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挥散了法力,这句话不过是鸣霍的呢喃细语,可淹没人群之中的洛鸢,还是生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麻木的转身,几乎是在瞬间,便拔足狂奔了起来。

    什么夫子,什么幽境,前路的艰辛,生命的脆弱,她通通抛却。这些日子以来,洛鸢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回想这些东西。

    可在此时,她却只有一个念头。

    要留住反派……

    她甚至没有深思这一切,因为反派的身份,她便笃定了一切。

    尽管自己已经做好了死在幽境的准备,可她绝不想要寒影也去到那里,甚至不想让他知道一点关于幽境的事情。

    如果每一件灾厄都毫不意外的降临在反派头上,那这还算是一个鲜活存在的小世界吗,只不过是一个情节老套以所有悲惨加之于反派的可笑话本。

    洛鸢深知自己力量的渺小,可哪怕只有这么一件事,她也再也不想顺遂这世界运转的法则。

    她要寒影好好活着。

    那些腌臜的,不堪的种种,她可以替他承受。

    虽然寒影从未向她吐露过只字片语,可洛鸢如何猜不到过去千年里他所承受的种种。

    一切,就到这吧。

    光罩的圣光吞没了洛鸢的身影,不过眨眼,她就像鬼魅一般消失在了祭坛之中。动静算不得大,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她。

    瞥眼制止夫子想要追逐的身影,鸣霍提前一步掐诀瞬移。

    洛鸢踏出光罩不过两步,便被流光溢彩的金色丝线缠住了手脚。而鸣霍,恰巧在一步之外的地方现出了身形。

    “跑什么?”他问的极淡,但略略压低的声音还是倾泻出主人此刻的不满。

    往回慢慢收束丝线,洛鸢瘦小的身影一步步被他的压迫感所笼罩。

    可此时,她心里却并没有什么畏惧。

    动弹不得,故而洛鸢也并不曾转身作揖,抿紧双唇,洛鸢不声不响的掩下了那双充血的眸子,只故作恭敬的答着。

    “夫子明鉴,寒影是我好友,我想去寻寻他。”

    “哦?”他疑,眉眼间倒是十分的清明,看着并不信任洛鸢的话。

    看着眼前颓废的背影,鸣霍不满往回扽扯金线,洛鸢没站稳,眼瞧着要向后撞上鸣霍,但她却没这个胆子,在半途便无力摔落,狼狈到了极点。

    “你没说实话。”鸣霍断言。

    弹指,又将她扶站起,不偏不倚的对着自己。

    洛鸢抬头,与他直直对视,许是被人看穿了所有,也没什么可伪装的必要。

    两人无话,鸣霍也没有想到洛鸢有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即便是这学府里位居高位的夫子,也对他毕恭毕敬。

    舒展眉眼,他不作反应,只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人,可眼底,却是探究。

    素净的男子面庞,除了那双猩红的眸子,实在没什么值得视线流连的地方,可就是那双眼,鸣霍却看不穿。

    “夫子知道,可有什么被抹去此行队伍的法子?”洛鸢突兀的问着。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氛围降至冰点。

    鸣霍皱起眉头,那原本收回的威压又落在了洛鸢的肩头。

    “你,好大的胆子。”鸣霍磨碎了话口,一字一句几乎如利刃般来回割划洛鸢的躯体。

    “夫子明鉴,并非我抵触此行。”被那力量强撑着俯身作揖,洛鸢发间隐隐沁出汗水。

    “此去幽境,既是历练,也是嘉奖。异世太平多年,不可谓学府之功,我们能有幸参与,怎会动了退缩之心。”洛鸢掩下恶心,憧憬激昂的答着。

    微垂头颅,鸣霍没有看到洛鸢抽动的表情。

    只通过那因为兴奋而不自觉颤动的身躯来看,洛鸢似乎极其期待这次历练。

    这是洛鸢的伪装,可鸣霍全然没有深究,只因为她先前的话语,让他无所辩解,甚至于附和。

    嘉奖,幸运……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鸣霍自嘲,他从来坦荡,只此一事上才哑口无言。而不辩,是因为心虚。

    没有得到鸣霍回应,洛鸢也并没有沮丧,她挺身,又与他坦诚以对,“学子之所以提及此事,并非是自己想要脱离队伍,而是不希望寒学子前去。”

    “夫子不知,我与寒学子同窗日久,对他了解甚多。虽然平日里一切如常,但寒学子实则身负隐疾,并不适宜前往幽境。”

    “他怎么了。”鸣霍默默撤回威压,对于洛鸢接下来的话,不甚关心。连这一句疑问,也半丝的好奇也没有。

    “学子并非医师,诊不出寒学子的病,只偶尔见他疼痛难忍,神思恍惚。武试后,尤其剧烈,怕是不能轻易调动魔气。”

    “所以想问问夫……”

    洛鸢拘谨浅笑,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鸣霍。

    她的话,被鸣霍一抬手,便打断在口中。

    洛鸢实在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

    也是,一个照面,便知他不会是普通的夫子。

    “你的话,留着给孙吴听。”鸣霍拂袖,就要离去,方才种种,在此刻得以赦免。

    可洛鸢却并没有侥幸的感觉。

    鸣霍走的奇怪,洛鸢深以为他还要再盘问两三句,谁曾想离去的如此着急。就好像,被自己说中了什么。

    洛鸢看不透,但她还编了许多的话不曾告知。

    “孙夫子?”洛鸢大声询问,既是疑惑,也是惊讶。

    鸣霍撕开光罩,在即将踏入之际翻手,指尖一挥,一个金色的光点便迅速冲向洛鸢的眉心。

    “给你两柱香。”他下着最后通牒。

    洛鸢听罢,毫不留恋,转身就跑,那点疑虑,她实在没有时间去计较,脑海里莫名浮现孙吴的方位,洛鸢知道,那是鸣霍给予自己的指引。

    若是由孙吴执掌,那自己也不必多跑些冤枉路了,一个秘密,就足以撬动人心。

    学府之外,远山连绵。若以画布拓下,如有满目苍翠,长水奔流。不必改动,便是一副宁静悠远的画卷。

    可若细细看去,却能显而易见的从此找出一个闪烁不定的黑影。

    从远方,一步步靠近,直达天际,穿入结界,学府就在其眼前。

    恰是日头毒辣的时间,学府门前格外寂静。

    那披着顾学子外皮的怪物一步步向前,由本能驱使着闯入,也幸亏门前无人,否则看见了顾清如此情状,只怕是漫天的流言。

    拖曳着长剑,步履蹒跚的走着,淮卿的大脑全然麻木,剑刃与地面相接,绵延出一道刺眼的火花。

    站在异族和谐的牌匾之下,怪物就此停住了身形,斜睨着视线,虽然瞳孔惨白,目中无物,但还是被熟悉的东西摄住了身形。

    怪物是看不懂,可淮卿明白。

    暗黄的宣纸之上,赫然画着沧泪的人像,洋洋洒洒千字的论断他不看,唯有其上一“卒”字仿佛针刺刻画入心。

    如此突兀,如此不真实,仿佛是小孩玩笑间弄出的幼稚把戏,可堂而皇之的张贴学府的牌匾之下,让心底的那点荒谬感在瞬间屏退。

    怪物默然抬头,就在此刻,脖间青筋暴起,好似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控制,即便这个躯壳尚算平静,但也只是这一秒的假象。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缠绕满身的白色纹路寸寸断裂,顺着皮肤淌下红色的血液。

    淮卿疯了……

    原本失控的身体轻易由他夺回了控制权,可这一次,彻底失控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那个白衣无尘的顾学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当然,如果这一切能忽略他满身鲜血的话。

    将那宣纸,一揭而下,囫囵念着,淮卿大脑一片空白。他好像夺取了身体的掌控权,又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感知不到周遭的存在,淮卿以本能驱使,破开十指,他从身体里引出沧泪的一丝妖力,以自己为媒介,找寻着好友死去的真相。

    没了主人的滋养,这份妖力几乎淡化到虚无,可耐不住淮卿豪气的投入神力,以神格为燃料,供给能量。

    那是所有神族视为性命的神格,但淮卿却毫不在意,不必说神格,即便此刻就折损他全部的寿命,他也甘之如饴。

    当那不堪一击的惨白色光团真实的触及视线之中时,就确确实实的印证了淮卿的猜测,也剥夺走了他心底那唯一的一丝侥幸。

    目眦欲裂,那雕刻着淮卿小人模样的神格,燃烧的愈发急速,原本面色淡然的小人也逐渐映出淮卿此刻可怖的面庞。

    父母早亡,幽冥,便是他的全部。淮卿此刻丝毫不介怀自己是否会因此透支而死去,因为他为这世间活着的信仰早已少了大半。

    一个隐藏许久的辛秘,在淮卿这个怪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那寒影还未来得及告知于洛鸢的话,此刻被淮卿逐帧观看。

    最坏的结果莫过于此,可它还是发生了。

    妖力溃散,连带着脑海中的画面也消失不见。那喷涌的神力仿佛在一刻间萎靡,学府门前归于平静,平静到诡异。

    淮卿低垂着头,手持那篆刻着神纹的长剑是幽冥费心打造赠予他之物,自他成顾清以来,多是洁白无瑕的模样,如何能窥得这鲜血灌注的阴森情状。

    他微张着口,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呼吸。仿佛定住了身子,全然没有反应,可细细看去,却不难发现那颤动不断的瞳孔,以及紧紧拧住的眉心。

    是震惊,也是无边的悲愤。

    寒影,是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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