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那渗入身体之中的浓郁黑气,无所压抑的释放着阴冷,是□□的折磨,亦是一种精神力的压制。

    在这长时间的消磨里,淮卿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愈发疲惫。

    可他咬紧了唇,即便长久煎熬,也还是不想去触碰自己的底牌。

    闭眼冥想,神识顺着温热的血液而上,那有神族泛着金光的心脏,而原本剔透的心中,却覆盖着一层厚重幽冷的枷锁,禁锢着一份磅礴的邪力,不断诱惑着淮卿索取,而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面色不改的切断了神识。

    没人比他更清楚获取这份力量的代价。

    退回识海,淮卿止不住的回想起洛鸢与沧泪的身影,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咬牙坚持着承受眼前的一切。

    可与其说,他们是自己的一丝寄望,支撑着他苦苦守望,还不如说,这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濒死前的温存留恋。

    他没有信心再坚持下去了。

    淮卿很清楚。

    蛰伏黄泉千年,又有恶种的助力,这魔族余孽早已非现世各族所能轻易抵挡。而他之所以能坚持一月的全部理由,只因为这群人的精锐力量,全都离开了黄泉。

    这是淮卿来此之前便预想过的,现在看来,也恰如其实。

    仅凭人族,远不足以使他们大动干戈。而若是想扰动这异世的水,他们同样不会只深入人族。

    一月,是淮卿预测他们行动的时限。当然,也是他的极限。

    他没有在这一月里逃走,只不过是在苦苦求取一个全身而退的时机,而现在放弃一切,只因为他没有选择。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无奈不断助长,那全身的气力仿佛在瞬间切断,淮卿秃然坠落,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但介于对淮卿的警惕与畏惧,那群人并没有贸然的上前。

    □□坠入大地,一时,尘土飞扬,泥沙四溅。唯有震耳欲聋的碰撞巨响在这天地间来回萦绕。

    黄泉的枯败,在此刻顿止,但远远望去,其实此处早已是死寂的一片,没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

    淮卿几乎是榨干了黄泉里所有的生机。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单枪匹马闯入的神族会带来如此的不幸,几乎毁了这个承载了他们千年岁月的地方。

    要知道,当年为了清剿恶种,魔族枉死大半。他们之所以能逃脱,多亏黄泉的庇佑。可到了如今,却被这神族厮杀的,几乎湮灭。

    淮卿实力之恐怖,可以窥见。

    这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一时间,根本没有人鼓起勇气上前查看淮卿的状况。

    “大人,他可是败了。”属下远眺询问,额间泛出汗滴的盈盈水光。

    不知是因为紧张,亦或是魔气枯竭。

    魔族众人堪堪收手,但攻击的姿态却不敢轻易收回。

    那人眼里波光流转着斑斓的红光,仿佛流沙般变幻莫测。她的表情依然平淡,淡到可以让人忽略她那微微加速的心跳。

    她真是怕了,这莅临黄泉的神族,究竟是怎样的妖孽。

    不敢揣度,亦不敢上前。

    比起竭力抵抗,显然淮卿的异样所带给他们的震慑要更大些。

    “先退散。”或许是本能预感不好,脑子里还未曾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便厉声喝散众人。

    蛰伏休养,这群人最不缺的,便是谨慎。在听到大人的这一声提醒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犹豫,便施展魔气退避。

    可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眨眼,围绕淮卿最近的一圈人,血液四溅。

    痛感还未传输给大脑,而生命早就走到了尽头,抬眼回视,空留一个妖气笼罩的恶鬼深深凝视。

    没人注意到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淮卿的瞳孔,完全皱缩成一道竖线,仿佛猫科动物的眼,警惕又危险。绵延不绝的白色纹路仿佛在他的表皮之上扎根了一般,源源不断的向眉心扩散繁衍着。

    如果神有什么固定的黑化姿态,那么在洛鸢心里,大抵就是淮卿此刻的模样。

    黄泉的屠杀,此刻,才真正开始。

    淮卿彻底没了控制。

    唯有屠戮和鲜血可以慰藉他躁动的灵魂。

    而这,便是他迟迟不愿付出的代价。

    从前不论是顾清,亦或是淮卿,说到底都是一人,而此刻破壳而出的魂魄,却是深扎这具身体的恶鬼,几乎不受任何的约束与控制。

    ……

    没人知道这场浩劫,而这些苟且偷生的魔族,更是不敢宣之于众。

    真正从黄泉里逃出之际,淮卿的体内早已是一片死寂,就连神采,也化为麻木的虚无。

    理智消失,恶鬼本能驱赶他去找寻归处。

    破烂的衣衫滴溅血液,原本紧握掌心的剑早已折断丢弃。他佝偻着背,好似失去魂魄一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掐诀念咒,淮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而反观黄泉入口的那团雾气,好似在淮卿走后便逐渐消散。

    黄泉大开了……

    而在他消失的那瞬,有一批魔气笼罩的部队悄然回归了,淮卿算得分毫不差,而他们对于黄泉内的状况,一无所知。

    只差一步,他们就能赶上,可即便坐镇本营,也未必是幸事,对上那样的怪物,没人能逃过一劫。

    从家中归来,洛鸢接受了现实,也做好了准备,比起自己即将面对的骇人战场,她其实更加担心反派。

    她不在的日子,究竟怎么做,才可以逐步增进他的信任,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所以思来想去,洛鸢还是下定了决心。

    只有将他托付给洛河和杨言,才能断绝一切后顾之忧。

    而若她心中所虑成真,那么说明这些日子来的救赎与陪伴,实则微不足道的可笑。

    洛鸢在赌,赌反派对自己的信任。

    若一切幻灭,那么她最好的归宿,就是死在那冰冷的魔族战场,她打定了主意,所以贴身藏着的信件倒也没有那般的烫手。

    她会把这封信留给寒影的。

    阖上衣箱,洛鸢撑扶着起身,偶感一阵眩晕。

    一去三年,洛鸢除了自己平常换洗的衣物,还额外购置了不少,战场上刀剑无眼,衣服也成了消耗品,亏她有存储的戒指,所以一劳永逸的带了不少。

    垂眉阖眼,洛鸢静静缓着,直到屋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那种无力的感觉才慢慢散去。

    “洛学子,长老找。”

    眸光闪烁,洛鸢心下明了,故而在不经意中看向了窗外明亮的天色。

    她释然的启唇,缓道“这就来。”

    该启程了。

    走下阶梯,洛鸢身上轻松,反而心中不舍,默默的凝视这小楼,发现不过几月,竟也生出几分感情。

    原本喧闹温馨的居所,在凌世走后,似乎就变了。

    “凌世。”

    洛鸢失神的念着,但脚步却还是决然的踏了出去。

    垂头向前,她的面上却在不经意间挂上了一丝怅然若失。

    才多久,怎么就陌生了。

    几乎是从他离开后,洛鸢的平静生活,也破裂了。

    埋头苦笑,似乎是到了现在,她才终于有了伤春悲秋的时间。

    或许走完这一程,一切,就都该尘埃落定了。

    祭坛之中,深厚的法力层层笼罩,将此处隔绝成一座孤岛,唯有佩戴令牌的学子可以自由出入。

    洛鸢到时,已然乌泱泱的站了一堆人,他们井然有序的站着,对于即将面对的残酷现实,面上似乎并没有惧怕或反抗,反而隐隐挂着些许期许。

    洛鸢愣了愣,但随即,便是了然。

    他们或许还不知情。

    她暗嘲,不知此时自己,究竟该做何反应。作为一个难得的明白人,她倒宁愿自己糊涂。

    因为实在是笑不出来。

    跟着指引,洛鸢在人后站好,原本就瘦弱,一身玄衣藏于人后,便愈发不显眼了。

    而鸣霍立于祭坛之上,俯瞰众人,本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但此刻眼角却也噙着几分郑重。

    此行一去,凶多吉少。

    夫子在前,仔细核对着名单与人数,而洛鸢的令牌数靠后,只默默的顺延退去,为队伍留出空间。

    许是战场凶险,除了那日的大比,洛鸢还从未在学府里看见如此多的学子聚集。也幸而祭坛宽大开阔,否则实在难以容下众人。

    洛鸢步步退后,只觉着耳边夫子诵读的声音也微小了起来。

    周遭越嘈杂,她的心便越静。直到意识慢慢放空,洛鸢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神游物外。

    “洛鸢!”

    “在。”

    耳边传来呼喊,那纷乱的思绪终于被骤然打破。她凝神,只漠漠抬眼,等待夫子的确认。

    走至洛鸢的身边,夫子来回端详一番,便公事公办着抽剥出令牌的法力,仔细核对。

    她自然没什么问题,故而夫子也很快便略过了洛鸢的身旁,继续向下检查,一切似乎都是这么的寻常。

    直到……

    直到一声威严漠然的嗓音从台前扩来。

    “魔族,寒影可在?”

    鸣霍绕指引法,将自己的声音扩散到这祭坛的每一个角落,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久久搜寻反派无果的夫子。

    夫子弓身,额前微微沁出汗液,不知是紧张,还是焦虑,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已经花费了不小的精力来找寻这名消失的学子。

    而这时,几乎所有的学子都被登记确认,唯独寒影,不知所踪。

    洛鸢先是愣了愣,似乎并不太确信耳边传来的信息,可那声音又是那般清亮,那般明晰,以至于下一秒,她的思维重又开始运作。

    魔族,寒影。

    听到这个名字,洛鸢并不以为自己还认识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存在。

    “不在么?我会找到你的。”在毫无回应的沉默里,鸣霍弹散了唇边的法力,准备亲自去寻寒影。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