环顾四周,剑自窗外飞来,力道醇厚,目标明确,直指床上的男孩。

    “在下赵氏之沄,见过玉清阁阁主,晚辈有礼了。”一阵劲风启门,来人施施然摇着金丝扇缓缓步入,字词之间是恭敬,语气却慵懒随意,而其行动更是风中带血。

    吴晓慈咬紧战栗的牙关,她感到手中的生命迅速的流逝,温热的皮肤转而带上残酷的凉意。

    “轰”的一声,疾风伴随着暴雨倾注般的砸击声,门户皆被轰然震碎,而方才进屋的人飘然转身,以指转扇,巧劲一寸,抵住霸道的气力。

    “赵之沄,你竟敢在我璋华轩动手!”来者竟是苏芳蕤,她一袭海棠色衣服如黑夜里炸开的烟花,袖间如暴雨般射出的银针却如天外流星一般威力撼人,竟在极速飞驰之中溅射出点点火光。

    宁渺听闻动静匆匆赶回,路上暗卫之男女竟皆惨死在侧,皆是一刀毙命,狠辣熟练,不过她一个折返之间,宁渺悔恨揉肠。

    “褚荀!”见吴晓慈怀中奄奄一息的男孩,她瞳孔欲裂。

    “宁渺,你快去照顾二人!”苏芳蕤呵道。

    吴晓慈只能捂住伤口中翻涌而出的液体,不间断地与他说话。

    “大哥,你可知道我今日最爱吃的菜是哪一道?”

    “竟然是那个包子,皮薄馅厚,肉质鲜美,你呢,你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也是……包子,晓慈……”

    “大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们还没去城北刘铁匠家作学徒呢,你要炼成最锋利的宝剑,我要——”

    吴晓慈愣住,她似乎知晓了这因果,但那又太过离奇。

    “你要……和刘婆子学刺绣……我们每日都吃的饱饱的……”

    “是的,是的,大哥,你可不能闭眼。”

    “你要离她们,远一些呀……”

    宁渺探过男孩脉搏,咬牙,让吴晓慈扶起男孩,端坐于身后,她掌心抵于前人之背,凝心运气。

    源源真气自掌心输送至男孩瘦弱的身体中。

    “苏姑娘,我今日并不是与你来比试的,我不过是对这二位仰慕已久,想要一睹真容。”

    赵之沄的语调仍旧是慢条斯理,有条不紊,似乎与苏芳蕤的缠斗并不能影响他一丝气息。

    苏芳蕤将他引至别处打斗,可他无影之飞身变化忽然行至此处床前,竟隔着宁渺和吴晓慈,又对床上之人一个弹指,“是吧,阁主,还有,大少爷。”

    药丸飞入男孩喉中,遇水则化,浸润肺腑经脉,男孩伤口竟迅速止住,眼中生光渐渐聚拢。

    “大哥,大哥!?”

    宁渺探身把脉,脸色遽变。

    “如何?”

    “应当是无性命之忧。”

    “噗!——”那边苏芳蕤却因赵之沄一记扇风重重撞在院墙之上,颓然倒在墙下吐出一口血。

    赵之沄摇着扇子,踱步至院中。

    “苏姑娘,你我比试本就不公,在下岂能以强凌弱,欺负伤之人,此次标城之游实在令晚辈欣喜无比,各位,我们后会有期。”赵之沄露出狐狸般狡黠的微笑,偏生眼里凉薄,一丝笑意无存,他似是记起什么,又转头道,“对了宁姑娘,你可要好好谢谢我。”

    说完,一个飞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不好啦!走水啦!不好啦!璋华轩走水啦!”前院忽然火光冲天,街上顿时沸沸扬扬。

    吴晓慈只觉得灵魂出窍,一切如梦魇般鬼魅离奇。

    “晓慈,我叫贺褚荀,你要记得大哥的名字,可别忘了。”怀中男孩最后一句话说完,终于闭上了眼睛,他嘴角的血是黑色的。

    宁渺正瘫软在床上,运功中途为赵之沄打断,她的手脚皆不住地颤抖着,额间皆是豆大的冷汗。

    布置精美的屋子如今残破不堪,透过残损的窗子,吴晓慈能看到院墙上黑赤赤的几道痕迹,还有滑落在墙根的女子。

    远处火光冲天,竟然似乎要将半个天空都照亮,好似今日傍晚那灿烂的云霞,似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通明的灯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几个时辰前,一切不都是还好好的吗?

    “阁主,我来接你回去。”

    一道冰蓝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她身形高挑,眉眼清冷,她的声音亦是冷如冰霜。

    吴晓慈张了张嘴,只觉得嘴唇干涩,舔了舔,咽了口水,终于说出声来,“你又是谁?救救他们吧!”

    “既然我是你的阁主,那就救救他们吧。”

    “属下冰梅。阁主的命令,属下自会从命。”蓝衣女子出手迅速,在苏芳蕤身上几处穴位轻点,便吐出一口浊血,睁开眼睛。

    “冰梅?我,我不回去,阁主就在里面。”

    “在下已经见到阁主,苏姑娘,我会履行诺言的。”

    冰梅将袖中的药丸送入宁渺口中,随即轻哼一声,“阁主,这位可是绝云居的宁渺姑娘。”

    面对晕倒的贺褚荀,她皱了皱眉,向他体内注入一道真气。

    “阁主,属下已经完成。请阁主随属下回玉清阁。”

    吴晓慈几乎领悟她所在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武侠,生杀,离别,或是背叛,除了大开大合的武功,许是与她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没什么区别。

    她没有什么东西好留给贺褚荀的,只是又握了握他的手。算作道别。

    “走吧。”她对冰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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