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岭双骄

    “我姓朱,叫做九真,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告诉了我,好不好啊?”

    那少年见她荆钗布裙,不减容色娇艳,心中一动,和颜悦色问道。

    张无忌本来晕晕乎乎,被他一问,突然脑中清明,磕磕巴巴回道:“回少爷,我……我姓张,名字叫做无忌。”取得是“殷无忌”与“张念慈”合名。

    朱九真歪了歪头,略思索一思索,便带笑摇了摇头,说道:“却不知小妹妹府上哪里?父母做什么营生?”

    无忌心中警觉,只作憨痴,摆手道:“我父母故去的早,我也不知道他们做甚么营生。”

    朱九真微微一笑,俯身拉起她手,说道:“小妹妹,我的威武大将军咬伤了你,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小妹妹你不嫌弃,便在我红梅山庄住些日子,与我说说外头的事如何?”

    少年的手劲瘦有力,指尖微微往无忌手心点了点,笑着向奴奴招手,奴奴急忙上前,见无忌晕晕乎乎只知傻笑,忍笑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朱九真道:“这个小妹妹衣衫破了,你去咱们庄上找几件干净合身的,给她换上。”

    奴奴抿嘴笑道:“是!”领了她出去。无忌恋恋不舍,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向他望了一眼,那知朱九真也正在瞧着她,他刚才训犬出了汗,便将披风卸下,露出雪白箭袖裘衣来,赤色镶金边腰带束着,领口微敞,更显蜂腰猿臂,鹤势螂形,胸口肌肤上一颗梅花纹样,鲜艳欲滴。无忌羞得连头发根子中都红了,魂不守舍,也没瞧到地下的门槛,脚下一绊,登时跌了个狗吃屎。

    奴奴将她扶起,吃吃笑道:“见到我家少爷啊,准都要神魂颠倒。可是你这么小,竟然也识得子都之美?”

    无忌无言以对,只能将脸捂住。奴奴知他羞臊,也不打趣,果然让人自库中取来两件衣服,俱是半新不旧的款式,收拾得却甚是干净,无忌痴痴呆呆,只是将朱九真的一笑一嗔,一言一语,在心坎里细细咀嚼回味。一会儿洗过澡,换上了新衣,奴奴将她头发打湿,梳了对油光水滑的双环髻,无忌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哭笑不得:原来这少爷奴奴都将我当做了丫鬟。她本来心气甚高,待要发作,突然想起自己寄人篱下,那少爷又和颜悦色,心头一热,便即坦然。

    无忌自有了心事,除了养伤,每日便痴痴呆呆,只想着朱九真的声音笑貌,但觉便是他恶狠狠挥鞭打狗神态,也是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又过一月有余,她身上伤痕渐褪,精气复原,奴奴闲时来看,见她姐姐长姐姐短,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笑着解释:“这些天准备过年,老爷远行归来,少爷收敛性子,忙着读书练武呢。”说着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

    无忌起身打开包裹,见是一套新缝皮衣,衬着雪白的长毛羊皮,心中也自欢喜,那皮衣仍是裁作丫鬟装束,看来朱家是将她当定奴仆了。无忌性情温和,处之泰然,也不以为侮,寻思:“想不到在这里一住月余,转眼便要过年。胡夫人说我只不过一年之命,这一过年,第二个新年是不能再见到了。”思念之心骤起,想到武当张三丰、俞莲舟、宋青书等此时是否也忙着打年糕,剪窗花,祭拜张翠山夫妇,那时汉水之畔遇到的手帕哥哥,是不是也和他们一起?还有常遇春常大哥他们,不知道杀了多少鞑子。然而山高路远,今生不知能否得见。

    一到年尽岁尾,富家大宅便加倍有一番热闹气象。红梅山庄虽僻处乡野,这些天众人也跟着忙碌起来,刷墙漆门、杀猪宰羊,都是好不兴头。

    无忌帮着奴奴做些擦窗拖地之事,也盼年初一快些到来,心想给老爷、太太、少爷磕头拜年,定可见到少爷。

    好容易爆竹声中,盼到了元旦,张无忌跟着奴奴,到大厅上向主人拜年。只见大厅正中坐着一对面目清秀的中年夫妇,那对夫妇笑嘻嘻的道:“大家都辛苦了!”旁边便有两名管家分发赏金。

    无忌翘首盼望,握着手里红封,正自发怔,忽听得一个清越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表姊,你今年来得好早啊。”正是朱九真的声音。跟着一个娇媚声音笑道:“跟舅舅、舅母拜年,敢来迟了么?”

    无忌脸上一热,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两手掌心都是汗水。这些天里,她梦中醒来,俱是朱九真的身影,或挥鞭发狠,或言笑晏晏,无一不可爱,无一不动人。

    说话之间,厅门中便走进三个人来。群仆纷纷让开,无忌失魂落魄,跟着让道。只见进来的三人中间是个年轻女子。

    朱九真走在左首,穿一件滚金边黑衣,更衬得他俊脸雪白,眉目如画,微有棱角的眼睛如宝石璀璨,顾盼之间,照得整个厅室灿然生辉。那年轻女子的另一旁也是个少年,似乎比朱九真略大,穿着一身青色骑装,然自朱九真一进厅来,无忌的眼光没再有一瞬之间离开过他,哪里又有心去看另外两个年轻男女?那二人向主人夫妇磕头拜年,宾主言谈,她全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中所见,便只朱九真一人。

    主人夫妇和三个青年说了一会话。朱九真道:“爸、妈,我和表姊、武哥哥玩去啦!”话声中带着三分小儿的撒娇。主人夫妇微笑点头。

    朱夫人笑道:“好好招呼武家公子,别对客人无礼。”朱九真笑道:“妈,就你啰嗦,怎么不吩咐他们,师姊师弟的别欺侮了我去。”三个青年男女谈笑着走向后院。无忌不由自主,心神俱醉,跟随了去。

    但见这三人之中,那女子身材高挑,头戴毡帽,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虽在这等大寒天候,她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淡蓝色绸衫,显是内功不弱。

    那骑装少年也穿着甚少,只见他腰悬璎珞,头戴青玉发带,窄脸乌鬓,凤眼微敛,言行举止甚是斯文,说到相貌之俊,和朱九真各有千秋,但在张无忌眼中瞧来,自是大大不如她心目中敬如天神的少爷了。三个人都是二十来岁年纪。三人一路说笑,一路走向后院。

    那少年道:“朱哥哥,你的一阳指功夫,练得又深了两层罢?”朱九真道:“瞧你说的,我便是再练十年,也及不上你武家兰花拂穴手的一拂啊。”那女子性子沉稳,笑着端水道:“你们两位谁都不用谦虚了,大名鼎鼎的‘雪岭双骄’,一般的威风厉害。”

    原来这朱九真是昔年朱子柳的后人。那姓武的少年名叫武清音,是武三通的后人,系武修文一系。武三通和朱子柳都是一灯大师的弟子,武功原是一路。但百余年后传了几代,两家所学便各有增益变化。那女子卫碧是朱九真的表姊,她相貌美丽,性子斯文,朱九真、武清音与她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不知不觉生了情意。朱武二人年龄相若,人均英俊,青松绿竹,各擅胜场,家传的武学又是不相上下,两三年前就给昆仑一带的武林中人合称为“雪岭双骄”。

    朱九真见卫碧虽极力平衡,言语动作却偏向对方,不由醋意横生,他将袖中鞭子往地上一甩,噼里啪啦横扫过去,可巧不巧,卷到了假山后头无忌的双脚。

    “哎呦”一声,无忌疼痛难忍,扑通一声滚了出来。情知暴露,她惶恐抬头,恰被一双雪白皮靴撑住下颌,不得已露出脸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俏丫鬟。”武清音放下脚,似笑非笑望着朱九真,道,“朱哥哥,你府上的丫鬟可真有规矩。咱们在说笑,这些低三下四之人居然在旁边偷听。”

    朱九真见到无忌,本欲训斥,但见武清音满脸不快,心下畅然,遂道:“这位妹子只是借住在我红梅山庄,可算不得我的丫鬟。青弟,你不用生气,也别瞧不起这位妹子。你武家功夫虽高,倘若三招之内能打倒这位低三下四的丫鬟,我才当真服了你。”

    武清音略瞥了眼无忌,嘴角微翘,道:“朱哥哥,你道我爱打女人么?”

    朱九真双眸粲然,给他来了个默认。武清音气急,向卫碧告状道:“好师姊,这必是朱哥哥指使人欺负我了。”

    卫碧见他凤眼生芒,嘴角轻扬,一副骄傲倔强模样,心中微动,相较朱九真,她与武清音相处时间更长,情意也更深厚,何况师父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蒙他传授的最多不过十之一二,要学绝世功夫,非讨师弟的欢心不可,当下对朱九真笑道:“表弟,这位妹子的武功很不差吗?让我向她讨教成不成?”

    朱九真明知她是在帮师弟,心中生气,但转念一想:“这姓张的姑娘不知是甚么来路,让表姊逼出她的根底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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