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

    葭葭觉得,她和宁承熙估计是最没有时间谈情说爱的男女主。

    自结亲大典一别,两人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面。明明他们在一个阵地拼搏却各有事业,宁承熙忙着在前线攻池掠地,葭葭则在大后方除妖务尽。

    但她还挺喜欢这样的状态,虽然见不到,却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忙的事业好似没有交集,本质却是互相协助的,缺一不可。

    就是实在太忙了,虽然当了领导之后不用天天跑业务,她更多的时候是坐在驿站里,接过巡查官的册子统筹安排,但葭葭这才发现,脑力的工作一点也不比体力活轻松。

    偶尔闲暇时,她会拿着碧玉簪子看看,想想宁承熙在做什么。一想到他们俩估计一样操心,葭葭心里就平衡了。

    当时收下这个……定亲信物,是在冲动和感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冷静之后发现收了就不可能还回去了。她平时就放在储物额饰中,也不戴。可不知从何时起,她总忍不住看。

    葭葭这才发现,心门只要有片刻松懈,人就会住进来。

    她十分惶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圣女!”突然有一弟子跑进来。

    葭葭已经练出来了,从容地把簪子放回额饰中,面不改色道:“发生了何事?”

    恐怕是一些突发情况,否则弟子也不会不敲门就进来,“圣女,灵依师姐让弟子传信,说她发现了异常。”

    “知道了。”葭葭站起身,交代了弟子替她等今日的妖报,随后跑业务去了。

    到了地方,三五个弟子守着一团树藤,估计就是此次要除的妖物。

    葭葭走过去看向灵依,“怎么了?难道此藤妖修炼成大妖怪了?”

    由于妖邪降世没过多少年,世间大多数妖物的力量都在中下,且没有灵智,只懂本能攻击。对于修行者而言,要除掉不难。

    但也有一些资质好的动植物生出了灵智,懂得吞噬小妖而壮大自己的妖力,最后就会发展成大妖怪,修行者折损大多在此。

    但现在出现了更恐怖的情况,灵依摇头,“师姐,你看熟不熟悉?”

    葭葭走上前只看了一眼,心猛地一沉:只见藤妖还剩一口气,藤蔓如毒蛇般四处乱扭,更惊奇的是上面附着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葭葭立即回头看向众人厉声道:“你们有没有人受伤又接触过这藤蔓?”

    众弟子面面相觑,想了想纷纷摇头。

    葭葭松了口气,用十分严重的语气道:“你们之中,一定不要有瞒报的人。这是魔气,会趁人受伤钻入人的体内,捕捉人心的阴暗面。若是修行者中招,很可能会成为堕仙者。”

    “平时也要小心,这东西就跟人间的五石散一样,一旦粘上很难去除。”

    就连男主都被魔气折磨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才去掉的,别人就更不能抱侥幸心理了。

    葭葭心有戚戚,她差点忘了周帝本就是靠御妖上位的,阴毒法子简直层出不穷。兹事体大,必须要上报。

    她不敢耽搁正要离开,人群中突然有个弟子哭着跑出来:“圣女,我、我中招了!”

    “……”葭葭呆了一会立即回神,“愣着干什么?快把他绑起来送回照影山!”

    有的人就是天生胆怯内向不敢出头,还好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有瞒到底。葭葭不放心干脆排查了所有同门弟子,还好没有第二个人中招。

    她一挥手,用灵力剿灭了魔气。魔气在外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进入体内之后渐渐滋长,就像寄生物一样,最后让宿主成为魔。

    不仅是人,还有一切有灵智可能被蛊惑的鬼、妖、怪,以及修行者。葭葭不敢想要是妖怪再粘了魔气得强多少度,那时候他们除起来就更难了。

    回到驿站,她连忙往掌门所赐令牌上写了字上报情况,随后拿起今日的妖物地点册子,御剑去了辰军目前攻下的城池。

    这件事必须也让掌权者知道。

    但现在的宁承熙今非昔比,辰主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了。葭葭拿出通行令牌,递给守城将士:“烦请通传一声,我要见主上。”

    “这……”通行令牌只是能让修行者随意出入辰军范围,并不代表能随便见辰主,守城官员是新上任,不认识她,警惕道:“还请姑娘报上名号,在下也好通传。”

    葭葭只好道:“在下灵瑶。”

    怪她平时除妖时穿着一向很平常,又没有美到倾城绝色,让别人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但葭葭还是有点不高兴,本来她心中是有点隐秘期待和宁承熙见面的,没想到现在要见他一面这么难。

    却不想守城的士兵听到她的法号后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窃窃私语着“这不是皇妃么”,守城官也立即挂上笑脸,“您先等等,在下立即去禀告主上!”

    皇妃……葭葭牙有点酸,她受不了这什么称呼啊!她看着别人的好奇打量,三分不悦变成了十分不悦。

    突然,从里面快速跑来一个人,葭葭不认识,但他说自己是辰主的随侍,“圣女,请跟我来。”

    葭葭微愣,宁承熙怎么知道她来了?

    宁承熙特地换了身常服,正在亲手给葭葭点茶。他的手法十分娴熟,只是煮茶会等更久,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只见他身着靛蓝华服,银白发冠上还镶着宝石,浑身上下贵气逼人,和以前不一样了。又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来模样,如果没有国破家亡,他本来也该是皇亲贵胄。

    葭葭莫名有点担心他们相处起来生疏,想了想走过去坐在案台侧边的垫子上,也就是他身侧:“不用麻烦了,我来是有正事要说。”

    宁承熙拿着茶筅搅拌的动作一顿,轻声道:“不麻烦,你说就行。”他知道葭葭没事不会来寻他,但不妨碍他想好好招待她。

    葭葭听到他的语气与从前无二松了口气,连忙把今日的发现告诉他,不放心地叮嘱着:“将士们没有灵力,就更要小心。树藤之类的很容易触碰到,周帝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听到魔气,宁承熙亦是一脸凝重,“我听下面的人上报,最近敌方兵士有一部分速度异常敏捷,也更扛伤,不知朝廷对他们做了什么。”

    葭葭“啊”了一声,烦得很,“你放心,我会查清楚。如果被那些士兵被魔气侵蚀就麻烦了,得想办法。”

    宁承熙把茶放到她手心,“有的事情可以放权给别人做,仙门不止你一人。”

    触碰到手里的温热,葭葭看了看他,喝了口茶,心里的浮躁之气渐消,静了下来。

    宁承熙看她进来的时候面露不虞,现在也不是很高兴,忙问她怎么了。

    葭葭瞪了他一眼,“你猜。”

    宁承熙:“……”

    话一说出口葭葭心底一惊,她一下子想起以前看过的关于“女朋友在外面受气回家挎着张脸让男朋友猜”的话题……不是,她怎么也犯这种毛病?

    葭葭连忙放下茶杯正襟危坐,又把自己在城门遇到的事说了一通。将军和士兵都很尽忠职守,程序很合规,她不喜欢的是他们对她的称呼,“虽说你我有婚约,可我有名字,我不想做任何人的附庸。”

    她不喜欢,再厉害的女子一旦嫁人了或者定婚了,就成了“某某夫人”,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可惜这种现状,从古至今都存在。本质上还是男本位思想,再厉害的女性有个男人,人们就习惯隐去她的成就乃至独立性,将她当做男人的附庸。

    宁承熙听了则神情凝重,他明明从未声张过婚约的事,又怎么会连守城门的士兵都听说过……

    他心中冷笑,却对葭葭柔声道:“别生气,我会解决的。”

    葭葭听他这么说,心里那口气顺了,继续喝茶,一边在心里默默想:果然还是女频小说里的男人谈起来有意思。虽然大多数小说男人也有病,却也有几个好的,充满了女作者美好的幻想。

    像宁承熙这样的高素质男主,现实里怕是不存在。习惯了他,以后回去还怎么面对现实中的男人。

    葭葭心情突然有些忧伤,却对着宁承熙一笑:“我没有生你的气。”

    她能看出宁承熙算是高敏感的性格,他照顾她的情绪,她便也不会让他多想。

    果不其然,宁承熙微僵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甚而有些欣喜,他感觉葭葭对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但看她并没有戴他送的发簪,他连忙稳下心神,提醒自己不要有过多奢望。

    两人各自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宁承熙突然道:“若是不忙的话,能不能明日再走?”毕竟也两个月没见了。

    却不想葭葭像瞬间被打开了话匣子,她指着自己的黑眼圈给他看:“忙,怎么不忙?我一个月就没有休过一天!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更高效地指挥同门完成任务!”

    “不过你打仗应该更忙吧,这么想想我心理倒是平衡一些。”

    “……”

    最终,葭葭还是答应了留到明天早上,因为她把今日的工作带过来了,可以远程办公,用灵力传信,“你们不开会啊?会不会打扰你办正事?”

    “这里是我的书房,一向无人打扰。若是有事,别人会来叫我。”

    于是接下来两人便不说话了,各做各的事。宁承熙在看战报分析形势,研究下一步的作战策略。葭葭则在一旁看着呈报上来的妖物地点,推测妖怪等级,思索要派多少人合适,然后用灵力传音。每安排完一处,她就用朱笔划掉一笔。

    其实经过两月的战场,宁承熙身上多了很多杀伐的戾气,可只要有葭葭在,他就感觉自己没有变过。

    有时他忍不住偏头看了看葭葭,再看看她手上的册子,眼神突然一顿。

    他看着册子上的小字批注,突然轻声道:“这个批注是谁写的?”

    葭葭专心致志办公,听此随口道:“除了我还有谁……”

    须臾,她浑身一抖反应过来,连忙看向宁承熙找补,“刚才没注意听,这些是灵宿师兄写的,我一向粗心,都是他帮我批注的。”

    她忘了,她的字没那么好看……然而她和师兄负责不同的区域,实际上经常凑不到一起。

    这些小字,的确是她写的,毕竟正事不能被耽误。圣女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设定,她只需要跟系统说一声,就能写出这样的字。

    但在平时和宁承熙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知怎的不想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稍会就用自己的水平。

    她看到宁承熙看了他一眼,垂下头继续处理事务,闷闷道:“你与灵宿师兄倒是亲厚。”

    这酸里酸气的一句话,葭葭权当他吃醋松了口气,她以为自己混过去了。

    实际上宁承熙怔怔的,手上的公文看不进去了。

    又过了半天,葭葭安排完大半给了自己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一刻不停歇她真搞不住。抬头看向宁承熙,却见他真的是片刻不停。

    她正要说什么,屋外突然响起一个敲门声。葭葭连忙想站起来了,却被宁承熙按住:“没事。”

    看到进来的人,葭葭笑了一声:“原来是阿荀,过来,让姐姐看看。”

    阿荀先给宁承熙行了个礼,随后乖巧地走了过去给葭葭行礼:“见过圣女。”

    他看到葭姐姐的时候还怕她记着上次的事责怪他,没想到她和熙哥哥一样,都是温和宽容之人。

    葭葭站起来看了看阿荀,心道小孩真的是一天一个样,也没过多久身高又窜出去一截。而且阿荀举止也变了,比以前知礼稳重很多。

    葭葭不可思议:“王叔真厉害啊。”怪不得越看越像她老师。

    宁承熙轻笑,阿荀解释道:“在下今年十三岁,军师本来是想要我去军营磨炼的。是熙哥哥说我天资聪颖,便把我留在他身边侍墨。”

    宁承熙解释道:“军营什么时候都能去,依阿荀的资质一定要读书,将来可堪大用。”

    阿荀在仙道上的天赋基本是零,却不代表他别的不行。他聪明,机敏,记性力超群,就是之前没有上过学堂,言语举止较为粗鲁,心性也很偏激。

    宁承熙有意让他知礼明仪,而且一定要好好教,放在身边时时看着,绝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熙哥哥?”葭葭看向宁承熙欣慰无比,看来他已经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阿荀。

    实则这也是应了一句话:日久现人心。

    那日阿荀看到宁承熙为了修陵工人自爆,还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伤害,把他和葭姐姐推出去,他心里就对他有所改观。

    宁承熙的下属把他带回驻地,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折磨,结果他们帮他隐瞒了告密的事,把他交给了辰国王叔。

    王叔无奈却也收下了他,发现他的资质后便对他十分严格,当真跟夫子一样尽心尽力。

    如今他又回到熙哥哥身边,长久的相处让他破除了偏见,他是和其他权贵不一样的人……当然,阿荀承认,他对他亲近也有故意的成分,他要讨好他获得有利于自己的东西,学识只是其中之一……

    熙哥哥甚至也知道,却放任了……两人心照不宣相处。

    阿荀每日都会过来侍墨,实际上宁承熙不怎么用得着他,一般会让他坐在另一边自己练字。

    今日也是如此,三人各自做各自的事,葭姐姐看着也没有任何置喙。

    葭葭其实是想到了他们不久之前的约定,并且发现自从宁承熙想通了自己可以不当老板,单纯给王叔打工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生气多了。

    她笑了笑,心里隐隐期待着解放那天的到来,然后继续做事。

    直到晚上,阿荀下去了,宁承熙也被叫出去好几次,葭葭终于安排完第二天的人手,并把魔气出现的事通知到各队伍,累得趴下了。

    宁承熙让人安排了膳食,本想叫葭葭起来用一些的,结果她可能真的太困,根本喊不动……

    她是有意识的,就是赖着不起,含糊说自己不吃东西只想睡觉。

    宁承熙蹲在她旁边,突然唤道:“灵瑶。”

    葭葭毫无反应。

    一个人对自己用了多年的名字怎会毫无归属感,平时别人肯定也是唤灵瑶要多过葭葭……

    宁承熙心里堵得慌,痴痴看着她的睡颜,突然在她耳边轻声又唤了两个字。

    葭葭模糊应了一声,宁承熙垂着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宁承熙将她扶起,低声道是别在这里睡,书房有隔间他可以带她过去。

    葭葭是有感觉的,就是困得不想醒,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她什么都会答应。

    宁承熙将她打横抱起时,她也只感觉到身体腾空,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便被一路抱回里间的榻上。

    安置好人之后,宁承熙坐在榻边,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

    “你究竟是谁……”

    到底是圣女不再是圣女,还是圣女是葭葭,葭葭却另有身份呢……

    没有剧本的宁承熙自然想不明白,他突破不了局限性,可那种抓不住的感觉,他真的不想再领会。

    此夜是葭葭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宁承熙则在外面处理事务,彻夜未眠。

    其实事务再多也不至于忙成这样,一天睡两个时辰还是可以的。

    宁承熙只是看着外面的月色发呆,回想自己过去的半生。

    他觉得他这辈子已经足够凄惨,老天爷不会要玩死他吧……

    就凭他的运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