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ll(中)

    4.

    脚边有毛绒绒的触感传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来的Juliet在蹭着你。

    你出国留学后因为种种原因,中途并没有回过东京。

    原以为向来敏感的小猫会把你当成陌生人,藏起来几天不和你接触,但Juliet却意外地很黏你,甚至相较于一直陪伴它的男主人,它更愿意来找你玩耍,连睡觉时都要盘在你的脚边。

    对此,研磨的解释是,小猫不知道你上一次出门打猎为什么去了很久,小猫只知道你终于回来了,并且会担心哪一天你又不在它身边。

    他说这话时,正从身后环抱着在给Juliet调配猫粮的你,略尖的下巴抵在了你的肩窝处,没有扎起的头发蹭上你的脸颊,有些许痒意。

    你侧身躲避他的发丝,想要就他意有所指的解释为自己辩白。

    可还未等你张口,男人的唇就欺了上来,像是不想听到任何你反驳的理由,并在感受到你的手上轻微的推力后,将这个本应稍纵即逝的吻愈演愈烈。

    厨房顶灯的玻璃罩将光线团杂得昏黄暧昧,你被抵在流理台前仰头承受着爱人少有的,不温柔的吻,呼吸加重,头晕目眩,推拒不得。

    最后还是饿急的Juliet哼哼唧唧地咬上他的裤腿,才让他结束了这侵略性十足的吻。

    喘息声滞留在你耳畔,你仍被孤爪研磨圈在怀里,没有松开的迹象。

    没办法,你只得手忙脚乱地给猫粮加上最后的乳铁蛋白后,赶紧推给了已经跳上流理台等饭的Juliet。

    老别墅的这间厨房宽敞整洁,是你刚搬进来时就夸赞过的。但此刻,你却觉得它逼仄到让人呼吸困难,只有小猫偶尔响起的,吞吃猫粮的咔嚓声能稍稍将你拯救。

    怎么现在连和孤爪研磨独处,都会让你有些坐立难安呢?

    你当然是知道原因的,爱情终究将你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

    跨国恋爱的近两年里,起初你们还会事事分享,倒计时见面,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事情挤压着时间与精力,消息的滞后性与等待性让你早已经习惯了独居,习惯了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

    青梅竹马的恋爱对象哪怕之前是何等的如胶似漆,在距离面前似乎也已经沦为了手机里的一个特殊符号。

    也不是没有见过面,你们曾牵手逛过你留学城市的著名景点,一起尝过外婆送来的特色菜,也窝在你公寓的沙发上通关过他带来的游戏。

    只是某次午夜噩梦惊醒,你下意识地想要钻进爱人的怀抱,却只有空荡荡的床铺。

    夜间特有的凉意在明晃晃地向你昭告,你的恋人与你相隔千里,此时或许早已沉睡。

    聊天框里最后一句晚安仍没有回复,点出通话按键还是没有按下去,你只吐出一口郁结在胸前的哀叹,任由手机掉落在薄被上。

    现实像是另一场噩梦。

    短暂的相见,长久的等待,到后来,连相见也困难。

    形如月华光练的思念将你缠绕成茧,也终究让你学会闭口不言。

    甚至在你回到想念源头的身边时,也不能调节好自己,去坦然接受自己已婚且拥有同行者的事实。

    Juliet吃完最后一口,满意地喵了一声跳下流理台,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出了厨房。

    你也动身想要紧跟它的步伐,孤爪研磨却是将一声叹息落进你耳廓,轻轻喊你的名字,说,

    “你应该多信任我一些。”

    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你们却都心知肚明。

    只是那时你仍在相信自己,尚还觉得能够独自调节好,不会让他徒增烦恼,于是装聋作哑,没有回应。

    他松开了对你的禁锢,收敛了方才所有的强势,还是对你做出了让步,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

    孤爪研磨只皱着鼻子说,刚才的吻是他辛苦照顾小猫这么久的支线奖励。

    你看着他撇嘴不甘的样子,却突然想到学生年代时,黑尾铁朗再知道你们恋爱后的反应——

    “并不难猜啊,毕竟从小到大能让Kenma心甘情愿输掉的,只有你哎。”

    像是找回了一些什么般,你笑着对他说,那以后应该还会有主线奖励。

    在你脚边撒娇的小猫见你没有像往常一样摸它,于是叫得更加可怜。

    你无奈将它抱到怀里顺毛,又把相机凑到了它已经发腮的脸前,指着屏幕上的幼猫说,是在看这个啦,我们Juliet还记得这是谁吗?

    视频里,瘦骨嶙峋的小猫害怕地躲在老树的树杈上,叫声凄厉又孱弱。

    是幼年时的Juliet。

    暑期活动结束前,文学社终于改好了剧本的前半部分,并赶在最后一天进行了第一次排练。

    罗密欧与朱丽叶初遇的桥段,你在初中时就呕心沥血地排演过,走位调度早已烂熟于心。

    已经晋升为导演的社长对你十分放心,只在散场清扫教室时向你提了一句,我们的朱丽叶好像没有爱上罗密欧哦。

    莎翁笔下的朱丽叶,热烈勇敢,为了爱情能够不顾一切。

    少年人一个短促的对视,便可于暗夜的舞蹈里点燃青春莽撞的心。

    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爱意,点亮了朱丽叶每一个看向罗密欧的眼神,那里是喜悦,是宿命。

    可你的眼神平静,甚至是死寂,字里行间缠绕着爱的台词由你念出来,似乎是暴殄天物。

    你做事向来喜欢尽善尽美,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于是你双手合十,向社长保证一定会好好领悟爱情的真谛,大不了就直接练习眼神。

    学姐揉了揉你的发顶,表示没事啦,你们又不是专业的演员。然后看了眼活动室的窗外,揶揄地笑着推你说,快回去吧。

    不远处的小花坛边,孤爪研磨单手握着手机似乎在回消息。

    你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吓他一下,可刚举起双手皱出鬼脸,银色的相机就猛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将你来不及收敛的表情拍了下来。

    随后他又把相机递给了你,藏着得逞的笑意说,走了。

    你撇撇嘴,不满地嘀咕着,真讨厌,每次都吓不到你。

    还在发信息的孤爪研磨头也不抬,答应道,下次的。

    你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是在和乌野的橘子头讨论着不久后的合宿训练。

    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一边调整相机到录像模式,一边说你要抓紧时间把新买的乙女游戏打完,审判下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似乎有细微凄惨的猫叫声传来,你不确定地拉住孤爪研磨,示意他辨认。

    镜头放大对准,你在一旁的老树主干间看见了一只瘦弱的小猫。

    跳不下来,好不可怜。

    还未等孤爪研磨提出解救方案,你就急忙把相机塞进了他的怀里,说着你爬上去就行了,反正也不高。

    是了,从小就熟练上房揭瓦的你,这棵老树的高度实在不算什么挑战。

    似乎知道你承担着拯救者的角色,也或许是小猫已经饿到没有力气,你很顺利地就将猫咪抱进了怀中,开始烦恼怎么和小猫一起下去。

    有红色的运动服被抛了上来,树下的孤爪研磨示意你把它当成篮子,他会在下面接住小猫。

    四个角绑起来的外套被你倾身小心地缓缓放下,平稳地落在孤爪研磨举起的双手间。

    小猫得以被救,被男生放在一旁的草地上,他仰头无声地催促你快些下来。

    暖风穿过叶间的缝隙,抚过你的面颊,有树木的清香袭来。

    你握着手边的枝桠,笑着垂头看向他漂亮的眼睛,突然知道要怎样吓他。

    “Kenma,我想跳下去。”

    眼瞳果不其然明显放大了,你能清楚地看见那双金色猫瞳里的惊讶担心,以及些许害怕。

    最后所有情绪都更迭成灰烬,他还是举起双手,说:“我会接住你。”

    你以为他会阻止你,就像此刻下面如果站着的是黑尾铁朗的话,他一定会威胁你说,要是敢跳下来,你就死定了,然后逼着你乖乖爬下来。

    但,树下的是孤爪研磨。

    是幼年你要从餐桌上跳下来时,都会托举双手说我会接住你的孤爪研磨。

    有风声从你耳边快速跑过,鬓边的碎发也向后倒去,你从树上扑进了他怀里,笑得明媚得意。

    “这次吓到你了吧!”

    后来,交换学习的你在某次刷到为什么会选中现在宠物的短视频时,回忆起了收养Juliet的故事。

    记忆深处的画面被你翻捡出来,细细摩挲,你却猛然发现,当天另一个主人公唇畔的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得逞。

    向来信守承诺的孤爪研磨,总会兑现他许下的事情。

    而那天抱着一直窝在研磨外套上,刚被取名Juliet的小猫的你,只会笑着吐槽它没心没肺,竟然不害怕人类。

    “同类之间才不会害怕吧。”

    “那一定是因为Kenma是猫猫!”

    “不是。你忘了之前我和列夫就吓到小猫了吗?”

    “就是。那是被列夫吓到的。”

    “不是。”

    “就是。”

    “不是。”

    “就是。”

    ……

    5.

    相机发出了电量预警,你下意识地伸手进抽屉,想要翻找出备用电池。

    但下一秒,却整个人顿在了原地,葱白的指尖悬在抽屉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去,仿佛那漆黑的抽屉深处圈养着吃人的怪物。

    可惜并没有,你只是突然想到,备用电池早在你高中时就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是开学没多久的一次全剧本排练,文学社的负责老师站在社长旁边观摩,在结束后夸赞鼓励了每一个参演同学,却独独对你还提出了意见——

    “朱丽叶有一些木了,阳台告白那里太注意表达技巧,反而让应该蓬勃而出的情感流于表面,不能让人信服你是深爱罗密欧的,这样的表演很难会入选。”

    你抿着唇点头应是,一旁的葵偷偷握住你背在身后的手,不让你再去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

    坦白来说,是有落差以及难过的。

    毕竟文学社所有人中,最熟悉剧本的是你,有舞台经验的是你,偏偏被点出问题的也是你。

    当天的排练早早就散了,见你兴致不高的社长将你留下和她一起整理道具。

    抱着纸箱的你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穿过干净整洁的走廊,停在道具室的门口。

    学姐温柔的话语乘着早秋清凉的风,停留在你面前,安慰你说已经很棒了,只是老师的专业就是戏剧文学,毕业论文更是从朱丽叶的角度解读罗朱爱情、莎翁戏剧,所以才会对你要求严格一些。

    少年时有些争强好胜,又总会首选自我内耗的你,哪怕再听了社长的宽慰后,也仍旧低垂着头,说自己会调节好的。

    至于是调节好情绪,还是调节好自己的表演节奏,那便不得而知了。

    无奈的学姐熟稔地揉了揉你的发顶,见你还穿着朱丽叶的戏服,便将你推至道具室临时拉起的更衣空间里,说赶紧换衣服回家吧。

    像是想起什么,你迅速摸向红裙的口袋,那里果然空空如也,在换衣时着急放进去相机电池早已不知所踪。

    排练教室里几番搜寻也不见踪影,你没再让社长陪你找下去,只在她不放心的眼神中,答应了再找一遍道具室就回家。

    可在房门合上的一瞬间,你还是背过身流下了眼泪。

    不想拖后腿,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害大家落选,更不想做不好一件事情。

    你能坦然接受失败,但失败的原因不能是你。

    你缓缓蹲下,蜷缩在堆满戏服以及道具宝剑的纸箱旁,坠入否定自己的黑洞,小声哭泣。

    薄暮的光从狭小的窗户挤了进来,细微的尘埃在你手臂上回荡,最后又随着光线盘旋在红裙不能遮盖的脚踝处。

    哽咽的哭声却始终弥漫在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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