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是否为国事而来,徐祈年心中自有一杆秤。

    午间回府后,阿布、南风、北风齐齐出动,将裴恒这几年间的所作所为及近段时日的行踪打探得清清楚楚。

    傍晚时分的徐祈年半支着额角,听他们讲述裴恒事迹时,可谓面沉如水,这位裴家大郎二十有二,整日游手好闲,沉迷烟花柳巷之地,凭借自己姣好的容颜,祸害不少良家妇女,而且他还养着一个外室,孩子都能满院跑了。

    “这些事,姜家都不知道吗?”一个父亲竟对女儿人生大事不负责任至此,他苦笑一声,想起以前酗酒闹事打架斗殴的爸,心中一阵苦涩。

    “公子,别说姜家不知道,我看就连裴侯都未必知道。”南风下午跑断了腿,花了不少银子才套出这些消息, “裴恒身边有个随从,名叫长福,这些肮脏事都是他出面凭侯府名义摆平的,该给钱封口的给钱,该送出城的送出城,就连照料孩子,裴恒一月去不了三次,都是长福负责大大小小的开支,这些事根本闹不到裴侯眼前。”

    南风的字字句句萦绕在彼时站在姜府门前的徐祈年,他不知姜与乐有何法子能阻止姜鸿清,如若不成,对方就将步入裴家这个熔炉,他不愿冒这个险。

    徐祈年突如其来的拜访让姜鸿清陷入两难之地,一方面他不知徐祈年怀揣怎样的目的,但挑这个时日必定来者不善;另一方面他也不愿得罪国公府。

    两番权衡之下,姜鸿清抬手吩咐道: “没看到我这有贵客嘛,你去回绝了,就说我事务繁忙,今日不便见客。”

    纵使徐祈年是国公府家的独子,但自己行事处处谨慎,谅他不能奈我何,若是把乐儿的婚事搅黄了,那才是难以收场。

    “慢着。”裴侯手托青瓷茶盏,细嗅一番,长吁道, “这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吧,姜客卿,怎么不请小公爷进来一道品尝品尝呢。”

    裴侯不知道姜家二姑娘和徐家小公爷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晓得今日姜鸿清若是为了他们裴家将徐祈年拒之门外,这笔账还不知算到谁头上呢。

    况且和国公府多一份交情不是更好,徐家萧家一个能在官家面前露脸,一个能在太后面前说上话,多多益善才是真。

    姜鸿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从善如流, “既然裴侯都发话了,那么就请徐小公爷进来吧。”

    小药丸卡在姜与乐指缝中,放回去也不是,拿出来服下也不是,但更让她感到别扭的是这溘然发生的变故,她很难不在心底发出疑问, “徐祈年,你来干嘛?”

    徐祈年进门时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暗自怀疑起姜府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进了前厅,他一眼就看到了独坐一边的姜与乐,对方衣饰未换,甚至还摘去了耳饰,他心中竟有些小小的高兴。

    众人纷纷起身,目光聚焦于他身上,明烛之下,徐祈年身穿墨黑锦袍,金丝烫边,白日间半散的秀发现用一顶无暇玉冠全全束起,贵气逼人。

    平日里面白如玉、目繁似星的面庞现在看来竟带着几分幽深,只是站在一旁,姜与乐都感到对方莫名散发的气场。

    姜鸿清比了比手,请他落座, “不知徐小公爷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徐祈年径直走向姜与乐所在的那侧,坐下, “在下听说,不日,月狄族要派使节团前来庆贺我朝太后寿辰,不知姜客卿准备得如何。”

    我堂堂鸿胪寺卿,使节到访我自会安排妥当,你不过是大理寺的一个寺正,纵使是国公爷亲自过来,也断不会像你这般。

    姜鸿清憋着这些话讲不出口,脸色自是不会好看,假以辞色道: “鸿胪寺上下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真是劳小公爷费心,一面要负责大理寺事务,一面还要担忧我鸿胪寺的安排。”

    裴侯政治嗅觉一向不敏感,不然不会在官场上混迹多年,还只是徒有虚衔的奉直大夫, “欸,客卿这是哪里的话,徐小公爷关心国事,那是好事啊,徐小公爷真是后生可畏啊。”

    姜鸿清一时间竟不知裴侯到底站在哪一边,看着对方笑嘻嘻的那张脸,脸色更是气得铁青。

    徐祈年冷眼看着二人,自己还未说出什么,对面就生了嫌隙,他倒是乐得看见这样的结果。

    自从徐祈年进来,裴恒就有些坐不住了,本来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下一步就是表明自己对姜二姑娘的思慕之情,趁机定下亲,便万事大吉。

    谁知半路杀出个徐祈年,裴恒看不得自己被人抢了领地,决心要将事情扳回正轨。

    “二妹妹,我这里有一款桂芳阁新出的香膏,很是难求,我是个粗人,放在我这也是浪费了,还请妹妹不要嫌弃。”

    言罢,裴恒从腰间掏出纯白瓷瓶,瓶体上还绘以夏日初荷,看得出是为迎初夏新推的香膏。

    裴恒这厮,不愧是常年混迹在女人堆里的,对尚京城内各种讨人欢心的小物件了如指掌。

    可惜,姜与乐不吃这一套,还没等对方急吼吼送过来,她就率先张口, “多谢裴公子好意,不过让裴公子失望了,我一闻到各种香料,身上就会起疹子,怕是用不得香膏。”

    “这样啊。”裴恒悻悻收回伸出一半的手,满脸惋惜, “真是可惜了。”

    “不过,我听说徐小公爷特别爱香。”姜与乐促狭似地看了他一眼, “你说是吧,徐寺正?”

    徐祈年不知道这个香怎么就绕到他身上来了,只好静静呷上一口茶,默默伸出手来。

    “只是…”裴恒面露难色,心中仍旧有一些顾虑, “这款香是给女子,小公爷用怕是不太合适吧。”

    如此戏弄裴恒,姜与乐心中痛快,小药丸在其指尖不断流转, “香有柔有烈,却无男无女,裴公子怕不是舍不得吧。”

    “什么?”裴恒这人爱用激将法,同时也最受不得别人激,都不等随从将香膏递去,自顾自站起身,径直走到徐祈年面前,大手一挥, “小公爷若是爱香,那便拿去吧。”

    徐祈年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也不收回,也不去接,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裴恒,非要等对方放入他掌心。

    裴恒不知徐祈年何意,被盯得心发慌, “嘭”地将香膏置在对方掌间,心烦意乱地回到椅上。

    这款香膏可是他特意买来送给蝶铃的,长福排了一个下午的队才买到最后一瓶,现在就如此随意地送给一个男人?

    送出去后他才有些后悔,但怎样都张不开口讨回了。

    只见徐祈年悠哉游哉地掀开膏盒,指腹一转一抹,将袖子撩得更高了些,闭眼低头轻嗅,颇有夏日莲池风吹过塘,远远飘来若有若无的莲香清韵。

    厅内无人发声,都在静静等着他的反应,半晌,他才说出二字, “好香。”

    姜与乐知道他是故意如此,不免觉得搞笑,凭借他的才华,若是想好好称赞,何至于简简单单两个字就打发了在场的诸位大人。

    事情发展远远超出姜鸿清所想,他看出来了,对方就是故意来搅局的,什么月狄使节团,只是个胡诌的由头罢了,对方根本就不在乎。

    眼看谈话也进行不下去了,姜鸿清选择送客, “天色已晚,各位都是有公务在身的,明早还要上值,姜某就不耽搁大家时间了。”

    彼时前厅一侧屏风后的两人霎时间站不住脚,柳婵低声催促, “你等会就端着这几碗甜水粥从院中绕进前厅,一一奉上便是,也别多做停留。”

    柳婵深知一闪而过的才是惊艳,紧凑不走的便是讨嫌了。

    本来在裴侯和老爷聊得尽兴时,姜与平就该瞅准时机亮相的,但徐小公爷的到访又让她顿住了脚。

    躲在屏风后,能将厅内人的相貌看个七七八八,初看裴恒时已觉其仪表堂堂,再看到徐祈年时更是惊为天人,姜与平心下不禁别扭起来,都是同一个爹生的,凭什么姜与乐要许的人家门第又高,郎君又俊,今日竟还为了这个二姐上门来争风吃醋。

    而她只能自己往人眼前凑,若是能入了哪户高官的眼,做个妾都算好的了,若想成当家主母,便只能往低了找。

    或许今日便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她低头理理衣领衣襟,深吸一口气,端着粥先绕到院中再进了前厅,好在众人都还未起身。

    她温言软语道: “爹爹,请诸位大人留步,各位大人谈论要事许久,定是口干舌燥,腹中饥饿,我院中小厨房熬了几碗甜水粥,还请诸位大人不要嫌弃。”

    一看到自家五姑娘,姜鸿清就欢喜,她的性子与她小娘很相似,温婉体贴,不像姜与乐,只会让他下不来台。

    “好,既是小女的一番心意,那便请各位用过再走吧。”

    姜与平的一颦一笑都经过精心设计,在裴恒眼中,这个五姑娘虽然没有二姑娘美,但却比二姑娘媚,尤其是其俯身献粥时,其眼波流转,媚笑如丝,纤纤玉手杨柳腰,真是千种风情百般挠。

    他竟情不自禁地出了声, “好,好。”

    意识到失态后立马端起粥碗吸了一口, “我说粥好。”

    裴侯哪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这点心思,简直没眼看,还只能附和道: “这粥火候正好,稠而不腻,甜爽舒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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