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路去洪县,倒是没见到太多游民,也没遇到山匪,平静得让人有些怀疑。

    而洪县县城里看着也很井然有序,沿街的商铺似乎也未太萧条,实在不像是遭过灾的样子。

    直到几人到了县衙,才发现有些蹊跷。

    “你说孙县令病了?”弦惊看着愁眉苦脸的县丞,谈谈问道,“病得可厉害?正巧与本官随行的就有医官,让他给孙县令看看。”

    弦惊倒没有唬他,为了确定稻谷是否被毒害,他确实带了个擅研毒的侠令府医官过来。

    “劳烦奚大人忧心!”县丞迫不及待地说道,“不知医官可否现在就去诊治?”

    这县丞焦虑的反应不似作假,弦惊心下疑惑,难道孙县令真的病了?

    他和周无应对了眼色,便带着医官去了县令的寝院,而周无应自是安排人四处去暗查。

    待进了孙县令的宅院,弦惊四处打量一圈,问道,“张县丞,孙县令的家眷未随他来此处?”

    “回禀大人,去岁末,孙大人的母亲忽患急症,其夫人携子女回乡侍疾了。”

    弦惊微微颔首,不多话,和医官直接进了孙县令的卧房。

    只是这一看,弦惊才发现孙县令不止是病了那么简单,他瘦骨嶙峋,几乎已经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了。

    “如此严重,为何还不叫大夫来看?”

    张县丞的脸色更加惨淡,委屈道,“全县的大夫都来看过,都看不出病因不敢开药方,只说得另请高人来看。”

    弦惊皱眉,干脆打发张县丞去把县衙近两年的卷宗都整理出来给他。

    张县丞走出去没一会儿,医官就表情复杂地说道,“奚大人,孙县令并没有生病。”

    弦惊诧异,“那他怎么成了这幅惨状?都快成骷髅了,难不成是中毒?”

    医官表情越发复杂,语气微妙地说道,“他是被饿成这样的,依属下看,他应是饿了十来天了,现下非常体弱,亟需进食。”

    弦惊瞪大眼睛去看床上已然出气多进气少的孙县令,一时又气又觉得莫名其妙。

    “他是一县之主,就算整个县的老百姓都没饭吃,他也多的是路子扒拉出他那一口!怎么可能饿成这个鬼样子?”

    柳残机突然说道,“公子,他可能是自己绝食。”

    “绝食?”弦惊一愣,回过味来,生气骂道,“他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竟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但骂归骂,人是绝对不能死的。

    弦惊赶紧让人熬些稀粥过来,给这绝食的孙县令硬灌下去。

    一碗加了糖的碳水把眼看着要归西的孙县令给招了回来。

    他刚清醒些,一听弦惊是京城来的官,就强撑着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下官有罪!”

    “行了,你坐着说话吧。”

    弦惊看他颤巍巍的样子,生怕一言不合人就撅过去了。

    “说吧,这洪县到底出了何事?”

    孙县令忙喘着气都交代了。

    洪县位置还不错,水路顺畅,商道也多,来来往往有许多行商。因此本地的百姓活路也比其他地方多一些,有家境贫困实在难过的年轻人,胆子大的便会跟着这些行商出去闯荡。

    出去的人多了,也就零星有一些发达了的幸运儿得以衣锦还乡。去年早些时候,洪家村便有两兄弟荣归故里,据说他们机缘巧合之下投身江湖,学了一身本事,回乡后就收拢乡中的年轻人,开创了一个武林门派,称作“洪刀派”。

    洪家村是本地大村,洪氏一族在此地经营了几百年,虽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却也很有些根基。族人见那两兄弟有了出息,还成了江湖人,自己开宗立派,甚是欢喜,自然乐意把家中年轻子弟都送过去学武。

    孙县令才洪县已是第二任任期,之前都风平浪静安安稳稳,哪料到突然冒出这么个新鲜事来。孙县令也是正儿八经科举考出来的饱学之士,也有自己的见识,直觉这事儿若做大了不太好应对,也想如何能压一压,别养虎为患。

    但这事情是真的不好处理,一来是本地宗族庇佑。在这些地方,族规向来比青天大老爷都有用,更别说洪氏一族当下团结一心要助两兄弟成事,孙县令一个外来的官,想管到他们头上可没那么容易。

    二来则是涉及江湖门派。县衙内多是文官,哪怕有县尉一职,那也是管些百姓间的事,若涉及江湖事务,理应由侠令府管辖,但侠令府分支一般只到洲府一级,其他则根据当地江湖门派的情况来设置。洪县这地方这么多年来都是小民群居,自然不是侠令府的关注重点。

    因这两重原因,孙县令一时不知如何处置。结果没想到不过半年光景,那洪刀派就在当地有了很大威势。

    洪家两兄弟似乎是带了很多银钱回来,既然成立了门派还招收了许多弟子,自然要大兴土木把门派的宅子、练武场等都建起来,且多买良田、作坊、商铺等,如此才好持续供养门派壮大所需。

    但本地的老百姓本来过得好好的,又没灾没病,怎会轻易把家产变卖掉。那洪刀派起初是武力威胁,引得县衙里多了不少官司,后来应是知道这样面子上不好看,便耍起阴损的手段,逼得当地百姓被迫贱卖田地家业、远走他乡。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作恶?”

    弦惊看着孙县令,缓声问道。

    “下官是洪县的父母官,自然得管!”

    孙县令几乎声泪俱下,哽咽道,“下官本想将妻儿送回老家后,拼死一搏,哪怕豁出命去也要还百姓们一个公道,可是……那洪家两兄弟竟早有预谋,将我妻儿掳走囚禁,逼迫我为其遮掩,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呀,大人!”

    弦惊面色不变,问道,“那你又为何绝食?”

    孙县令哭得越发哀戚,“下官不能置妻儿不顾,又无力惩治恶徒,上对不起皇恩浩荡,下对不起百姓敬重,苦读十几载竟仍百无一用,实乃愧对圣贤教导,不堪为此官!故下官……唯有自绝于此啊!”

    “嗯。”弦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孙县令的遭遇本官亦能感同身受,既然如此,孙县令便好生休养吧,本官带人去会会那个洪刀派。”

    “大人,您可有带兵来此?那洪刀派聚集了这县中许多青壮男子,又在这县中建了多处据点,请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孙县令尽管放心就是。”

    弦惊笑了笑,走出门去。

    “你觉得如何?”弦惊瞅了一眼柳残机,问她。

    柳残机微微蹙眉,疑惑道,“这孙县令饿成这样,按理来说做不了假,但……我老觉得有些怪异……”

    “他刚刚和我少说了一句话。”弦惊微微笑道。

    “什么话?”

    “叮嘱我务必找到他妻儿的话。”

    柳残机恍然大悟,“他并不担心妻儿!”

    “而且,若真要自绝于此,何必绝食呢?”弦惊讽刺一笑,“所有自绝的手段中,‘绝食’虽是受折磨最长的,但也最易自我掌控不是么?”

    “的确,难道这孙县令与洪刀派真有勾结?”

    “那倒不一定。”弦惊思忖道,“也有可能只是想通过卖惨来为自己的不作为开脱。这就得看洪刀派会怎么交代了。”

    柳残机点头,“公子,我们可是先等周大人的人回来?”

    弦惊看了看天色,说道,“我们换个衣服,也出去打探打探。”

    柳残机闻言打量了弦惊和自己一眼,他们都未着官服,穿的是日常的圆领袍,看着也不如何奢华,按说不会太打眼才是。

    “我是说,换女装。”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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