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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思春雨

    路北和唐风那日在小会议室的矛盾貌似翻了篇。

    其实,在路北醉酒后给她打电话的第二天,她就早早的堵在了宏双的门口,把刚上班尚处于懵懂中的林安安拉到一边,随口问起昨日他们三人在饭桌上的情况。

    林安安此人除去在上课时还能高谈阔论,其他事情上属实不太靠谱。

    果然,她歪着头认真回想了一下,道:“没什么呀,就让他们重新认识了一下彼此。”

    “重新认识?”

    “对,先前咱们自我介绍都是简单的说名字,我就想呀,昨天的冲突是不是这样的认识太表面了,导致彼此缺乏了解?所以需要重新好好认识一下,才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理解昨日彼此的言行。”

    很有道理的一番说法。也确实如此,如果不去深挖对方的生活环境倒也无法立马感同身受。人都是靠互相接近慢慢熟悉的不是吗?

    但,也不知道为着什么原因,她总觉得饭桌上肯定还谈了什么,便继续道:“就这样?”

    “就这样呀,男孩子之间嘛,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一顿饭一杯酒说开就是好朋友。”说完,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嘿嘿一笑:“还怪押韵的。”

    霏羽一副似信非信的表情,又让林安安心虚:“就还说了一些平时不在宏双说的事情。”

    “有什么不可以在宏双说的?”

    “哎呀,宋老师,难得糊涂嘛,这个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我不会说的。”林安安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然后颇得体似的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上课用书转身往国际班走去。

    霏羽被秘密两个字定在了原地愣神。

    她此前是一个典型的结果论者,无论什么事情只讲究一个结果,过程如何艰难坎坷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可是,近来,自己却总在路北的事情上多留了份心。林安安说的秘密就像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里,昨天路北也含糊不清,她自然不会去碰唐风那个冷钉子。

    有些事情正朝着慢慢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风雨欲来之感。

    后面这次小冲突也渐渐被人淡忘,但林安安有一句话说对了:一顿饭一杯酒说开就是好朋友。路北与唐风两人到底是不是能成为交心的好朋友,尚且不能做定夺,但总归是比点头之交多了一些生活间的言语,比如互道早安,再比如推荐对方看过的好电影。

    除此之外,霏羽还察觉出了路北这些天和以往的不一样。

    他不再一有空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跑,平时嫌聒噪的班级,也能在她偶尔路过时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谈笑声。他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毕竟初识此人就是听的声音,清朗中带着点江南人独有的软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是好事!她在心里无声呐喊。

    初初见到他,就觉这人粘人得很。大抵出于初来此地,无依无靠,抓住渝城第一个给他送温暖的人的手的原因,像漂浮在茫茫大海里的人抓住了浮木。她该是满意这种改变,路北跨出了他来渝城的第一步,不再排斥和别人进一步交往。

    但,心理的落差还是有的,霏羽很好的把造成这种落差的原因总结为:一直围在身边惹人心烦惹人厌的家伙,一朝不在己旁驻足停留,一时半会儿不习惯罢了。

    习惯而已,能形成亦能戒掉。

    可就在霏羽慢慢的快要恢复往常独来独往的习惯时,那人又一次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扑在工作中偶一抬头,就望见他探头探脑的立在办公室门口,像是等待她抬头多时一般,终于瞅见自己视线扫了过去,笑了开来。

    “嗨!”他在门边招了招手,接着道:“我进来咯。”

    这话说得,进来就进来呗,好像之前也这般礼貌似的。

    除去刚开始时,彼此都还有些不熟悉,之后哪一次不是找个什么“寻安静”的借口,堂而皇之的走进来的?

    所以,霏羽暂时不想对此无营养的言语做出反应,继续手里头的工作。倒也不是有意没事找事的冷落别人,属实还有另外一重正经原因在,品酒会的日期越来越近,手头一堆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这人撞在自己心烦意乱的枪口上,也不怪自己对他无意义的行为不给好脸色。

    她的冷态度,并没有让尴尬站在门口的人有多么的灰心,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似刚才那般假模假样,自顾自地走近来,站立在霏羽的桌对面。

    人影倏然笼罩过来,灯光洒下,往霏羽的电脑屏幕投下不大不小的一片阴影。

    路北没话找话:“在忙什么呢?”

    双手撑着台面,身体重心向她这边倾斜。

    她能闻到他身上似乎有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大概是某品牌的香薰沐浴露。她只觉得这股子气味直冲脑门,搅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晕乎乎的。嘴上还能冷冷淡淡地回应:“你又不懂这些,别来烦我哈。”

    如果不是现下那个毛茸茸的脑袋非要凑到自己电脑跟前,带来属于他个人的气息,大抵她的脑袋还可以察觉出自己语气里不自觉地撒娇。

    路北还没生气,继续道:“哎,你上次说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什么事?”她被迫从电脑屏幕再次抬起头看他。

    那人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等得面前人终于肯正眼看自己一眼,又换上一副惯会用的委委屈屈的表情:“你不要以为那天我喝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喝酒了?霏羽停止转动的脑袋这才回想起,前几天晚上那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对自己的“真情流露”。当下用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语气道:“你现在不是跟唐风走的近吗?他品味好,你让他带你去呀?”

    也是在后来的某一天,她坐在做手工的操作台前凝着满腔爱意奋力雕刻一片龙鳞时,往事一幕幕回忆起来,才琢磨出自己说这话时的味儿尽然是酸了,巴巴的也带上了委屈。

    但,当当局者时总是没有当旁观者时清醒。

    现下的霏羽,只是从短暂的抬头中立马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去,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不停,但屏幕上一个个被敲击出来的字是再也没有看进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唐风那天的态度,你让他陪我去,指不定又要被他嘲笑一番死板。”

    路北是个非常擅长察言观色的人。霏羽虽然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语气中已经漏出了些微的缓和,便得寸进尺道:“况且我们之前都说好了,你是又打算抛弃我了吗?”

    看吧,这就是路北此人,霏羽心道。他真的非常清楚如何能让自己心软。

    霏羽的思绪飘到了不久前,她准备去茶水间接水喝,便听得里面路北和林安安的对话。其实事情也就是她偶然碰见林安安向朋友吐槽陈丹之后几天。

    “我那时被吓坏了,生怕被告状了去。”是林安安的声音,她不知道先前两人在聊什么,话题如何就到了自己身上。便打消了推门进去一起聊天的念头,想听听对面的人怎么说。

    “宋老师人……”是路北的声音,后面的话估计喝了水的缘故,带着含含糊糊的听不清,但她大致从语气和对面林安安的反应判断出应该不是什么坏话。

    料他小子也不敢,霏羽想。

    那头林安安继续道:“话是这么说,但初印象就感觉有点冷淡了。”

    这话也没有说错,林安安是整个宏双最初见到自己的那一批,正好那时自己刚好从蓉城回到渝城,心情的确说不上美妙。

    “哪有,宋老师内心其实很柔软的,你跟她撒个娇卖个惨,她就什么都答应你了。”语气还有几分骄傲的意味,听得出少年人的活泼。

    她那时便又把这声音同初初只闻其声时比对起来,只觉声音清朗,似乎有股说不清的暖流涌入三四月的渝城,趟过心扉。原来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即使没有经历过自己的一切,也还有人能有那么一点懂自己。她还讶异于,自己潜藏的这份伪装,没被别人看出,到是被一个相处不过短短一月不到的小屁孩摸了个几分。

    比如此刻,画面回转到办公室,那人从撑着桌面的姿态,到安静的坐到对面的椅子里。一副乖乖等待回复的小狗模样。

    刚才站在那的压迫桎梏感瞬间消失,霏羽浆糊似的脑子开始正常运转,嘴巴上却没那么快饶人:“到底是谁抛弃谁呀?”

    “我我我我,是我。”

    这是彻底软化下来了,路北顺着竿子爬。

    “好吧,谁让我人美又心善呢。”这是上次电话中,路北最后反复喃喃的那几句,阴阳怪气的,也就路北能当下开心起来,“腾”的一下站起,眼里兴奋的光芒遮不住。

    “那就这周天吧,我提前向林老师打听好了,那天你休息,绝对有空。”

    你看这人永远能把你的后路堵地死死的。

    周天还没来的前几天,四月清明时节的雨就已经纷纷扬扬的开始下了起来,大有来一场大暴雨的倾向。

    霏羽这几天也提醒过宏双的人,时刻带把雨伞,不要让兜头的大雨浇湿了去。毕竟渝城的四月不比其他地方,可能在你不察之时说下就下了,颇有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架势。

    但再小心的人也有疏忽忘记的时候。

    接到路北打来的求助电话时,霏羽也才刚到宏双。今早半路上突然的下了一场大雨,她坐在正好穿江而过的地铁上,雨花“刷刷”飘打到车窗上,外面的渝城高楼大厦山山水水瞬间笼罩在茫茫的一层雾色里分辨不清。

    还好她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把常挂在门边的黑色雨伞,到不至于下车的时候就被堵死在车站口出不去。

    身上的雨水还未擦干净,就听到斜挎包里响起了一阵急躁的电话铃。

    霏羽从前台的抽屉里边拿出常备着的毛巾,边接起了电话,随意的擦拭大衣上沾上的雨露。

    那头声音伴随着模糊的雨声,能隐约听到四周嘈杂的人声,用着地道的渝城方言:“好大的雨!”

    她一时不觉是谁的电话,正准备看手机屏幕,那边才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没带伞,你能来这边车站接我一下吗?”

    语气不似之前的死皮赖脸,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霏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在哪?”

    也只有到真正觉得不好意思麻烦到人的事情上,这人才会用这种态度,小心翼翼地让人心疼。

    那头轻轻吐露了一个地方,声音里有丝丝颤抖。

    霏羽不自觉多问了一句:“很冷吗?”

    “嗯。”

    “出门没多穿一件衣服?”

    那头声音寡淡,像是被春雨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无精打采地和霏羽进行一问一答:“不知道渝城的四月还这么冷的。”

    人到雨季就容易受天气的影响而多愁善感,霏羽没有继续深究下去。想着张琪元之前说过怕冷的,便一直放着件深棕色厚棉衣在宏双,霏羽没犹豫,立即联系到张琪元向他借了来,就又拿着伞冲入了雨幕。

    路北所说的车站出口离宏双有差不多两公里的距离,平时腿脚快一些也要十几分钟的时间。她还是怕那人孤零零的立在站口,冷风萧瑟,虽谈不上刺骨,但也足以来一场糟心的风寒。思及此,霏羽把抱在手中的衣服往前胸埋了埋,怕打湿沾染了外面的寒气,脚下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些,周遭环境在渐快的脚步里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倾盆大雨兜头浇下的“哗哗”水声。

    眼瞅车站就在眼前,掩映在开了花的老银杏树下。老银杏新开的嫩芽有些随着狂风骤雨飘零而下,人流在小小的车站门口进进出出,雨声如雷,有操着方言大声讲电话生怕对方听不见的人,也有被堵在口子进不去的人嚷嚷着“让一让,让一让。”

    霏羽就是在这样的喧嚣里,看见了独自一人立在角落抬头看风雨中浮萍般的银杏的路北。仿若与周围的人间烟火格格不入,倒是与他自述的记忆里那个站在沿江的公交站台,大雪纷飞中拉不住心动对象的人重合在一起。

    但分明这个人,在回忆里也曾站在江南水岸,听沿街叫卖,闻十月桂花香飘十里。

    一阵寒风刮过,她看见他瑟缩了一下,可怜兮兮的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灰色卫衣,是刚来渝城的那件。

    她冲着角落那人开口:“哎。”

    声音被雨声掩过,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见,也或者只是漫无目的的眼终于在往来人群中扫到了走近了几步的她身上。

    于是,霏羽就看到了前一刻尚在言情剧本里的忧郁男青年,见到她的那一刻,变回了地主家的傻儿子,冲她一个劲儿傻笑,不言不语。

    她把雨伞盖过他头顶,遮挡住打在车站顶棚上飘下的雨滴。风吹地他头发凌乱飞舞,让她辨不清刚刚那双冲她就笑的眼,在他低头拉衣服拉链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把那缕遮人眼的头发拂到耳后,绯红的耳根露了出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日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又一次从心底爬出来。

    路北抬头与她对视,眼神清澈的让她无处遁形,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何要把这样一双眼露出来搅乱人心。

    几乎是下一秒,她又把那人头发一把薅乱,甚至比之风吹更飞舞,她道:“还是乱些好看,有个性。”

    “哦。”

    要是换着平时,这人肯定跳着脚回应:“小哥我天生丽质。”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春雨太过寒凉,路北的耳根逐渐红透,他似乎真的冷到了,牙根都在打颤,说的话磕磕绊绊起来:“快,快走吧,我,快冷死了。”

    路北不傻,心底的火苗串起来也就一刻的事情。有了夏奕然的“前车之鉴”,他可太清楚那一刻的感觉了。

    他觉得可以把这种感觉定义为心动,但他依然面临两年前的困境,场景也只是从十二月的沿江纷飞雪转到了渝城四月天,还是带着雨打泥尘,冒着浓烈土腥味的四月天,亦没有“四月芳菲尽,桃花始盛开”的春景。

    眼前只有忙忙碌碌的行人,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唯一生动的也就一棵发了嫩芽的老银杏。

    他大致形容那股感觉,也就是在彷徨迷茫的时刻,那人打着土到掉渣的黑色雨伞,站在抽了嫩芽又被风吹寥落的银杏树旁,浅浅的唤他。

    四周嘈杂诡异的安静下来,他也看见那人被风吹乱的头发。之前没觉得,短发女孩也可致命,此刻见她不加修饰的一张脸,手里抱着棉衣,也无手去整理乱发,就那样浅浅的呼唤他,他其实听到了,一时不回应,也只是因为脑子里不知怎得就想起一句话:你头发乱了喔。

    最后他也没去帮忙整理,他自己的头发也被风吹的遮人眼。

    他掩饰内心的慌乱,低头拉衣服拉链,几次都没扣上。只想着头发呀头发,遮住我红透的耳根吧,让令人沉醉的春风再吹上一阵,把恼人的忧思带走吧。

    但,春风没带走忧思,却带来那人的指尖,也许是一路走来浑身发热的缘故,也或许是抱着棉衣的手还留有余温。她的指尖划过自己冰凉的脸庞,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灼热,都快要烧到全身去。他屏住呼吸,眼里余光只有面前人扣着象牙形扣子的前胸,胸脯起伏,平稳呼吸。

    啊,你看自己多么卑劣,生出一些怎样的坏心思。他抬眼与她对视,嘴唇翕动,终是一言不发,看向她时,脑海里过了往事碎片,小时候秋日里驾车远去的李暮妍,大学冬日里坐上公交离开的夏奕然。

    他的人生好像充满别离,他也预想了也许会在一个秋日,他坐上开往三江的飞机,看着渝城下空的一树一景变成渺小的尘埃。

    也不知道是不是嗅觉出现问题,他闻到桂花香。在雨幕中四溢开来,他感受着头发又被人弄乱时,指尖挠过头皮的酥麻,听着她开口吐气说出的调侃。

    所以说,她为自己理了发,是不是可以把后面拨乱发丝的手理解为留恋的停留?

    无人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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