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你还好意思提你考女官一事!你知道京师内有多少人家看不上女官嘛,谁会娶一个整日里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子回家当主母!人家明面上不讲,暗地里都在偷偷戳我脊梁骨。”

    姜鸿清似是不够解气,索性站起来指指点点, “李侍郎家的小女儿就入了太常寺,两年前定的亲对方闹着要退,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自己随便找个由头犯个小错从太常寺请辞了。”

    “你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跟男子不同,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大理寺的。裴恒那孩子行事可能荒唐了点,但人不坏,关键是,裴侯不介意你的女官身份。”

    姜与乐恨不得翻个白眼,这么老掉牙的说辞自己居然还要反反复复受着, “这么说,您是非要把女儿嫁给裴恒不可了。”

    “什么叫非要!爹给你寻个好夫君,你后半辈子也有保障!晚上你好好拾掇拾掇,不要乱说话。”姜鸿清拂开长袖,轻哼一声, “至于那个徐祈年,你想都不要想。”

    为自家二姑娘订亲一事,自她入大理寺后,姜鸿清便叫夫人张罗起来,但何氏一直以未曾相看到合适的人家来搪塞他,没想到这时候裴侯找上了门,话里话外都是对二姑娘的夸赞之词,他焉能不懂。

    姜鸿清和姜与乐吵得越不可开交,柳婵越要装出一副担忧模样, “乐儿还小,不懂老爷的良苦用心,等嫁过去就好了。”

    她听说姜与乐本来能攀上国公府,可老爷犯轴,横竖跟兴国公府小公爷过不去,不然说不定自家平儿也有机会入人家小公爷的眼呢。

    罢了,侯府也不差,到时让平儿在桌上漏漏脸,若是小侯爷能看上,日后一道娶了过去是最好;若是看不上,多个侯爷姐夫,来日寻亲也好往高了找。

    姜府这边不平静,裴府那边也没歇着。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出去喝花酒!”裴侯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向宠溺,可兹事体大,今日不得不训责一番。

    “爹,我不要去姜家,我有喜欢的人了。”裴恒晃晃悠悠,在随从的搀扶下勉强站稳。

    “就那个名妓?荒谬!我们是什么人家?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进我侯府吗?”

    裴侯看上姜家并非没有私心。

    一来,姜鸿清是鸿胪寺卿,位于九卿之列,手握实权;二来,姜二姑娘是太后新政推行过程中的第一批女官,自然备受太后关注,与姜府结亲,也是表明自己立场;三来,他曾在府中见过姜二姑娘两次,是个能扛事的主儿,将来能管住他这个混账儿子,不把侯府偌大家业败光。

    裴恒借着酒劲,放下狠话, “爹,你要是不让我娶蝶铃,我今天,我今天就撞死在这。”

    说罢朝门外廊柱猛冲过去,吓得众人纷纷挡在其身前,拉住,拽住,一片混乱之景。

    裴侯冷眼看着一切,自家儿子若能有这血性,他倒是不用愁了。

    “够了!”裴侯一喊,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只听得到枝头鸟儿“啾啾”叫声。

    他身为男人,也是过来人,儿子这点花花肠子他摸得一清二楚,当初他凭一曲词赋获得县主喜爱,也算高攀皇室,但与此同时,失去了纳妾权利,这么多年,他偶提过两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后也就绝了这心思。

    裴恒正值青春年少,整日流连美色,没有一职半官,总这样也不是回事儿,或许让他把蝶铃娶了,他就能收心读书了吧。

    “为父答应你,可以娶那个什么蝶铃,但是,”裴侯肃了肃嗓子,看到不成器的裴恒他就头疼, “姜家二姑娘必须是你的正妻。”

    裴恒虽是半醉,但这么一听,也不哭不闹不撞柱了,满口称好。

    他只是想为蝶铃赎身,可从未想过要娶对方做正妻,毕竟门第差异摆在眼前,他若真让一个名妓做当家主母,自己岂不成了全京师的笑话。

    “呵,你可别以为姜家二姑娘就指着你不嫁了,人家若是瞧不上你,蝶铃你也就别惦记了,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裴侯撂下最后一句话就出了院子,留下踌躇满志的裴恒跃跃欲试。

    *

    晚风习习,明月追赶着彩霞,夜幕徐徐拉开,与平常的寂静空廖不同,姜府前厅内现正是一派和睦融洽之景。

    “早就听说令郎生得一表人才,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醒了一下午酒,身上酒气早已褪去,裴恒还换上一件雪白直襟长袍,衣襟和袖口处镶绣着银丝流云纹滚边,黑发用镂空雕花金冠全束起,腰间配块墨玉,环佩叮当。

    不发酒疯的裴恒看上去确是相貌堂堂,毕竟其父裴侯的底子摆在那,县主看上的哪止一曲词赋呢。

    裴恒拱手行礼, “见过伯父、伯母,这是我为二妹妹精心挑选的见面礼,还请伯父伯母替我转交给二妹妹。”

    随从紧随其后,呈上一块玉佩,通体晶莹,白里泛着柔光,与他腰间佩戴的正好是一对。

    姜鸿清笑意晏晏,这孩子哪有自家姑娘说得那么不堪,中午定是她认错人了。

    “好,好,裴恒这孩子就是懂事,刘妈妈,去请二姑娘出来。”

    姜与乐一直在偏厅中候着,隔着门扇都能听到他们的话语,不用刘妈妈来请,她就抚了抚膝头离开椅子起身。

    衣服还是早间那套,她不会为这样一个男子在装扮上特意下功夫,不过礼数还是得周全,她轻福了福身, “见过裴侯,裴公子。”

    “上次见姜二姑娘还是你上门探案的时候,现在不穿官袍,竟还有些认不出了。”裴侯看见姜与乐的时候就露出一张笑脸,随着对方进厅行礼,眼里笑意更是一层一层增厚。

    “办案时对裴侯多有叨扰,还请侯爷莫要见怪。”

    裴侯眯着眼,对这位“准儿媳”很满意,姜鸿清将彼此反应看在眼里,更是有意撮合,把置在桌上的玉佩遣刘妈妈递去, “乐儿啊,这是裴公子特意为你挑的玉,就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是块好玉。”

    她接过玉佩捧在手中,面上浅笑着,内心却是嗤之以鼻,不知他拿这招讨过多少女孩子欢心。

    “裴公子用心了。”她抬眼看去,裴恒与白日间简直判若两人,此时此刻她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裴恒不知他们彼此白日间早已见过,如果当时他清醒的话,会发现身旁一直游离着审视的目光。

    “妹妹喜欢就好。”裴恒看她满意,心里也高兴,这位小娘子哪里如外界传得那般凶悍,明明也是温婉可人,娶回家中不亏。

    姜与乐面上不显风云,指尖却时不时触及藏于袖口的小药丸,这是她让春桃找郎中开的药,只需和水服下,不出片刻,便会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颇有中风之兆。

    这也是无奈之举,本来她想着裴恒也是不愿的,他若闹得难堪,自己便乐得自在,可也不知裴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现竟乖乖地在讨姜鸿清的欢心,她便只能采取此等下策,吓跑对方便是,最好吓得尚京城内无人再敢上门提亲。

    姜鸿清和裴侯聊得畅快,从酒楼食肆聊到店铺宅子,两个朝廷命官就是不聊当前局势,也是少见。

    姜与乐悄然无声地坐在圈椅内,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比如等她受够了裴恒不断打量的油滑眼神时,衣饰可以穿得贵重体面,但骨子里的做派可不是只靠一件衣服便能掩盖了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裴公子,我听说最近京师内有一行首很是美艳,不少公子都折于她裙下,听说叫蝶铃,不知裴公子可曾见过,当真有倾国容颜吗?”

    姜与乐笑里藏刀,在场的三个男人脸色俱是一僵,这茬事他们当中无人愿意提起。

    “二妹妹说笑了,那等流落风尘的女子顶多得一句媚俗,论容颜自是比不过二妹妹的。”

    裴恒心中提着一口气,他不知对方是从哪听到了风声,他只怕这门亲事不成,他和蝶铃就彻底没戏了。

    “姜姑娘,我侯府家风严谨,我儿更是与京师内其余公子哥儿不同,他从不去烟花之地,你大可放心。”

    父子两果真如出一辙,睁着眼睛说瞎话,姜与乐喉间不断颤动,最终还是说出违心的话语, “既有裴侯作保,我自是再放心不过。”

    事已至此,她不必再多说废话,左手从袖间抽出小药丸,右手端起茶盏,准备了却这场虚伪的会面。

    不料此时,门房急如风火, “启禀主君,门外兴国公府徐小公爷求见。”

    “公子,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这样上门拜访,很是突兀啊。”阿布实在搞不懂公子一惊一乍的行为,虽然裴恒今夜就在姜府,可公子一没备礼,二不提亲,贸贸然前来,实在是没什么由头。

    “我是为国事而来,有何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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