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真心的下次还是因为一些原因迟迟都没有兑现。
“说好的火锅呢？说好的渝城一日游呢？”自从自己上次在手机上回复他说真心带他吃火锅后，路北就时常趁课间休息，或者下班的时候悠哉游哉地晃进办公室，大剌剌的坐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颇有占山为王的架势。
毕竟这人已经自封为专属座位vip了，曾大言不惭的说：“在自己的领地不需要脸面。”但其实像他这般的学生甚至是同事也是少数。
霏羽觉得自己还是守信用的，至少那天和许诺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就用私人号，主动发去了好友申请。
那人很高兴的样子：为了纪念这样一个伟大的日子，我们赶紧把吃火锅和逛渝城提上日程吧。
只是可惜，社畜不配悠闲。比如说，答应了小孩今晚下班之后就带他去吃上次吃的火锅，饭后吹吹晚风，看看江边的风景什么的，都随着陈丹的到来，显得遥遥无期。
陈丹这人一般不怎么过来宏双蹦跶，毕竟还有一些其他身份去做更高端的事情。
所以一般过来就注定有大事要商量。霏羽下午看到她从宏双大门走进来时，就直觉事情不妙。
此时此刻，所有人团团围坐在会议室里小小的方桌上，已经开了将近30分钟的会议，还没切入到正题。
“这次活动，很重要，我希望大家一定要努力，我希望不管是老师们还是主管们，做好这次活动也是对宏双的一次考验，宏双成立这么久以来也承办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活动…”
陈丹讲得滔滔不绝，一进来就捧着的白开水已经不再冒热气。话也从举办品酒会到宏双成立之初。霏羽不动声色的瞄着在座的每个人，个个手中握住笔貌似认真记录的模样。不过是一些陈词滥调，霏羽不知道是不是都在用心记，但林安安绝对是有事。
林安安坐在桌尾的位子，几次拿起手机看时间，又放下，模样异常焦躁。
霏羽瞄眼墙壁上的挂钟：17：40左右。
还有10分多钟就到下班的点，也是她和路北约好吃火锅的点。她有点坐立难安，正准备开口提醒一下陈丹先讲重点。话刚到嘴边来不及溜一圈，林安安先开了口：“陈总，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讲重点？”
林安安的本音有点尖细，平时不刻意压着点会显得很大声。她自己也吐槽过，稍微讲大点声，像是要跟谁吵架似的。比如此刻，本就不大的空间里，这句话透过她的嘴传到每个角落，质疑的明显。显然其他人也没料到会有人公然顶撞，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霏羽内心向对方竖起大拇指，牛啊。领导的废话文学都敢打断，不愧是90后，工作上的后辈，整顿职场的前辈。
陈丹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但并没有发作。她和陈丹共事过几年，再自己还没有去蓉城之前。所以摸得清陈丹的一些行为，比如，此刻她面上虽不会显露太明显的不高兴，但也不会再做出些什么不体面的行为，诸如：领导说话不要插嘴，或是，哦？林老师有什么高见？
她只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把场面圆回来：“我现在所讲的这些活动，都是宏双以往的成功案例，我希望你们能从中获得一些经验，然后把这次活动办的更好，我并不觉得，和以往保持一样的水准是发挥稳定，相反我觉得这是一种退步！在座的很多员工也有来宏双没几年的，疫情之前的很多活动都没有参与其中，而且我相信大部分老师也没有主办大型活动的经验吧，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这对你们以后的职业规划也是很重要的经历，明白吗？”
霏羽都想为自己鼓掌，和自己猜的一分不差。此番话里有话里分明在对林安安说：小姑娘，老娘在打拼闯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过家家呢。
林安安白胖白胖的小脸上很快爬上一抹绯色，春天室内空调开的还是有点高，热气熏得此刻林安安活像红脸的关公，就差下一刻磨刀霍霍大喊，曹贼，拿命来。霏羽很明白这种感受，自己刚大学毕业那几年也如这般怼天怼地，看得惯的看不惯的都要讲出来。
所以大概也能预测到林安安接下来要讲什么，便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在快要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微微举起手给陈丹示意，得到允许后说：“我之前已经把宏双近几年的一些活动又重新规整了一下，会议结束后会发到工作群里，希望每位员工及时查阅学习。”
陈丹满意的点点头，终于喝了口捧在手里的凉白开，顺着台阶就下了：“既然宋老师已经整理好了，我这边就不再多说了。接下来我们说说关于举办中日饮酒会的活动……”
可算步入正轨，霏羽捏了把冷汗，眼睛扫过林安安，见她愤愤把笔记本摊开，一声不吭。没有发作就好，她暗自庆幸，顺便瞄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机，上面刚好进了条消息，屏幕“刷”的亮了起来。
傻狗头像的一条微信，锁屏界面没有显示全。
她拿过手机在陈丹没有往自己这边看的时候，解锁：还没有结束吗？还没结束吗？还没结束吗？
灵魂三连问后，又紧跟着一条消息：还有多久？我快饿死了！跟了一个委委屈屈快要哭了的表情。
她抬头，透过办公室的磨砂玻璃，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端正的坐在外面的会客椅上，盯着手机望眼欲穿。
这次会议她也不知道会开多久，时间已经是18：30。她不同其他人，开完会就可以走，陈丹多半会在会议结束后单独留下她交代一些事情。
想了想，偷偷摸摸给那边回：你先去吃吧，我也不知道开多久。下次请你吃，当给你赔罪。
那边回很快：又是下次！你跟她说你有事先走啊？
霏羽有些头疼，路北此刻的行为在她眼里多少有点无理取闹：不行，我是老板，哪有先走的道理？
那边回：所以你又要放我鸽子？
陈丹那边已经再讲酒会的大致流程和人员分配，霏羽无心再去哄闹脾气的小孩：反正你先走吧。霏羽并不知道，这句话隔着屏幕传达给对方的时候有多不耐烦。发完这条消息，她就看到外面的人影猛的站了起来，怨气很大，甩包到左肩的时候并不留情，大跨步离开了。
霏羽放下心来，走了也好。
会议结束的很晚，近8点，陈丹一宣布今晚就到这里，所有人立马都站了起来开始“悉悉索索”收拾东西。
她也准备收拾收拾，陈丹就开口阻止了她进一步动作：“宋老师，你留一留。”
好吧，逃跑失败，社畜能有什么怨言呢，社畜只能点点头说好，然后跟着道：“我先去上个厕所。”
人都走的七七八八的，有同事跟在后头出门对她说明天见，她也只是敷衍的回明天见。眼神往空荡荡的会客厅看，那里原本该是坐着一个人等着她下班的。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
上完厕所正准备洗手时，她听到了厕所隔间里林安安带着抱怨的语气，似乎再跟谁发语音：“就是啊，一天到晚的讲些废话，以为自己很牛*吗？”
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生气起来也没有顾及周边环境是否安全，估计是觉得这栋楼里没有哪家公司这么晚还在，抑或是走时看到自己和陈丹还留在办公室里，忍了几个小时的怒气急需缓解，便迫不及待找小伙伴发泄，说的话也多少难听了点。
她听到隔间冲水声，正想离开，林安安手里拿着手机走了出来，还在输出的嘴，看到她的瞬间蓦的停了下来。
霏羽腹诽，气氛挺微妙的，目前自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开水龙头洗手，水流哗哗声下林安安慢吞吞移步到她旁边的水池，也打开水龙头，两注水声交替，给寂静的洗手间增添了一丝丝尴尬的气息。
霏羽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镜子，随意整了整飘到额前的几缕头发。林安安这才讨好地开口：“哎呀，你看就是这么巧哈，厕所都能遇上，哈哈哈哈。”
职场新人道行还是浅，那种无所适从，当心自己在背后说老板坏话被他人举报的局促都写在了脸上。
霏羽微微扯起唇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放心，我没有那么大嘴巴。”
得到了保证，林安安立马笑开，手也自来熟的挽上了她的，好姐妹似的：“那最好不过了，你人怎么这么好呀，这不得请你吃顿饭？”
后面又自顾自地说哪家店好，吃完还可以去唱歌什么的，霏羽全程只微笑的回应着好呀。最后林安安颇为满意的屁颠屁颠地走了，还不忘回头跟她保证说这顿饭一定会请。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林安安话让她想起了先前在会客厅等着她吃火锅的路北，为了实现诸多累计在一起的下次，而答应请他的这顿饭，终究又成为了下次。她再次回到会客厅，依然空荡荡，只有天花板上的吊灯还在闪着寂寞的光芒。
陈丹无非讲的还是关于品酒会的事情，交代了策划的任务，便也没在继续唠叨下去。时间还是到了将近9点。
随着陈丹的离开，宏双彻底安静下来。
霏羽心底自己也不知的希冀最后也消失殆尽。也是，怎么可能在一次次的失望过后还傻乎乎的等着呢，设身处地的想，她要是遇到不讲信用的也会离开吧，只是别样情绪涌上心头，让她不是个滋味。
“大忙人终于结束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还没有走？”霏羽听到声音抬头，那点不是滋味，在看到那人怀里抱着两杯奶茶出现在门口时，也被抹了去。
她没想过他还会出现在这里，即使已经是春回大地的季节，那人的周身还是能感受到从外归来的寒气。他似乎等了很久，但怀中的奶茶甚至能感受到暖气。
“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的，但越想越气，总觉得自己这一走，又让某人逃过一单，我不亏了吗，非得向某人讨回公道来。”
“想怎么讨？”
霏羽看着他怀抱奶茶的样子有点傻气，偏生这个人还歪着头状似认真思考的模样：“光请我吃火锅是难以抵消的，你这层层累加怎么着都得给我亲手做一顿。”
这人真是什么都敢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你是我什么人，亲手给你做？”
在霏羽的认知里，这是越界的举动，她虽然对这个小孩不同于其他人，但也仅仅是停留在同情他的独自异乡漂泊，要非得加上层关系那也只是师对生的关怀。
可是后来的霏羽才知道，那些曾今的严谨和不承认是自己给自己和对方画上的分水岭，跨不出来。
小孩又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你欠我这么多下次，难道不该吗？你看，我都气的准备回家了，还想着给你带杯奶茶，渝城的风吹起来也是很冷的。”
说罢就把怀中的奶茶递到她面前，她伸手接过，上面果真带着温度。
她看着那人眼里的情真意切，脑子里不理智的声音在她耳畔说：“答应他吧，孩子太可怜了。”
霏羽又一次败下阵来：“你明天下午有排课吗？”
“没有没有。”像是怕晚回答一秒，自己就变卦了一样急切。
“那你明天下午来我家，我刚好有空。”到底还是软下心来。
“下次记住，我不喝奶茶。”霏羽在两人转身往外面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说着话时还能感受到捧在手心里奶茶的余温。
“啊？减肥吗？”
“不是，小时候喝牛奶吐过，之后就再也喝不任何奶制品了。”
“哦，那我下次给你买咖啡。”小孩边说边又边把霏羽还拎在手里的奶茶拿了回去：“我今天就一次性炫两杯。”
霏羽手心还残留奶茶的余温：“喝不完就算了，小心夜里睡不着。”
“睡不着，我就发消息骚扰你，你得负责。”
霏羽觉得好笑：“又要我负责？”
两人已经走到了大楼外，夜色下的渝城陡然入人眼，霓虹闪烁绚烂。
那人稍稍走在了前面，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嘴里还含着吸管，霏羽好像看见了那人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落寞。但很快就在自己怀疑是不是看错了的时候，又换上了一贯的笑：“因为你是姐姐，得关爱弟弟。”
这人总有歪理让霏羽一次次放下心房。但当天晚上霏羽一直开着震动的手机并没有响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霏羽感慨，自己分明没有喝下那杯奶茶，醉了的到好像是自己。人间清醒的某人或许已经进入了梦乡。
下午3点，路北准点敲开了门。霏羽从渝城回来以后，家里还没有人来过，路北进来后闹哄哄的往那里一杵，莫名让霏羽觉得多了份人间烟火气。
“宋大厨今天打算给我做什么呀。”
霏羽正在收拾蔬菜，那人就凑了过来。没有很近也没有很远，隔着一指宽的距离，斜眼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
霏羽有点不自在，本来就觉得邀请他来家里已经算是越界行为。此前也在给自己不停做心理建设：自己与他差了这么多年纪，想想自己在外漂着的时候，这个人可能在东北玩泥巴，到也能让自己没有那么多旁的想法。
但是，此刻那人无知无觉的凑在身边，抬手的时候，外套的衣摆碰到自己握刀的右手，衣服摩擦发出细微声响，多少有点过了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再比自己小，也是一个可以扯结婚证的成年人了：“你去外边呆着吧，不要打扰我。”
那人似乎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自顾自到：“那怎么能行，说好的教我做上次做的小甜点呢？”
“和今天有关系吗？”
霏羽见他顺手洗了一根黄瓜咬了一口，说的话也开始含糊不清：“如果不出意外，我可能会孤苦无依的呆在渝城一年，想想这一年要是没点儿正经手艺怎么过呀。”
霏羽狐疑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分明刚开始不熟那会还会发一些自己做的饭。
他也看出霏羽眼里的不信：“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是说真的。来渝城了，肯定就要吃渝城的家常菜呀。”
“你对渝城执念很深呀。”霏羽只是随意的开了个玩笑。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人啃黄瓜的动作停了下来。依稀可见的落寞还是被霏羽捕捉到了，加上刚来渝城出租车上和昨天那次，这个人已经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三次与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开朗不一样的情绪。
霏羽又一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错自己是站在甲方的位置，有义务去了解每一个学生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一直觉得所有工作都是相通的，就像她之前画画，如果没有对周围生活的观察入微，那画出来的作品就没有灵魂。即使是虚构的作品，也不能悬浮在尘世之外。所以霏羽觉得自己能够轻易看出一个人的伪装。
“哎呀，这不很正常嘛。”他打着哈哈，显然是不准备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嘿，这个我帮你洗了吧。”说罢拿起料理台上一把空心菜装模做样的洗了起来，霏羽默默看着他洗菜的侧脸不语，继续切着手里的菜。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隐瞒的秘密，之前的霏羽对他总是抱着一种不强迫的态度，不想说的事情不深究，反正人生中的匆匆过客而已。
但今天许是阳光太和煦，半密闭的空间里也从窗口泄了一丝春风进来，霏羽突然就很想了解这个小孩的内心世界，像是解谜游戏，这个人身上埋着很多秘密，而他本人就站在阳光下，笑眯眯的看着众生，释放出欢迎来解谜的讯号。
菜式是很简单的渝城菜，偏辣，之前问过他，说不忌口，天南海北的什么味道都尝过。
吃饭的时候，自然也是拉近彼此关系的时候，虽然认识也有些时日，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路北吃饭的时候也不忘夸自己的手艺精湛，说这是自己来渝城之后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霏羽觉得这话里水分很大，但没有那个厨师听到顾客夸自己做的菜好吃时是不开心的。
开心之余，霏羽没有忘记自己的解谜游戏：“我已经满足你的要求了，你是不是也该回报我一下了？”
那人还在吃，两颊包的鼓囊囊的，透出股孩子气：“你说，我一定办到。”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那人埋头干饭中点点头。
霏羽看了一下时间，时针指向6点，这个晚饭吃的不甚开心，直觉现在是个吐露心扉的好时机：“你为什么来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