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回废楼必然经过红楼,璋华轩的正门。

    此时已明月高悬,夜晚的营生将将开幕,红楼之外矗立着两位魁梧的黑衣侍卫,红楼大门洞开,隔着一层精雕细绣的红纱,只看得见里头隐隐绰绰的婀娜姿态。

    这姿态才更引得人欲上前细看。

    在这儿驻足的男人皆是迷了心窍,管不住自己的眼,管不住自己的腿,随着那幽幽女香走上前去,掀开红纱帘,才终于露出满足而迷醉的笑容。

    “你快看那是谁!”吴晓慈拉着大哥低声急道。

    顺着手指的方向,鬼鬼祟祟在门边徘徊的,竟是那姓屈的。

    “屈达?他怎么在那儿?”大哥皱起眉头,又摇摇头,“别去管他,任他去哪儿,不来招惹咱们是最好了。”

    “大哥,你不必担心了。”

    泥娃听到身边小小泥娃的安慰,心里忽然一暖,自往废楼归,他的心便提的高高的,他害怕回去,害怕面对屈达和胡老大。

    他怕的不是胡老大手里揍人的拐杖!他害怕的是自己被打的皮开肉绽,无力照顾身边比他还弱小的孩子,他怕自己昏昏沉沉,连她被欺负了都没法开口阻拦,怕没了他偷藏些吃的,这孩子就傻得什么也不吃,饿的昏过去。他要是没法出去行乞讨食,又该怎么保护她呢?

    看到屈达的身影,他知晓晓慈说的是对的,如今屈达想要溜进红楼,自有红楼的侍卫要他好看,再无暇顾及他和晓慈的事儿了,他也不必担心屈达告状,胡老大的杖责。

    他如今竟真有一个妹妹了。

    会关心人的妹妹,他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男孩打量着楼前的猥琐男人。

    眼看一位书生进入璋华轩,屈达便巴巴地上前,透过书生掀起的红纱,妄想偷窥里头的姑娘,仿佛是手抖心颤,腰也不疼了,腿了不麻了。

    大哥冷哼一声,“晓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沾染此地。”拉着吴晓慈急忙避开视线走开。

    看来大哥真的对红楼有很大意见呢。吴晓慈暗自肯定。不过这话对她说也不合适吧。

    回到废楼,果然不见屈达,甚至也不见胡老大。大多数受贺家恩惠吃饱喝足的,已然随意七倒八歪地睡倒在地上,发出震天鼾声。

    “咱们速去速回。”

    敲响红楼后门,听到两个小孩的声音,门才打开,迎门的是一位小丫头。

    “有个姓黄的,黄宜章,今日在城中找你们家今日穿海棠衣服那个女子,说是故人,不知有何故事。”

    大哥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你是说,有个叫黄宜章的,说是芳蕤姑娘的故人?未曾听苏姑娘说起过呀……”小丫头喃喃自语,“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找宁渺姐姐来。”

    “哎——”大哥刚要阻止,小丫头就一溜烟儿跑了,留下他黑脸伫立。

    “大哥还是挺关心楼里姐姐们的嘛!”吴晓慈嘻嘻笑道。

    “闲事莫管,今日起,你我都要记住!”大哥兀自生闷气。

    小姑娘引宁渺至后门,自己乖乖退下。宁渺便是今日所见碧衣女子。

    “两位是有何事通传?”

    “方才那丫头已经听明白了,你去问她就可。”大哥拉着吴晓慈便要离开。

    “等等!”宁渺拔高声音呵道,引得二人转过身来,只见她脸色苍白阴沉,好像与傍晚那个温柔的人判若两人,她口中之语,更叫两人一惊。

    “今夜恐生事变,二位不如请入红楼,让红楼姑娘们护二位周全。”

    “什么?事变?”

    “红楼与废楼这几日不能安生,二位还是进红楼为好。”

    “不必了!我会保护好她的!”

    大哥还是一贯以来的强硬态度。

    可他未曾说完,忽然就被打断,只见宁渺上前一步,手刀一起一落,精准砍在大哥脖颈之处,一声低吟,大哥便身子一软,倒在女子怀中,他那泥糊的脸上还能看出紧皱的眉头。

    “请进吧。”宁渺对吴晓慈点头。

    吴晓慈哪敢置喙,瞪大了眼睛低着脑袋跟在宁渺身后,她上前扶大哥,却被宁渺姑娘制止。

    吴晓慈只是“刚来”此处,实在没有对这些姑娘们的记忆,只能依靠第六感和下意识来判断,可不管是傍晚食盒还是如今……自然是要除去宁渺对大哥的手刀——她都没有感受到红楼姑娘们的恶意。

    她只能大胆地相信,如宁渺所说,红楼要保护他们。可宁渺所说事变到底为何?红楼与废楼,又为何皆不得安生?

    吴晓慈心乱如麻却毫无头绪,唯一还可以确认的一点是,红楼的姑娘们,特别是这位宁渺姑娘和那位苏芳蕤姑娘,绝非等闲之辈。

    随着宁渺有些急切的脚步,吴晓慈七拐八绕,宾客的喧哗之声就在耳畔,可她走过的路上并未见一个人影。

    红楼后院深处雕梁画栋,亭台水榭,假山泉水,九曲游廊,景致优美,布置有序,如此大一个红楼,竟如同世外桃源一般,与外面那间破烂的废楼对比甚是鲜明。

    行至一间别苑,竿竿竹影,芭蕉森森,碧色满园,绿意盎然,正是宁渺的居处。

    “这儿是后院我的房间,前头是红楼主院,你们先在此处休息,不要出去。”

    进到屋里,布局陈设甚是典雅古朴,正堂挂着一副风雪山水行旅图,与旁的有别,画中旅人并非常见的书生与书童,而是小姐与其侍女,吴晓慈一瞥甚是诧异,可并未细细留意,便跟着宁渺转进里屋。

    宁渺将怀中瘦小脏污的男孩安置在屋内铺就锦缎丝绸的碧水云纱床榻上,以床头的茶水蘸怀中的帕子,擦去男孩脸上斑驳的淤泥,直到淤泥完全擦去,她轻笑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除了我与苏芳蕤,任谁敲门,都不许开。”宁渺的语气镇重,她看着认真点头的吴晓慈,不自觉蹙起眉头。

    “宁姐姐,芳蕤姐姐现在是在何处?还请你转告她黄宜章寻她之事。”

    “她现在……有事并不方便。你可否再与我详述一遍?”

    吴晓慈不便猜测,说道:“今日傍晚我与大哥在街尾茶楼遇到一人,自称是建康人黄宜章,与璋华轩苏芳蕤姑娘是旧识,还说与他父亲故人——几十年前名动江南的苏眉儿——是旧相识。”

    宁渺的脸色愈发难看,眉头不解。

    “你对他可有什么印象?”

    “黄宜章?他举止仪表皆是端庄有礼,似是十八九岁,但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奇怪嘶哑,说是盘缠不多,可我见他头顶的簪子价值不菲,且那家店也奇怪的很,饮食住所皆是上品,却要佯装粗糙。”

    宁渺的嘴角微微颤抖:“那间客栈还有什么别的奇怪之处?”

    “哦,对了!客栈只有两间客房,一为乾,一为坤……”

    “你可知当今天子的七皇子姓名?”

    “?”

    “七皇子尹靖谭,字宜之,年十五。”宁渺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名字。

    “靖之立,谭之早,正是立早之章,黄又音近似皇。若那家店并非普通客栈,乾坤之乾意为天,难道……”吴晓慈愕然。

    “江湖传闻有一易容秘术,可将少儿仿成老人模样,耄耋也能谎作垂髫之姿,宫中有此秘术也并不奇怪。”

    “你是说黄宜章就是七皇子?”吴晓慈不禁惊呼,转念一想,更觉奇怪,“又是山左赵氏沄公子,又是七皇子,前者是来恭祝贺家公子寿辰,可后者是微服私访,为何两人竟同时齐聚标城?”

    且都与这璋华轩有关,或许还都和苏芳蕤有关。

    吴晓慈思及此,不便说出口,只觉背上冷汗涔涔,七皇子要寻璋华轩苏芳蕤,赵氏沄公子难不成也是来寻此人?那她选择相信宁渺,来璋华轩寻求庇护,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寻苦吃?

    吴晓慈愈发想要靠近熟悉的人,慢慢向床上的大哥挪去。

    宁渺的身影却似乎凝滞一般,一动不动,恍然幽幽转过身来。

    “这难道不应该问您吗?”

    “阁主,这游戏好玩吗?”

    “苏芳蕤有何能耐,劳阁主尊驾亲临?”

    宁渺带着温柔的笑容,但她眼中的寒意似结成冰霜,化为实质,将屋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你在说什么?宁姐姐?”吴晓慈被她突如其来的连连质问弄得一脸无措。

    什么阁主?什么游戏?阁主与苏芳蕤又有何关系?宁渺又与苏芳蕤有什么关系?与七皇子又有什么关系?与她吴晓慈一个乞丐又有什么关系?

    宁渺嘴角闪过一丝嘲讽,不知是对她还是她自己。

    “您的神智已经恢复,难道还没有记起阁中之事吗?”宁渺继续释放寒意。

    “宁姐姐,我……我并不知情。”

    宁渺烟袖翻飞,只见几点银光从她袖中射出,向她飞来,吴晓慈只见银光飞溅,丝丝凉风向她袭来,可她并非苏眉儿,没有绣花飞针的武功,也没有傍身的轻功内力应接,只能抬起胳膊挡住眼睛,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更是一片凉意。

    她不会死在这儿吧?!

    她大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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