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寻踪

    二人出了茶馆,唯见人群熙攘,已寻不着那青衣倌人身影。青萱有些怅然,努力从脑海中搜罗记忆,到底有些害怕,拉了拉鲛珠:“咱们去南风楼那边等。”

    二人又叫了辆租赁马车,往南风楼去。不至后门,仅到巷口便停下。巷口正有几个小童在嬉戏玩耍,脸上抹得一把泥,一把汗,衣裳也随便挂着。

    青萱打量着约是附近人家孩子,父母做工去了,独留他们自己在家。这伙男儿,惯爱皮爱闹。七八岁年纪,便敢上树捉虫,下河抓鱼。坊间市里,妇人口中,最抱怨的是他们。

    往旁边点心摊上买了几包点心,青萱领鲛珠慢慢走向正在“跳马”的众孩子。

    “姐姐请你们吃点心”,青萱缓缓蹲下,慢慢说。鲛珠亦做此动作,蹲下后,扯开一个纸包,将点心亮给众孩子看。

    众孩子登时停住,却只看着,并不走近来拿。青萱有些尴尬,为解他们疑虑,自己伸手拿了一块,慢慢吃起来。咽下一口点心后道:“不白给你们吃,是姐姐有事要求你们。”

    几个孩子睁大了眼,有人看着点心、糖块,把手指伸进嘴里。青萱眨了眨眼,做出一副伤心模样。

    “姐姐之前同那南风楼一位郎君,情谊笃深。不知他为何,忽不肯见我。想是看上了更美貌的姑娘,我,我只求再见他一面,同他说上几句话儿……”,说到后头,已然一副泫然欲泣之态。

    鲛珠看得目瞪口呆,几乎拿不稳手中点心。自家小姐真是写话本的人才,不做这个,可惜了。

    青萱那头,低垂着眉眼,手指轻颤。很快便有颇俱正义感的男孩站出来:“我从前同娘听过这样的戏,姐姐要我们帮忙做什么,说便是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必拿点心答谢。”

    青萱闻言,抬起了头。方才入戏过深,眼眶真有些红红的。

    半大少年,约摸十来岁,看模样神气,像这群孩子里的头。但凡孩子多的地方,多有个孩子头。她小时,在宫里,也常挑头带女孩儿们去玩。

    如此一想,她看少年的目光便颇欣赏:“多谢这位小兄弟,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那半大少年看看她手中点心,勉力移开目光:“姐姐只管说便是。”

    青萱顺势将点心递过去,直塞到他手里:“虽然如此,你帮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也是江湖规矩。”

    少年点头看看手里点心,有些犹豫,青萱已撤回手,退后几步。

    仍是一副泫然欲泣神态:“我拦他,他必不肯见我的。听闻他今日出门了,一会儿,我将他指给你们看。劳你们帮我看着,他何时再出门,往哪里去,我好去那里找他。没有南风楼人干扰,我也好同他好好说几句话。”

    鲛珠也就势将手中糕点分给临近几个半大小子。带头的小子闻言,仔细看了看青萱。思量片刻,看了看众人:“好,姐姐一会指给我们便是。”

    “哎”,青萱拿帕子抹了抹眼角。

    等了好一会儿,那青衣倌人还没回来。青萱又掏钱,请众孩童喝了一回甜糖水。

    眼见日薄西山,那青衣倌人身影仍未出现。青萱咬咬牙,有些恨恨。看一眼鲛珠,示意她莫急。又摆出一副怅然之态向众少年:“或者,他今天不回来了。我总要谢过各位,我同这位姊姊,都是安昌伯府里的琴娘。一会儿,我再着人送些点心来,你们有什么事儿,也可去找我。”

    为首的那少年颇俱豪侠之气:“既收了姐姐的点心,便一定要替姐姐看着的。姐姐回去画幅画像来,我们替你看着,等他来了,或往哪去,我们去安昌伯府找你。”

    青萱心里一动,她原就要画那人画像。只观察不够,怕画得不够细致。勉强画画,能辨出人,如今已可以的。

    活动活动手腕,青萱极爽快答应一声:“哎,那便谢过少侠,我回去叫人送了画来。你们若看见人,往角门上寻他便是。”

    说完,又摆出些为难模样:“可也只能寻他,让别人知道了,要罚我的。”

    带头的孩子豪气一摆手:“姐姐放心,我们只找你派来的那人。”

    “那便多谢了”,青萱满脸喜色,答应着起身携鲛珠去了。

    安昌伯府离此不算太远,这些少年往来城里各处。帮家里买东西,替父母送饭,均做得极相熟,也是城里一道风景线,她不必担心他们迷路。

    只回府画了画像,叫老郑送来便是。眼看事情将成,青萱面若春花,步伐亦格外轻盈。

    用了晚膳,连夜赶出一幅画像。青萱揉了揉脖颈,叫鲛珠悄悄送给角门上老郑。

    老郑人并不坏,因家中人多,自个儿又懒惰些,例银常不够使。青萱拿住了三寸,变着法儿地给他送了些银子。他便常替青萱跑腿,兼偶尔睁只眼,闭只眼,偷偷开回角门,放她和鲛珠出去。

    掂掂手中二钱重的银子,老郑自觉发了财。极欢喜地应下,接过画轴。他今日不当班,为邀功,当下便辞了鲛珠往南风楼所在街巷走。

    鲛珠心里叹口气,不知该说什么,转回来同青萱报信。青萱顶着两个黑眼圈,听她汇报完,终于放下心。

    摆摆手,起身往床榻上去:“终于忙完了,我要睡一会儿。”

    鲛珠又叹口气,并不阻她,急行几步,替她展开被。待她躺下安置了,又替她放下帘钩。

    安昌伯素日少往这儿来,伯夫人日间或同亲友打牌,或同管家婆子们玩双陆。都是摔手掌柜脾气,一家唯小姐执拗些。

    他们其实对这个宫里教养的女儿,又爱又怕,无事亦不愿见。是以,青萱白日睡觉,也没什么人过问。

    许是太累了,这一觉直睡到日头偏西。青萱看了看满室霞光,伸伸胳膊。脑袋还有些嗡嗡的,不知歇够了没有。

    但,再不起,实有些不像话了。

    鲛珠替她拦了送午饭的下人,说她害热,免了今日午膳。此时正坐在门边椅子上守着。

    想是她也困了,一只手支着头,眼睛微眯着。

    青萱想了想,自己趿鞋,披了衣裳起来。往桌边另一侧坐了,静静看她。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鲛珠猛然惊醒。青萱笑盈盈的,眼里像蓄了明净秋水:“我原要叫你,又舍不得。还是快起来吧,咱们晚上吃好吃的。”

    “哎”,鲛珠有些迷迷瞪瞪,含糊答应着。

    青萱挂上帘子,让进屋些晚风。清清凉凉,含着院里芳草香,如能醉人。

    披着满身霞光,她走出了屋子。亲往小厨房,安排今日晚膳。

    屋里掌了灯,白瓷瓶内供了鲜花。满桌肴馔,香气诱人。

    青萱看着送饭的婆子摆了盘下去,起身带上屋门。按着鲛珠肩膀让她坐下:“原就你和芳时同我亲些,小时分吃糕饼也没什么。今天没人,可不能推了,就在这儿吃。”

    鲛珠有些不好意思,忸怩两下,勉强应了。青萱看着筷子,并不动,忽神色有些紧张:“也不知芳时怎么样了,好久没来信儿了。”

    鲛珠才拿起筷子,闻言忙放下安慰她:“之前不是来了信说在议亲?小姐和夫人待我们好,芳时姐姐又再聪明不过。大约忙过这阵儿,有了结果,便要来看小姐的。”

    青萱慢慢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屋里气氛有些凝重,青萱觉出这个,忙调整了神色,做出些开心样子:“难得一块儿好好吃顿饭,先不想这个了。”

    “哎”,鲛珠答应着。

    满桌珍肴都是吃絮了的,不过换种做法。青萱和鲛珠每样动几筷,倒也吃得颇饱。幸有一道鲥鱼鲜汤,因食材新鲜,极清爽落胃。

    青萱连喝两盏,暗念鱼汤补脑,大约为画画耗费的脑力,喝着这个,便能补回来了。

    鲛珠爱上了搁在一旁消食用的酸梅饮,连喝数盏,将素日劝小姐的节制全忘了。青萱只笑,也不提醒她。

    二人吃得肚皮圆滚滚,终于打开屋门,叫人进来收拾了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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