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宁，许小仪。
皇帝印象深刻，因乾清殿里他问起她的名字，她轻声道来‘君子攸宁’。
这几字出自诗经中的小雅斯干。
意思是君主休憩地。
女子若用作名字，便寓意着无忧无虑，安静美好之意。
祁彦会记住她，当然不止这几个字。
而是这许小仪侍寝时，害怕问能不能不侍寝，祁彦并不急色，也不是那种逼迫人的皇帝。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
以为她紧张，于是打算温柔点。
谁曾想小嫔妃红着脸说自己还小，身体没发育全，这时候侍寝伤身子，希望皇上能等等她，等她长大。
皇帝的嫔妃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十五岁进来的的。
楚昭仪就是十五岁进的府。
许攸宁却是第一个提出这种要求的。
祁彦当时的心情怎么说，挺好笑的，对，他没有生气。
这要换成先帝，恐怕当晚就下旨将许攸宁丢进冷宫。
祁彦没有这样做。
更没有让小嫔妃难堪，也没让敬事房太监将人送回去，就这么让人在龙塌上单纯睡了一觉。
“爱妃，这是……”祁彦轻笑一声，目光在许攸宁身上走了两圈，“长大了？”
第4章
大祁朝女主多难产，是因为出嫁早，身子还没长好就要生育子嗣的原因。
许攸宁拒绝侍寝，一是往这方面想，就顺水推舟。
二是那个时候她知道出头不好。
但是又不能让皇帝将她遗忘，于是这其中真真假假只有她自己清楚。
玩味的目光在身上蔓延开来。
许攸宁到底稳得住，被这种肆无忌惮的目光也没有露怯，轻轻的低下头，脸红了，好似害羞。
白里透红的脸颊，红的煞是好看。
“皇上。”许攸宁轻声细语叫一声。
小嫔妃这是不好意思了。
皇帝眼中带笑，不再逗她，“你刚才笑什么。”
许攸宁福身，“回禀皇上，臣妾是听到齐淑妃娘娘的话，想到一些往事。”
“哦？”皇帝摆出感兴趣的样子。
“臣妾在家中时有个贴身婢女，与臣妾从小一起长大，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去年进宫，臣妾未带着她，还真是用好长时间，才习惯她不在身边伺候，故而苦笑一声。”
这话听来，像是在为齐淑妃说话。
至于齐淑妃领不领情不知道。
齐淑妃手中的帕子被揉成团，看起来是挺气的。
怎么会领情。
一个从七品小仪，她也配？
楚昭仪往身后一靠。
可惜了，这许小仪脑子不行。
就算打着讨好齐淑妃的主意，可越过得宠的齐淑妃娘娘，在皇上面前为她说话，单凭这一举动，也彻底得罪齐淑妃。
“既然伺候的好，为何不带进宫。”皇帝问。
许攸宁：“臣妾位份低，进宫只能带一人，因身边嬷嬷家中没人，臣妾怕以后无人给她养老，便将嬷嬷带进来了。”
皇上点头，自己琢磨了一下。
许攸宁进宫那年，他刚处置完荣王，新进宫嫔妃位份是交给皇后做主的。
许家虽然没落，但满门不少烈士豪杰，为着这个也不能亏待。
于是叮嘱一句，许家女儿位份好好选。
小仪位份是不高，但当初跟许攸宁一起进宫的，三个采女，一个徽娥，位份都不如她高。
赵小仪因太后过寿，送的礼物得太后喜欢，太后提出晋位的。
“既如此，朕就特许你多带一人，让她进宫继续伺候就是。”祁彦目光在许攸宁脸上扫过，道：“另……许小仪晋位许宝林，皇后记得让内务府选出册封吉日。”
齐淑妃见到皇帝脸上时都会挂着笑，可现在她笑不出来。
“臣妾遵旨。”
皇后无所谓，一个小小宝林，晋升就晋升了，倒是底下的嫔妃，脸色都不太好看。
许攸宁谢恩，“臣妾叩谢皇上。”
“回去坐吧。”皇帝道。
许攸宁坐回位置上，这回可把身边的人眼红坏了。
李宝林酸溜溜的说，“姐姐好本事，这么多人在这坐着，偏姐姐入皇上的眼，幸运的晋位宝林。”
来时还是许宝林叫她姐姐，这才多久就调转过来。
许攸宁比她早进宫。
如今又在同等级上，按规矩也是该她喊姐姐。
除非她也能立马从宝林晋升美人。
可惜皇上压根没注意到她。
许攸宁毫不客气的应下她这声姐姐，“妹妹别着急，你也会有好运的。”
李宝林：“姐姐今日运道好，那就借姐姐吉言。”
许攸宁笑笑。
赵小仪没多说什么，只小声道恭喜。
咏春还在跪着等发落。
齐淑妃鼓起腮帮子，“皇上偏心。”
祁彦笑：“朕何时偏心了。”
“本是臣妾身边宫女咏春的事，许宝林一笑，皇上眼睛里都看不到其他人，这还不是偏心？皇上，您今日要不给臣妾一个说法，臣妾可不依。”齐淑妃半撒娇，半抱怨的说着。
楚昭仪虽然见不得许宝林勾搭皇上，但这会也恨得牙痒痒。
这后宫，得皇帝赏赐最多的就是齐淑妃。
但凡是齐淑妃喜欢的东西，内务府都是一箱一箱的抬到永粹宫。
就这也好意思说皇帝偏心。
梁修仪一直没说话，现在可忍不住，“齐淑妃娘娘这是打趣呢，谁不知道皇上最偏心您，上次奕儿想父皇，皇上还没到白玉轩，娘娘叫人传太医，说是崴脚，皇上听到后，立马去了永粹宫呢。”
齐淑妃仗着恩宠没少截胡，梁修仪深受其害。
她生下三皇子后，还没侍寝过几回，可回回都让齐淑妃寻着由头截胡。
正经侍寝都是有孕前，可那是两年前啊。
梁修仪怎么不恨。
白充华扬唇笑，“姐姐有三皇子，还不允许姐妹们都有孕吗，妹妹可盼着早日怀上皇嗣，为皇上开枝散叶呢。”
新人是有苦说不出。
她们平时还能想着生孩子，她们这些新人才惨，几个月见不到皇帝都是常事。
许宝林更惨，听说进宫后，皇帝走流程似得过了明面。就再也没有翻她牌子，她估摸着许宝林上回见皇帝还是在中秋的时候。
进宫一年多就没见过几回。
可是人家今日一见，就晋位，让皇上给记住了。
有人觉得她惨。
许攸宁可不觉得自己惨，她这一年多虽没见几回皇帝。
是真乐得自在。
毕竟准备冒头后，就没有这般幽闲的日子。
楚昭仪哼了声，“白充华这话就不对，按说你与齐淑妃侍寝最多，可到现在也不见动静，齐淑妃还曾生育过，倒是你，怕不是不能生吧。”
后宫向来这样，表面上姐姐妹妹叫的亲热。
内心不知道怎么恨对方。
楚昭仪这话戳中白充华的痛处，她确实未成有孕过，可这又不是她一人，潜邸来的那么多人，言嫔小产多年不见有，林美人跟她一样。
这几月得宠的日子，比她还多一点，不也没能怀上。
白充华咽不下这口气，“昭仪娘娘好没道理，这后宫又不是单臣妾不能生，林美人比我侍寝还多呢，皇后娘娘与皇上七年，不也……”
“放肆！”
第5章
刚刚一直静静听着不发一言的皇后，冷声打断，“本宫也是你能置喙的？”
皇后娘娘鲜少动怒，但这不代表她是个好脾气的。
有时候嫔妃坏规矩，她罚起来丝毫不手软，从刚刚要将咏春送进內刑司就能看出来。
不过，皇后也只是皇帝的嫡妻。
后宫嫔妃都是世家女儿，皇帝的女人，就是家世不好，只要不是犯下大错，皇后也不能越过祁彦随意喊打喊杀。
所以也只能罚罚月银，禁足，最严重的是撤下绿头牌。
但是皇后始终是皇后，在后宫想要谁死，多的是法子，磋磨也能磋磨死你。
白充华不敢跟皇后对上，干巴巴的说，“是臣妾心直口快，说错话，求皇后原谅臣妾的莽撞。”
“白充华不尊宫规，冲撞皇后，就罚三月月银，撤一个月绿头牌，皇上您说如何？”皇后看向上首，问皇帝的意见。
白充华听到罚月银还没什么反应，听到撤绿头牌，急的喊：“皇上……”
祁彦一笑，看似没什么反应，“就依皇后的意思。”
白充华急了，还想求情。
皇后没给她机会，冷眼瞧着：“看来宫中规矩，白充华全忘了。”
白充华一听，生怕皇后再加两个月撤绿头牌，不情不愿的起身，“臣妾谢皇后娘娘。”
许攸宁默默看着。
这就是皇室，不论你是被赏赐还是被罚，都要卑躬屈膝谢恩。
倒是皇帝刚刚那一笑，意味深长。
楚昭仪心里痛快，撤绿头牌丢人不说，一个月不能侍寝，对她来说不难过。
毕竟皇帝一月也就去芳华轩一回。
但对于白充华就难受的紧。
皇帝又说：“皇后，齐淑妃脾气不好，底下人伺候的久，懂她脾性，她自己也习惯，这个宫女就不送內刑司，打几个板子惩戒惩戒就成，皇后如何说？”
明面上是询问，但天子金口玉言，谁敢反驳。
皇帝要保下咏春。
皇后只能点头：“皇上说的是，让杨喜将人拉出去打十个板子，就在坤宁宫外打。”
嫔妃身边的奴才就代表自己脸面。
咏春被打，齐淑妃心里自是不愿，可也懂得见好就收。
“皇上疼臣妾，臣妾知道，臣妾谢皇上，永粹宫那备了皇上爱吃的膳食，皇上，一会让臣妾陪您用膳吧。”齐淑妃福身，看向殿门，道：“咏春还不叩谢圣恩。”
咏春跪地上磕头：“奴婢谢皇上，谢娘娘。”
“朕今日还有事，左讳。”皇帝喊自己的大太监。
左讳手里拿着东西，皇帝让他分发下去。
许攸宁低头看手上的这份供词。
记的是杜宝林身边奴才以及她娘家大哥的招供。
上面写着杜宝林心系荣王，荣王被皇帝下旨贬为庶人囚禁病死后，杜宝林费劲心思进宫。
进宫后得宠，本想杀皇帝为荣王报仇，可皇帝机警，且身边伺候的人多，他自己更是身手不凡，根本没可能。
于是就将主意打在皇子身上。
她要杀尽皇帝的子嗣，二皇子就是第一个。
供词上字字句句胆大包天。
记录着杜宝林大哥如何将她送进宫，杜宝林又是如何支开二皇子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
这事不难，她是得宠的宝林，想要支开太监们，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混过去。
这事策划的算不上紧密。
杜宝林以身涉险，就算自己成功杀二皇子，她也洗脱不掉自己。
而且太蠢。
想杀皇子，你不能明着来，哪怕你有嫌疑，也不能一眼就让人知道是你干的。
一命换一命。
未长成的皇子换荣王的命，可就亏大了，何况杜宝林把自己也折进去，太亏。
亏大了。
众人看着，都觉得杜宝林不想活，毕竟谁想干坏事，自己去动手的。
许攸宁抬头，发现赵小仪也在看她，她看回去，赵小仪摇摇头，目光里带笑。
这不是开心的笑。
太蠢了。
她们都觉得杜宝林蠢。
许攸宁觉得，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