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裴伯父喜欢就好。”姜与平嗲声嗲气,百般作态,完全没有马厩旁盛气凌人般的半分影子。

    她顺着座位一一敬过去,何氏淡淡点下头,五姑娘的出现她不必多想都知道与柳姨娘脱不了关系,整日间妄想一步登天,而骨子里市井小人姿态永远摆脱不了。

    姜鸿清可不这么觉得, “平儿懂事,为父欣喜啊。”

    “都是爹爹教导得好。”

    姜与乐讪笑一声,自家父亲对家事过问多少,对子女教育又关心多少,这几日自己有着深切感受,若不是有事相商,根本连人影都见不到。

    姜与平从托盘中缓缓端起粥碗, “姐姐笑什么?”

    “笑我的好妹妹真懂事,姐姐心里欢喜。”

    话是好话,但在姜与平听来,可没有半分夸赞意味,她心下作祟,粥碗递到半途,手趁机一抖,大半碗粥倾散在姜与乐身上,月牙白云罗短衫被染上一大片污渍,好在不是刚出炉的滚粥,只是温润粘腻,难受罢了。

    “哎呀,姐姐,妹妹不是故意的,你看,这叫什么事,姐姐快去后头换换吧,可别叫二位公子看了笑话。”

    “你…”姜与乐下意识伸手想端起托盘上的最后一碗粥,若换做以前,必定要把它扣在对方笑里藏刀的脸上才算解气,但转念一想,还是放下了,这些雕虫小技,不足为惧,若裴恒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那么趁早打消念头最好。

    她敲敲粥碗,提醒道: “妹妹下次可一定要小心啊,不是每个人都像父亲这般惯着你的。”

    说罢将姜与平往旁边轻轻一推, “父亲、母亲、诸位大人见谅,容我去后方换一身衣裳。”

    徐祈年和姜与乐同坐一侧,刚刚的事情经过别人或许因为遮挡看不清切,但他看得明明白白,姜五姑娘的小心思倒也颇多。

    偏厅内,春桃瞅见自家姑娘脏着衣服回来,完全惊住了,急忙拿帕子擦拭, “姑娘,这是怎么搞的,快,快,春桃伺候您回院中换一套。”

    路上,姜与乐简单讲述了一遍事情原委,连把粥碗盖在姜与平脸上的想法都和盘托出,春桃听了不免发笑, “姑娘您还真是越活越稚气了,以前都不见您有这样的心思。”

    “她若是无心为之,我自然不会如此,你就该看看她那副得意的样子,哎,不提也罢。”

    “柳姨娘底下的哥儿姐儿的,就是嫉妒您和川哥儿是嫡出,所以处处作对,您以前常说,莫管他人,做好自己就好,不知受了多少气呢。”

    “莫管他人…”姜与乐摇摇头, “越是不管,别人就越要骑到你头上,该给教训的时候还是得给。”

    江月斋和前厅有段路程,一来一回耗费不少时间,等她换好衣裳再回去,估计人都走光了,或许这就是姜与平的打算吧,赶走她,把舞台留给自己好好表演一番。

    “小公爷,请。”面对徐祈年,姜与平更为殷勤,唇上胭脂搽得红扑扑的,笑吟吟的眼瞅着他,嫣然腼腆。

    徐祈年不动声色,掩唇轻咳两声,没有接过的意思,身旁阿布立刻心领神会,推脱道: “我家公子不吃外面的东西,多谢五姑娘好意。”

    姜与平仍是不死心, “这粥是自家厨房熬的,里头用料很干净,其中还有一味百合,可以清热,正适合小公爷。”

    “来,小公爷。”姜与平干脆拿起瓷勺,舀了半勺,送到他唇边, “您尝尝。”

    徐祈年攥紧扶手,偏头后倾,正好瞧见裴恒把碗“嘭”地置下,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握紧的拳头,深深陷入皮肉的指甲。

    “平儿!”纵使姜鸿清平日再惯着她,也知道什么叫礼节,这行为有多逾矩不必多说, “小公爷身子不适,你也别勉强了。”

    徐祈年顺水推舟,从怀中掏出手帕,帕子的一角绣了一朵山茶花,他隔着帕子将对方的手推回。

    “五姑娘辛苦了,这最后一碗粥还是留给五姑娘自己享用吧。”

    虽然是隔着一层薄纱的轻碰,并且是拒绝,姜与平依旧感到内心激荡,欣然收回手,坐到徐祈年另一旁,心满意足地舀起一勺又一勺粥来。

    这甜水粥用料丰富,是以粳米、糯米配上绿豆、赤豆、红枣、莲子、百合等慢火熬制而成,喝下一小碗,腹中饥饿便可消去大半。

    一勺下去,姜与平咬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咬破后苦味滞涩感充斥整个口腔,她抿唇看看周围人,只当吃到莲子心,硬咽下去。

    卧房内,春桃给姜与乐挑了一件罗窄袖单袍,并卸下多余首饰,她感到浑身都轻了一倍。

    春桃是真庆幸, “徐小公爷来得可真及时,不然姑娘就要吃下那颗药丸了,虽然会让裴府有所顾忌,但终究要在众人面前出丑,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姜与乐倒没顾忌那么多,要说名声,听裴恒午间说法,自己已成一名悍妇,不介意再多一两条风言风语。

    “对了,这药你放好,要是下次…”她在袖间摸索一番,空无一物,又拿起挂在木施上的短衫,里翻外翻都没有,不由得惊吓一跳,在脑海中搜刮一番。

    自己把药拿出来后就一直放在手间把玩,再没有放回去过,直到…

    “粥!”她顿时耳边轰隆轰隆,那碗粥是给徐祈年的,虽然没听郎中说有何副作用,但他身子弱啊!

    顾不得跟春桃解释,她撩起袍边冲出院子。

    前厅早已乱成一锅粥,姜与平喝下后不久,就全身发热,胃中难受,她一忍再忍,终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紧接着手脚僵硬不受控制般倒地,清晰感受到嘴角有液体涎留出来。

    她来不及感到尴尬,因为自身已然陷入一股巨大惶恐之中,裴恒见她这般,默默退后三步,厌恶地撇过头去,低声说道: “竟是个身上带病的。”

    周围吵吵闹闹,柳姨娘不知从何处冲出来,抱着姜与平就是一顿哭喊摇晃,徐祈年本能地起身蹲至她身旁,大喊一声, “大家不要吵!”

    他让周围保持安静,同时阻止柳姨娘随意晃动患者,帮其慢慢平躺至地上, “阿布,快去寻郎中。”

    姜鸿清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还是何氏第一时间吩咐小厮去找郎中,柳婵跪在一旁,抱又抱不得,只能一把眼泪一把眼泪地抹, “我儿这是怎么了,可千万别有事啊。”

    随后泪眼婆娑地看着姜鸿清,哭哭啼啼, “老爷…”

    换做平时,姜鸿清必定是要好生安慰一番,但现在场上还有其他人,她一个妾室擅作主张跑到前厅来,已不合礼数,自己断不能显现出一丝一毫宠妾的念头。

    “哭什么哭!不是都去找郎中了!在这里净帮倒忙,自己回后院呆着!”

    柳姨娘极少被姜鸿清吼,这一声立时让她懵了,顾不得所谓的体面,扑在浑身抽搐的姜与平肩上就是一顿哭。

    “女儿啊,快醒醒啊,娘没了你可怎么活啊。”

    裴侯携着裴恒都站到前厅边去了,跳开与姜鸿清对视的视线,撞见别家家丑实是尴尬,现在离开又不合适,继续留下彼此都难堪,真是难做。

    姜鸿清瞧得出他们内心所想,佯装体谅道: “真是让各位见笑了,郎中马上就到,各位无事还是先行回府吧,小女无大碍的。”

    裴家两人如获大赦,连声答应, “今日多有叨扰,若…”

    裴侯视线落在姜与平斜嘴流津的面孔上, “若五姑娘在病情上需要帮助,尽管来侯府寻我,我家中有一两位名医曾在宫中伺候过。”

    姜鸿清拱手行礼, “那就先谢过裴侯了。”

    徐祈年掰开柳姨娘搭在姜与平肩上的双手,确保在郎中来之前她是稳当的。

    也不知到底是怎样的爹,在女儿状况未知时还顾着自己的官声,与他人寒暄称礼,自始至终都未蹲下查验过一番。

    “小公爷。”

    何氏默默移过身来,这事本与小公爷没有半分关系,他大可与裴家人一样拍拍屁股走人,却还是选择留下掌管大局,这一定是看在阿乐的面子上。

    “今天麻烦你了,你也早先回府吧,这里自有郎中处置。”

    何氏面相慈善,眼神和蔼,说话也和悦,只是刚刚席上一直未张口,以至于徐祈年忽视了这位长辈。

    他眼神略有缓和,朝她微微点头,眼角余光捕捉到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的两位郎中。

    一位跟在阿布后头,一位是何氏派人寻来的。

    此刻,姜与乐还在赶来的路上,春桃也从她口中得知小公爷有可能误服了药丸, “姑娘,这药效很短,一刻钟就会自行恢复的。”

    这点姜与乐也知道,不过她更希望徐祈年诚如萧煦所说,是个挑食的主儿,因而并未用下那碗误掺药了的粥。

    等她跑到时,喘息未定,先入眼的是地上的一滩呕吐物,心下暗叫不好,再抬眼时,完好无缺的徐祈年正准备离去,除了他和阿布,便只有姜鸿清与何氏还在。

    她一下子就搞不明白了,却只能装作换完衣裳回来, “裴侯、裴公子都走了?”

    姜鸿清气不顺,说话也略带僵硬, “你妹妹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已带到偏厅托郎中治了,他们自然就走了。”

    “噢,那我替爹送送客。”姜与乐目光停留在徐祈年脸上,满腹狐疑。

    姜鸿清或许没有注意到自家女儿一系列小动作,可徐祈年通通看在眼里,她一进来便是焦急慌乱地寻找着什么,看到地上混乱场景也没吓一跳,只是更急切了,可这份焦灼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就消失了,转化成了不解。

    如若没有猜错,这场闹剧跟她怕是脱不了关系。

    门外静悄悄的,她终究还是没有憋住, “你…没事啊?”

    徐祈年望了一眼,抽回视线,反问道: “我该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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