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果

    瑶姬还欲发作,宫门外却传来熙攘惊叫声:“娘娘,娘娘不好了!”

    小太监话音未落,蓦然间,一抹艳红撒在素纱窗纸上。

    刀剑入肉,伏尸遍地。

    宫变了。

    萧揽迅速抱起小善,另一只手拽住瑶姬胳膊,便往内门奔去。

    瑶姬还没反应过来,萧揽已开了密道的门,将小善托付婆婆,要她三人先躲进密道。

    这条密道是多年前为防不应所挖,如今却派上用场,不待瑶姬细问,萧揽便将她几人推进密道,只留一句:“届时风波平息,我必第一时间来迎母亲,但今时今日,母亲切要保重自身。”说完,不等瑶姬开口,他便重重关上了密道门。

    萧揽取出搁架佩剑,剑身流白,色泽崭新,然而在不久之后,它便会通身浴血,以祭战乱。

    这一天淑妃等了太久太久,等到心中惴惴不安的沉重淹没了她,终于还是来了,只是她没想到,齐雍,她最信任的哥哥竟然背叛了她。

    淑妃和珠珠被囚于乾清殿,龙榻上,皇帝仍未醒来。

    齐雍身着五爪龙袍,明黄加身,即为正统。

    淑妃一边将珠珠抱在怀里,一面声声泣血:“哥哥,尔雅在哪儿哥哥!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齐雍气定神闲:“圣人言感自己后继无人,恐不堪大任,遂将皇位传于朕,若有不服,格杀勿论!”

    珠珠身体抖了抖,泪眼朦胧:“舅舅,舅舅最疼珠珠了,难道现如今,什么都变了吗?”

    齐雍温声道:“怎么会呢珠珠,舅舅自然疼你,往后舅舅做了天子,你还是这天家的公主,享万民供养,这样难道不好么,难道对珠珠而言,舅舅做皇帝就是大逆不道?”

    珠珠当然不敢乱说,因为他在说出大逆不道这句话的时候,禁军已经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齐雍呵斥 :“不得对公主无礼!”

    淑妃伸手握住刀尖,尖锐刺穿她的皮肉,淑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最后问一句,哥哥,尔雅在哪里?”

    齐雍挥了挥手,只叫人将她二人带下去。

    谁都没有想到,齐雍竟有如此狼子野心,所有朝臣只以为他尽心辅佐萧祯,只盼自己的外甥能够登上这至高皇位,可谁都没曾料到,他竟将萧祯软禁起来,逼宫乾清殿。

    齐雍淡淡问:“萧揽呢,找到了吗?”

    部下点头:“只他拼死抵抗,颇为缠人。”

    齐雍轻声嗤笑:“本欲留他性命,如今看来也是不用了,传朕旨意,罪臣萧揽,以下犯上,意图谋反,就地格杀。”

    “是!”

    淑妃还在叫嚣不服:“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齐雍取出佩剑,步步上前,直到走到这昏迷许久的皇帝面前,音色张狂:“朕有静安八万大军,如今俱已入境京都,王权富贵,谁能与朕争锋?”

    静安一夜空城,俱调令至京都,齐雍谋反,是谁都未曾想到的事情。

    老皇帝重病不醒,膝下两个皇子,一个在他手上,另一个也只是负隅顽抗,齐雍如今,胜券在握。

    他拔剑架在老皇帝颈上,张狂一笑:“朕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挥剑,斩下。

    鲜血喷涌。

    淑妃的尖叫声哑在喉咙里。

    齐雍睁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他想回头,当啷一声,佩剑掉落在地,他的身体也重重砸在地上。

    他不甘地望向殿门,那里站着一个人,身披战甲,容色无双。

    他的手上搭着一只弓,箭矢却插在了齐雍胸前,正中左胸。

    那昏迷已久的老皇帝蓦然睁开了双眼,凭空从床上坐了起来。

    晏归单膝跪地,甲胄砸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臣晏归,救驾来迟,圣人受惊了。”

    一旁的淑妃也是一脸惊愕。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皇帝做的一场局。

    淑妃,齐雍,包括皇庭的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齐雍发动兵变,静安叛军俱被调入京都,皆被瓮中捉鳖。”

    皇帝点点头。

    晏归扯了扯唇角,看向齐雍死不瞑目的双眼俱是嗤笑:“那些察觉到不对的判众再要逃回静安,也再来不及了。”

    穆青松已携难民迁都静安,如今的空城已被围的固若金汤,这些叛军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一切都已明了,淑妃跌坐在地,神色惶惶。

    到底是机关算计,倒害了自己性命。

    这件事的知情人不多,晏归算一个,穆青松算一个,剩下的,或有看出的,或有踌躇站队的,如今一切平定,便该秋后算账了。

    珠珠就知道,弄玉哥哥不会轻易死掉的。

    她重重松了口气,扑上去:“弄玉哥哥,你终于回来救我了!”

    晏归后退,转身,教他扑了个空。

    他要找的人,此刻不在这里。

    却在此时,殿门被打开。

    萧揽携光而来,他的怀中,正是晏归朝思暮想日日惦念的人。

    可此刻的小善与他走时却截然不同,她的膝盖被鲜血染湿,苍白一张小脸失去血色,好像下一秒就要弃他而去。

    萧揽将她交给晏归,愧疚道:“弄玉,抱歉。”

    晏归此时不想听抱歉。

    他接过小善,怀里的女孩子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她的身子冷的吓人,晏归的脸色亦阴沉吓人。

    “是谁、”晏归好像平静,抱着她的双手却颤抖不止。

    “是谁害她如此!”

    珠珠不知死活地搭话:“弄玉哥哥,不过一介孤女,死了便也死了,怎值得你如此——啊!!!!”凑上前来的珠珠被一下踹倒,她半天起不来身,淑妃的尖叫声,珠珠的哭泣声,乱作一团。

    皇帝脑筋突突,他沉声:“都别闹了。”

    “圣人!”晏归抱她跪下,只问:“臣妻遭人暗害,还请圣人,将此人捉拿出来,绳之以法。”

    珠珠是在宫里出的事,此时却没有一人站出来。

    萧揽随后跪下:“是儿臣一人过失,但凭父皇惩处。”

    “我儿何错之有?”宫人一边叫着娘娘,一边阻止她怒气冲冲往殿内迈入。

    胆敢阻拦她的人都被瑶姬一脚踹倒,没人真正敢将她拦下,一袭红裙,明艳过人的瑶姬就那么出现在殿前。

    皇帝简直头都大了。

    他率先开口:“晏归,先将小善带下去治伤,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晏归侧眸看向瑶姬。

    他所能给的交代无非就是赐下恩赏,将事情囫囵揭过。

    晏归自然不依。

    他句句尖锐:“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如今看来瑶姬娘娘亦不想承认自己的过失,那臣便斗胆问一句,圣人又该作何处置。”

    “晏归!”

    晏归眼神翻涌,如针在芒:“臣在前线为朝廷卖命,臣的夫人却在后宫险些丧失性命,圣人想叫臣说什么?又或者,圣人愿意听臣说些什么?”

    “来人,围宫!”晏归的眼神很冷,冷到圣人不敢相信上一秒他还在为朝廷,为自己这个姑丈卖命,现今就要步齐雍的后尘。

    萧揽捉住他的手臂,用力甚至能听见骨节吱嘎作响的声音:“晏归,三思。”

    晏归冷笑:“三思?”

    “她受尽苦楚被推入河流谁三思了?”

    “她被喂下丹药忘却前尘谁三思了?”

    “亦或是如今,她被人用刑昏迷不醒谁又三思了、”

    世人欺她那他便弑杀世人。

    皇权欺她那他便颠覆皇权。

    皇帝怒道:“晏归,你要反!”

    晏归凄凉一笑:“圣人,臣不得不反!”话落,他便转身往殿外走去。

    萧揽自知拦不住他,心中挣扎良久,刚要开口便被一道女声打断。

    瑶姬凄凄一笑,道:“晏归,你不能反。”

    晏归停住脚步。

    瑶姬走到淑妃面前。

    如今的她们,一个抱着孩子身形狼狈,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儿去。

    争争斗斗这么多年,她太累太累了。

    她屈膝俯身,捉住珠珠的脸。

    这孩子娇蛮任性,是被父母双亲娇惯出来的跋扈。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天真无辜。

    可是后来,再没有后来了。

    不知为何,淑妃的心感到一阵的不安。

    萧揽攥紧双手,痛苦低声:“母亲。”

    “我的儿,母亲愧对你良多。”多少年来,看着这张与皇帝如出一辙的脸,她便日日想起当年的噩梦,她不允许她□□孕育出罪孽的种子,萧揽生来就是错误。

    可她分明都这样对待他了,他还是满眼濡慕,咿咿呀呀地唤着母妃。

    多无辜。

    是啊,多无辜。

    罢了,罢,当年由她亲手种下的因,如今也该由她来解。

    她看向皇帝,露出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他的笑。

    皇帝有些恍惚,因此一时间都未曾反应过来经由她口所说出的话:

    “晏归,你不能反。”

    “因为你怀中抱着的,是当今天子的女儿,真正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萧鸾。”

    虽然早已察觉小善的身世不简单,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她竟是当今天子的女儿。

    萧鸾、珠珠没有听错,这本属于自己的名字,属于自己的尊贵身份,怎么一时间竟都成了旁人的了,更何况是她最看不上的这个下等女人。

    珠珠癫狂否认:“不,不,这不可能,我才是真正的公主,你乱说,你是要陷害我母妃对不对,你在乱说!”

    “而你,”瑶姬扯了扯唇角:“不过是烟花柳巷一个下流娼妓所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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