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

    鸢娘又回到了望星楼,虽然在恩客的眼里,她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们只知道,鸢姑娘生了重病,连续几月戴着面纱不曾见人,也不单独接客,只在最高楼处献舞。

    众人揣测议论了许久,甚至有好事之人传她得的是烂脸的怪病,已经毁容了,蒙面不见人只是强撑着,不想被放弃罢了。

    鸢娘一昔回归露了脸,还是那般妩媚多姿,病号之后反而更添颜色;她的身段依旧婀娜曼妙,长袖善舞,她的歌声依旧悦耳动听;她的气质,还是那么高不可攀。

    花魁又出现了,望星楼夜夜爆满,世间男人只为了能见她一面,和她上顶楼看星星。

    鸢娘冷漠地往口中送入美酒,看着楼下的众生百态,心里却有种很强烈的别扭。

    这种感觉,让她无法忽略。她看着男女纠缠,听着淫词艳曲,闭上眼睛,无可抑制地想念在尚书府和季清和的那些平静生活。

    明明在这里多年了,四处皆是熟悉的环境,没想到才出去几个月,再回来却有些受不了了。

    鸢娘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她始终觉得自己对季清和没几分感情。她怀念的未必是他的爱,而是他给她带来过的安稳。

    须臾,鸢娘收回了思绪,低声问起随身服侍的丫鬟:“这段时间,你可曾见小王爷来过望星楼?”

    丫鬟倒挺开心鸢娘能回来,即使她知道姑娘被赎身了才是最好的出路,可她走了,自己就没有人庇护了。她对姑娘的秘密嘱托,自然更尽心,“回姑娘,小王爷本来也不是咱们这儿的常客啊。”

    “以前倒也见过他被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拉进来过,最近半年却是一次都没有。”

    鸢娘挥手让她退下,思索下一步计划。

    江氏的冤案居然与靖王爷有关,当年涉事的人有一串子,她家只是其中一个。

    想了想,季尚书说出来的人,凭她现在根本接触不到,唯一有可能接近的,只有小王爷。

    但让人意外的是,不学无术,贪吃贪玩已经是小王爷的代名词了,他居然不好色。

    这时,鸢娘又想到望星楼的隐藏任务。她爬上花魁的位子两年了,传递的核心消息会经过她的手。但她不敢窥探消息的内容,不敢生好奇之心。

    因为有好几次,她目睹对此好奇的花娘,隔天便从望星楼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连她也不知道,望星楼背后的主人姓甚名谁。

    多年肆意窥探朝廷文武百官的私事,不是皇亲就是权贵。

    她揣测中有几个人选,苦于没有途径验证。

    这么隐蔽的事,季平州却知道,鸢娘这才生了查探出来的心思,说不定对翻案有帮助。

    这边鸢娘已经进入下一步了,那边尚书府乱了好几天。

    季清和没有拦住让鸢娘走了,回过神才发现她还是没有给他解药,连忙追出去,已经看不到人影。

    季尚书心悸不止,府上忙着请大夫,都查不出鸢娘下的是什么毒,也就无法对症下药。

    季尚书怀着死亡的恐惧晕了过去,鸢娘说的时限过了,他却没有死。

    大夫这才朝别的方向探脉,原来季尚书中的不是毒,而是服用后会引起心慌的药草。

    他越心虚恐惧,越心悸难忍。越不能平静下来,越受折磨。

    季尚书被自己吓得去了半条命,养了好几日才有所好转。

    而平时宠辱不惊的尚书公子,也似受了重大打击,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宿醉多日。

    季清和把鸢娘留下的东西捧在手里,又把前不久翻出来的童年玩具抱在怀里,消沉了好几天。

    原来鸢娘,意欢妹妹是同一个人。

    自己安静下来消化事实的时候,季清和不得不承认,鸢娘那晚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他喜欢她却不爱重她,心里想过要独宠她,一步步提升她的身份,却没有将她视为妻子。

    他清楚父母的性格所以从不曾为她争取,说到底还是对风尘女子有偏见。

    他甚至还在她的面前,自以为正义地诋毁她的父亲,怪不得当时她的眼神如此讥讽。

    到头来,他自己的爹才是那个不够磊落的人。

    季清和想清楚了自己的错处,时隔多日出走房门,去见了他父亲。

    季尚书看着在自己面前笔直跪下的儿子,心里有预感了,“你这是做什么?”

    季清和对着父亲不停磕头,“求父亲,还江叔父一个公道!”

    季尚书痛心疾首,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你说什么?你要我如何给他公道?”

    季清和一字一顿:“父亲手中一定有能为江氏翻案的证据,请您再做一次选择。”

    季尚书:“且不说要翻这陈年旧案,你难道不知道,若真的追究下来,老夫同样逃不过罪名!”

    季清和头上磕出了血,表情痛苦,他随手抹了一把遮住视线的血,“知情不报的罪名并不大,也许父亲主动揭发,还能将功补过。”

    “儿子愿代父受罪。”

    他又重重磕了下去。

    季尚书差点被他气得二次犯病,“你是要老夫去当那出头鸟啊!你可知当年的事多少权贵参与?要得罪了他们,季家就是下一个江家!”

    “可是,”季清和不理解,“当年您已经对不起江叔父一次了!你要一错再错下去吗?”

    “呵,对错难道比全族的性命还重要?他江闵文就是看不清才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我季平州不可能步他后尘!”

    季尚书说完了,发现儿子看他的眼神变了。

    从不可置信,变得沉痛,变得陌生。

    季尚书下意识回避这种眼神,连忙给自己的话找补:“老夫是说……你别忘了,你与季家分不开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亲爹倒了,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

    “你的吃穿用度,你荣华富贵的生活,都是季家给你的。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逼迫你的父亲,你是被她迷了眼啊!”

    季尚书终于把这顶锅推出去了,他指着自己的儿子痛心道。

    不曾想季清和被指责的时候神情有所挣扎,听他说完后,眼神重新变为坚定。

    “爹,你不用把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

    “我喜爱江意欢,可我没有被她迷了眼。反倒是因为我下意识的偏见,对你们二老的顺从轻视和伤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她,与她无关。”

    “从前我以为她只是个需要寻找依靠的小小女子,直到那天,我看到了江氏的门风,身处淤泥的她依旧高洁不染,让我真正地钦佩她。竟有女子,傲骨不折,忠孝两全。”

    “我失望的是,咱们家没有这样的风骨。”

    “我坚持来求父亲,也不止是为了江家的冤屈,此事牵扯的已经不仅仅是江氏一门了。”

    “靖宁王,骁勇善战,为国捐躯,却被奸人所害。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然得知,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如此报国之士死得不明不白,不查清真相只会让忠臣义士寒心。”

    季清和这次不再磕头祈求,反而站了起来,俯视坐着的季尚书,“我不明白。”

    “为何,您要在我幼时,便教我忠孝仁义,宁折不弯。要谦卑而不怯懦,勇敢而不鲁莽……君子之道,不因困厄而改节。”

    “为何您却没做到?如果您不认同这些道理,为何要这么教我?为何不让我做一个愚昧的痴儿?!”

    “父亲不愿出面便罢了,我会做正确的事。”

    季清和拿出帕子捂住额头,不卑不亢地缓缓走了出去。

    季尚书看着他的背影,被他说的话震住了。

    清和在他面前,一直是孝顺服从的模样……原来,他早已长大了。

    一时间,季平州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欣慰。

    他把他教得很好,所以他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和家里闹翻后,季清和搬了出来,用自己的俸禄租了宅子居住,然后日日去望星楼求见花魁娘子。

    老鸨看热闹不嫌事大,每次都让人帮其通传。

    结果自然是不得见,他痴心盼望的模样却被人传了出去,传到世家大族的耳里,纷纷取笑年轻一辈又废了一个。

    “完了完了完了。”葭葭急得转圈圈,“不是,这剧本里也没这么写啊!”

    原书坑太多,根本没有把男女主和男女二的线串起来,也就不知道季江两家还有这种纠葛。

    原文里说男女主的仇恨是误会,现在填坑了,眼下的发展两家不算直接仇人,却也隔阂难消。

    葭葭走累了,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接下来该怎么查下去?”

    承熙今日穿了件天青长袍,高束的长发随风飘扬,葭葭看他温和安静地听她发泄,心情突然平复了不少。

    承熙道:“最近我去王大人和辛大人的府上多转了几次,发现他们的确是心虚,想要早早打发我走。”

    “他们对我生了疑心,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动作。”

    他坐到葭葭身边,耐心开解她,“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葭葭玩了玩自己的手指不去看他,呼吸略有凌乱,“我不想再瞒着鸢娘了。”

    单打独斗一点进度都没有,要尽快组队了。

    “我要去找她。”

    承熙微微一愣,“你不等她来找你?”

    葭葭这才抬头看他的眼,“她找我一百次也只会瞒着我,就算我问也不会承认。只有我去找她,才能挑破我们的关系。”

    他们此时正走在街上,葭葭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她想好了便往望星楼的方向走去。

    “等等!”承熙头一次用较为急切的语气叫住她,“你就这么去?”

    葭葭眼睛转了转,很快反应过来。

    对啊,女孩子逛不了青楼。又要开始了吗?恶俗的女扮男装梗。

    葭葭以前看小说的时候,每次都要吐槽女扮男装的情节:且不说女生没有胡子和喉结,体魄和身形也不像男子,别人看不出来简直降智……更别提头发散开就是女的,不散就是男的……她实在不能理解。

    但也没办法,葭葭刚才跑快了,此时转头去找承熙,苦恼道:“那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我能穿上的男装吗?”

    对啊,男装合身也很难!

    承熙还怕喊不住葭葭,毕竟她一向是个急性子,此时却见她自己走了回来,站在他面前露出苦恼的表情。

    承熙看着她的脸呼吸突然急促了片刻,努力克制住心脏的剧烈跳动,半晌才突然笑出声,按照平常的语气和她说话,“今日恐怕寻不到伪装的衣服,要不咱们明天再去?”

    葭葭急得拍自己脑门,却也知道准备不足容易露馅,“哎呀,早知道你就别提醒我想到这点了。这种有急事又暂时做不了的感受,就像是老板明天给我发奖金今天就告诉我一样!”

    话音刚落,葭葭听到一阵轻笑。她抬头一看,承熙那个家伙看着她眉眼都在笑。

    葭葭:“喂。”

    笑点低就算了,笑点还这么奇怪!

    “我错了。”承熙果断求饶,“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好吗?”

    脱口而出的话说完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敛了神色。

    葭葭有些意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承熙在她面前的表情举止这么幽默松弛,颠覆了以往温和稳重的形象。

    就像是一个忧郁文青,突然沾染上了少年气。

    葭葭突然偏过头,不久前她已经回避过一次对方的眼神了,“那行吧,明日我们再去。”

    正当两人沉默着往回走时,很小的小说世界让他们同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穿着一身紫衣华服的公子,带着沉默的小厮悠哉悠哉地踱步。

    葭葭:“……你哥挺闲啊,我嗅到了剧情的味道。”

    一个皇上微服出行,还让他们看见了,总不可能是来跑龙套的。

    回家暂停,葭葭和承熙默契地,不远不近地跟着黄公子。

    走过两条街,他们亲眼看到黄公子打着折扇,进了望星楼。

    “……”

    挺巧,都到这儿了。

    葭葭突然灵光一闪,回头看向承熙,“对了,剧情里面一直提到的望星楼是背后传递消息的暗桩,你说有没有可能……”

    最有理由监视文武百官的,不就是皇上吗?

    皇上最爱培养爪牙,比如历史上什么东厂锦衣卫的。这个世界没有设置这些,但是古今皇帝的心理是相同的……

    葭葭又想起一件事,“还有,我们不能让皇上和鸢娘见面!”

    江氏的惨案,往下来说是奸臣勾结,往上来说也可以是皇上不辨是非。若要鸢娘看出了黄公子的身份,恨意迸发,不知会产生什么后果。

    事态紧急,葭葭灵机一动,从附近的铺面买了一块面纱戴在脸上,便走进了望星楼。

    一进去,一股脂粉气味扑面而来。

    葭葭不仅不理解女扮男装的套路,她还不理解,为什么有的小说里女角色入青楼,第一反应是满足了新鲜感和好奇的快乐。

    这一刻当自己亲眼目睹,葭葭完全没有感到新奇,她只看到女子被当做男人的玩物,如宠物一样被逗弄。

    她们一个个早已习惯,纷纷带着妥帖的笑,也许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委屈,却不妨碍葭葭心里难受,对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笙歌纵酒,互相摸来摸去的香艳场面感到极度不适。

    鸢娘真是她任务对象里遭遇最惨的女主,这时葭葭产生一股强烈的想要完成任务的想法。

    内心有了动力,葭葭很快便让自己不受环境影响,打起精神继续前进。

    她趁人不注意端了一个果盘,想要上楼,不出所料被散落在楼里被老鸨请来安保的护卫拦住了,“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是新来的花娘?你这穿得也太放不开了。对了,你不知道咱们望星楼的规矩吗?你还没有更上一层的资格。”

    “……”葭葭挤出一个笑脸,腾出手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忍痛把自己的零花钱塞给护卫,“我当然知道自己上不去了,这位大哥行个方便,小女子想打听一个消息。”

    “你还挺上道。”护卫收了钱换了张笑脸,“说吧,你想打听什么?”

    葭葭不动声色离对方远了点,“方才我发现一个紫衣华服的公子,看上去非富即贵,大哥您可曾看见他去了几楼?”自己找太麻烦了,有人脉当然要利用。

    护卫的表情十分猥琐,“姑娘,你看着像有前途的人,物色客人的眼光不错。不过那位公子不是你能肖想的,方才我看到嬷嬷急匆匆跑下来迎接,领着他从二楼一直逛着去了。”

    葭葭道:“谢谢啊。”这种前途大可不必。

    她正在想要怎么上楼,赶在黄公子之前见到鸢娘,突然浑身一僵。

    有个喝醉的猥琐富商过来想要摸她的脸,葭葭连忙躲过。

    对方显然更来兴趣了,“躲什么?没见过你这生面孔,干嘛遮着脸啊,让老爷我好好瞧瞧。”

    葭葭忘了,女主容貌惊为天人,她的妹妹身姿眉眼自然也不会差,蒙着脸都有人来骚扰……她热身了几秒,在对面再次伸出手时,狠狠一脚向上一踹,正中那人膝盖。

    富商顿时哎呦一声,与此同时他伸出来的手臂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钳制住,往后一折,更是惹得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葭葭下意识往承熙那边靠了靠,夸张地叫护卫来抬人:“这位客人醉糊涂了,快送他回房休息吧!”

    富商痛得涕泗横流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被人架着送下去了。青楼嘈杂,无人在意这边的小插曲。

    承熙头一次强硬地把葭葭拉到身后,深呼一口气,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玉牌挂在腰间,言简意赅道:“让开。”

    在望星楼的护卫是有点见识的,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靖”字,连忙让开,于是承熙握着葭葭的手腕带着她走上了楼。

    葭葭还在他身后感叹,“权力真好使啊,希望有一天我扮演的角色也能有身份有能力,不再那么微小,老是被人拿捏……我不会借此压迫别人,我会像你一样帮助别人,救赎别人。”

    他们连走了三四层楼,葭葭说完,带着她一直往前走的人放缓了脚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她,“会有那么一天的。”

    葭葭一愣,她感觉承熙的笑中似是带着几分苦涩的滋味,对着她重复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手腕的温度忽然消失,承熙似是反应过来了,缓缓松开她的手腕。葭葭这才发现,他刚刚是拉着她走的。

    她方才隐约感觉到承熙有些生气,但他的情绪去得太快了,此时看着她依旧温和平静,仿佛她感受到的是错觉。

    又走上几层。沉默中,承熙突然轻声道:“只是以后,你能不能等等我?我们是……朋友,也许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葭葭心神一颤,原来承熙介意的是她没和他打招呼就跑了,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耳朵,“是我太着急了,下次行动我一定会叫上你的。”

    这次她回答得很快,许是两个人走过了好几个世界,有了很多共同经历,不知不觉中便有了信任和依赖。

    承熙听此,眉眼缓缓舒展开来,带着葭葭包下一间房,远离了外面的喧嚣。

    他对着急匆匆赶来的老鸨道:“本公子今日过来便是特地求见花魁娘子的,不知她现在可有空?”

    老鸨斜眼看向他身边坐着的葭葭,一下子看出她不是望星楼的人。

    带着姑娘找花娘……老鸨不理解这是什么新玩法,面上却十分殷勤,“回小王爷,鸢儿今日正愁寻不到人作伴呢,我这就叫她来见您!”

    待老鸨离去后,葭葭道:“看来咱们来对了,黄公子和鸢娘还没有见到面。这次靠你截胡我姐姐了!”

    承熙:“……”

    殊不知,老鸨是先接待过黄公子了,才来接待小王爷的。黄公子本也想去见花魁,走到一半突然说想自己逛逛,让她们别跟着了,此时正四处游荡。

    正巧鸢娘坐在望星楼顶层俯看楼下,视野极其开阔,一下子看到了黄公子。

    上一次只隐约猜到黄公子和他兄弟不是等闲之辈,鸢娘才对他刻意讨好,这次她看到此人,手中的茶晃出去了一半。

    倒不是今日黄公子衣着配饰有何特别,鸢娘认识的是他身后带的人:

    她在望星楼的无数日夜里,曾多次窥见过黄公子身边的年轻人,他每次都穿着常服,将自己伪造成大富豪的公子,却每次都让老鸨跪在暗室的地板上向其汇报来往官员的动向。

    有一次,她听见了老鸨恭敬称其为统领大人。那是鸢娘便猜测,望星楼背后的主人就是他。

    可今日鸢娘看到所谓的统领大人恭敬地走在黄公子的前面给他带路,对其毕恭毕敬的……她才想起来,统领掌管大内,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只听从皇上的命令。

    有的事情,帝王不便出面,就会培养爪牙替他办事。

    原来望星楼背后的真正掌权者是黄公子……她早该想到的,最有理由监视百官,掌握全局的人,必是这天下至尊。

    鸢娘眼中满含冷意,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看去,原来不知何时,她把茶杯给捏碎了,新鲜的血液顺着手心流下。

    很快,鸢娘身边的丫鬟在黄公子面前摔了一跤,嘟囔道:“娘子的手被琴弦割破了可怎么办?她待会儿还要上场的!”

    黄公子眸光一动,“你说的姑娘是何人?”

    “花魁娘子你都不知道,以前没来过还是没见过世面啊?”

    丫鬟懒得理他,连忙跺着脚急匆匆走了,边走边说要去拿药。

    黄公子对着他后面的统领不可思议道:“本公子居然成没见过世面的人了?走,咱们去会会顶楼的花魁娘子。”

    统领连忙应是,人前无限风光的人,在黄公子身边只有附和的份。

    就晚一步,老鸨去喊人的时候鸢娘已经和黄公子见面了,房门外守着的还是统领,吓得她什么都不敢说就离开。

    老鸨心里叫苦不迭,怎的大人物都凑一天到齐了,她怎么跟小王爷交代哦……

    再难也要回话,老鸨更不敢让贵人久等,只好如实说鸢娘有贵人了。

    葭葭弹坐而起,连忙朝外面走去,这次她记得拉上了承熙。

    该死的剧情,阻止不了看来是必然会发生什么了!

    花魁娘子的闺房内,鸢娘和黄公子相对而坐。鸢娘自己喝了一杯酒,一举一动皆显风情,“别看妾身是青楼女子,这些年不知接待了多少男人,能进我房间的,却少之又少。”

    “倒不曾想,”黄公子惊讶的表情快得跟没出现过一般,此时平静淡定地看着她,“原来是你。”

    上次见面,他对此女确实心生好感,见她言谈文雅,一举一动大方得体,还以为是哪个大臣家的千金小姐。回宫后还让人查了一番,没查到是哪家的就算了。

    没想到,她居然是望星楼的花魁,一个青楼女子……

    “上一次,姑娘不是自称意欢么?又怎会成为花魁鸢娘?究竟哪一个才是你的真实身份?”

    鸢娘妩媚一笑,反问道:“小女子出门去,自然是要隐藏自己,总不能逢人便说,我是花魁吧?”

    黄公子抚掌赞叹,突然坐得近了些,他缓缓拉住鸢娘的手,抚摸她手心的伤口,眼中有些怜惜,“本公子不明白,琴弦伤到的只会是手指,你的伤怎么在手心上,看上去倒像是割伤……你明明在房间处理过伤口,你的丫鬟怎么还出去拿药了?”

    鸢娘缓缓道:“伤口会疼,自然要及时上药。奴家在外看到公子,等不了了,这才略施小计,公子见笑了。”

    她从怀里拿出玉佩递给黄公子,“您看,这是您上次给我的。是你自己说,若有需要便凭此寻你。”

    黄公子默了,大抵是败家堂弟总找他要东西,他都形成习惯了,见人高兴便给一份……

    黄公子凑近鸢娘,望着她的唇道:“是本公子给的,那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鸢娘一笑,“大抵是,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朝朝暮暮。”

    黄公子显然也是老做戏人了,不得不说他对鸢娘时而知书达理,时而魅惑热辣的表现产生了兴趣,想看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鸢娘贴身吻了上去,黄公子也不甘示弱,搂住佳人的腰肢将其抱在腿上。

    红袖添香自有一番妙趣,两人热情激烈地享受,看向彼此的眼中却无一丝温度。

    随着时间流逝,鸢娘似是被征服了般缓缓闭上了眼,心中的恨意在心口汹涌滂湃。

    她口中含着一枚毒药,只要唇舌交缠,让对方吞下去,她便得以弑君复仇。

    可那黄公子看似沉沦实则清醒,压根不张嘴。

    鸢娘心里有无限挣扎,还得防不留意自己吞了,脑中陷入天人交战……

    葭葭猛地推门见到的就是这激烈的一幕。

    统领恨不得跪在地上请罪:“黄公子息怒!在下拦不住啊!”

    也不敢拦!小王爷和那姑娘上来就推门,他总不能拔刀把皇上的堂弟砍了……

    黄公子还来不及尴尬,就感觉自己怀里的人浑身僵了。

    鸢娘头一次情绪外露,控制不住地露出惊恐的表情,她抬头,一眼便看到了戴着面纱的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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