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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堂辩,审旧案

    虽是祭天之日,天子携百官坐于宸堂用膳,合该是热闹景象,但是宸堂处却给人一丝不安的感觉。

    李瓒同乾帝一同入座,一向虚弱的乾帝出现在众人面前,不免引起一阵骚动。

    在他的授意下,众人才纷纷动筷,按理说乾帝已经退位,祭天之日他是不用出现的,不知今日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何?

    下方坐着的人虽吃着眼前的酒菜,但也是各怀心思。

    乾帝身旁坐着的李瓒一脸平淡,心里想着事情,嘴里的食物也嚼之无味。

    乾帝往时身子还虚弱着,但今日不知怎的,却像回光返照似的,精神好了许多。

    他端起酒杯抬手,朝下方说道:“天佑我大夏,山河无恙,人间皆安,愿我大夏国泰民安,长存永世。”

    见他如此,百官纷纷端起案几上的酒杯,纷纷站起鞠躬,说完吉祥话,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再次落座,乾帝脸上笑意不减,将酒杯缓缓放下,就要起身离开。

    见他要走,李瓒伸手握住他掌在椅柄上的手,“父皇且慢,事情尚未结束。”

    乾帝不解的看过去,手指微动,不知李瓒这是何意,但到底身子还稳坐在椅子上。

    正说话间,外面一道身影走进殿中,朝玉阶之上坐着的人说道:“觅阳郡主在外求见。”

    此话一出,宸堂之内一片死寂,将头一齐转向说话的内侍,随后又小声议论起来。

    乾帝看着弯着腰身的内侍,双手咻地握紧,咬牙问道:“觅阳?她来干什么?她不是被关押进大牢里了吗?”

    此话说出,乾帝立马明白过来,若是没有人放她出来,她如何能从天牢那到达这里。

    他转头看向握住他手的李瓒,当即就明白过来这是李瓒的意思,只是不明白他和叶琬愔到底要做什么事。

    无人回答他的话,则李瓒无视他人,命令下方之人:“许她觐见。”

    “是。”内侍说完脚步飞快离开宫殿朝外走去。

    宸堂殿门被御卫从外面打开,只见叶琬愔一袭素衣立于殿门前,身旁跟着持剑而立的容奕。

    乾帝脸色惊恐,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悄悄往后挪动了一下。

    李瓒还是如伊始一般,平淡地坐在椅子上,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叶琬愔抬脚踏入大殿之内,手上不知端拿着什么东西。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乾帝稳住自己的身子,眼神发狠地看着叶琬愔,“觅阳,你这是何意?”

    叶琬愔走到殿中跪下朝上方叩首,目光直视乾帝,随后说出今日目的:“臣女欲借今祭天之日,在诸位宗亲百官面前,揭发三年前渚益一战,渚益节度使吕释开同叶临陷害叶昭叛国,陷杀越王的大罪。”

    这句话经叶琬愔口中说出,众人脸上意味不明,皆朝在座的叶临看去,而乾帝胸里憋着气,看向她的眼神异常毒辣。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叶昭通敌,越王谋反证据确凿,你现在却来告诉朕,这些乱臣贼子是被人诬陷的?”

    乾帝气得直接从眼前的案桌上拿起酒杯朝她掷去,可因身体虚弱的原因,手部无力也就没有扔到她身上。

    酒杯砸在叶琬愔面前几步的地方,“咣当”一声,然后滚落到她膝下,叶琬愔看着那酒杯,随无视掉。

    而叶临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上出来跪在地上争辩:“请上皇、皇上明鉴,觅阳郡主此乃凭空捏造,微臣冤枉。”

    虽如此,这也并不能阻止叶琬愔心中所恨,她瞥了一眼跪在她身侧的叶临,冷笑着看他作戏。

    叶琬愔不顾乾帝发怒,将手书呈现,随问道:“不知您可还记得高茂此人?”

    提到此人,叶临终于不再淡定,而乾帝沉声问她:“你想要说什么?”

    高茂此人是叶昭部下,三年前越王一案他也参与其中,在剿杀越王一事中起到至关重要作用,因为这他本应该同叶临一样前途似锦,却不知是何原因上书辞官,而在回乡时却遭到匪贼劫杀在途中。

    而高茂好歹是叶昭部下,武将出身,说他轻易被匪贼杀死,如何能信?

    乾帝此时也明白叶琬愔知道些什么,也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厉色看向她,“你给朕下去,来人,将贼臣之女赶出皇宫,押入天牢。”

    而无一人乱动,叶琬愔嗤笑,事到如今乾帝也装不下去了。

    她高声说道:“高茂此人,深受我父亲信任,得于他重用。他跟随我父亲良久,熟其笔迹,也是他,模仿我父亲笔迹将信藏于我父亲书房,也是他,同叶临陷害我父亲于不义。”

    “你给朕闭嘴!这些陈年旧案现在翻出来是想干什么?你也要造反吗?”乾帝大吼。

    “造反?造谁的反?你的吗?”叶琬愔跪在地上不为所动,随后丝毫不理会乾帝,继续说下去:“而越王,忠心耿耿,保家卫国,却也是他高茂,还有叶临,陷害其谋反,被上皇您下令斩杀,将头颅挂于城墙之上。”

    “还有渚益节度使吕释开,授叶临之意拿着伪造的军令带兵从后方挥刀将叶家军全部斩杀殆尽。数万叶家军同精密卫于渚益拼死抵抗东周大军,尚存留下一口气,却不曾想最后竟成了自己人的刀下亡魂!”

    乾帝身旁的李瓒静静听着叶琬愔在下方的述说,而越往下听,他的神色就更沉一分。

    说到最后,叶琬愔有了一丝哽咽,“越王李光玄,刚在与北戎大战中得胜归来的后一个晚上,就被告知自己谋反,被下令处死,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自己的亲兄一道圣旨魂归黄泉,而那位日夜在家等着丈夫沙场征战归来的长公主,不料却等来了自己丈夫叛国被杀而亡的消息,就连自己丈夫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着。”

    一旁的叶临听完不敢作声,乾帝站起身由身旁的王道全扶着一步一步走下阶梯,看着那像极了自己胞妹的脸,也恨极了这张脸。

    “证据呢?你说了那么多,证据呢?凭你口中这些捏造的词吗?”

    “是不是口说无凭,您再清楚不过不是吗?”叶琬愔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将手中的书信展开来,“此手书正是高茂亲手所写,若您不信,高茂此人就在殿外候着,臣女可将人带到您面前同在座有关之人一一对证!”

    乾帝险些栽倒在地,好在有王道全扶住才没摔下。

    一旁无声站着的容奕退出殿外,然后将高茂从外面带了进来,众人见到本已经死去的人如今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瞬间惊呆住。

    他走到叶琬愔身旁跪了下来,“微臣拜见上皇。”

    他抬起头来,又看向了一旁同样跪着的叶临,“不知叶大人近来可还安好?”

    叶临看着死而复生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吓得后退,而高茂原本完好的脸上不知为何竟然出现了一道伤疤延伸至下颚,让叶临见了更为害怕。

    “你……你,你还活着?”

    “叶大人这是哪里话?您当初派人对我下手,怕是也想不到我会活着回来吧?”高茂发狠,誓要将叶临盯得穿出一个洞来。

    叶临狡辩道:“你胡说,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皇上明鉴,微臣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李瓒发了话,“做与不做过,叶大人心里不清楚吗?”

    叶琬愔冷眼看着这些,“叶昭与越王被小人陷害枉死,冤屈重大,还请陛下重新审理此案,还两人一个清白,还在渚益冤死的数万将士一个清白!”

    此前为越王申辩过的大臣纷纷站了出来,还有一些权衡利弊后的臣子一同站了出来,同为叶昭和越王请愿,“还请陛下重新审理此案。”

    乾帝愣住,回首呆呆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李瓒,问道:“那么瓒儿,你也是如此想的吗?”

    李瓒抬起沉重的脚步走下阶梯来到乾帝身旁,转动眼珠看着一众人,蠕动嘴唇:“此事重大,牵扯多人,须重新审理,还望父皇不要阻止。”

    如今大权握在他手里,就算乾帝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

    “连你也要逼朕?你要同他们那些乱臣贼子一起逼朕?”

    李瓒对乾帝尽是失望,“父皇,儿臣不是在逼你,而是想还世道一个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

    乾帝一个踉跄,看着这些早已不听自己话的人,扶着身旁的王道全转身缓慢地走向后殿,想要离开。

    乾帝一边走着,嘴里一边念叨道:“狡兔死,走狗烹,父子相夷,则恶矣!”说完还哭着笑着出了宸堂。

    李瓒咬紧自己的槽牙,眼睛有些红,待乾帝离开后,他喊道:“来人!”

    御卫军听到喊声,纷纷从殿外涌入进来,等着李瓒号令。

    李瓒走到叶琬愔跟前想要将她扶起来,可叶琬愔却没有起身。

    她继续说道:“皇上,今日臣女入殿为我父亲和越王申冤为其一,其二,便是告发兵部尚书林文州贪图军饷三十万两,包庇罪臣,纵容其外甥庞天德残害良家妇女,贻误黎州军情,差点致使黎州沦陷,重蹈渚益覆辙。”

    此时换到林文州不淡定了,他本还想着将叶琬愔关押天牢后以此暗杀处死,却没想到这些却被她翻了出来。

    只见叶琬愔从袖中重新拿出一份文书承报给李瓒,“此文书上一一记载了庞天德在廊田这些年来的所有罪证,还有兵部尚书林文州贪污军饷的种种记录。”

    接着一旁候着的容奕再从身上拿出一本手册交到李瓒手中,叶琬愔继续道:“此手册上记载了这些年同林文州有私相贿赂之人,还望皇上对此一同查证,将此等污害国家重罪之人一并消除。”

    李瓒接了过来,这才知道为了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让他稳坐龙椅,叶琬愔私下里做了多少事。

    李瓒直接下令革了他们的职,命人将他们押了出去,“御卫军,将这些人一并关押天牢。”

    而远在永和殿的皇后,等太后午睡后,便离开了这里,回宫路上问道:“那边,可还好?”

    悦文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于是将她人回的消息告知皇后:“一切妥当,上皇发了怒,现下应当已经回宫了。”

    皇后点头道:“那便好,去上皇那里吧!”

    悦文点头,随两人便往乾帝宫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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