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红梅,清音九真

    班殊贤望向妻子,何太冲咳嗽一声,问道:“阁下是谁?为何横加插手,前来干预昆仑派之事?”

    琴声偃息,那女子轻身站起,淡淡道:“两位便是铁琴夫人和班先生罢?在下杨逍。”

    她“杨逍”两字一出口,何太冲、班殊贤、张无忌三人不约而同“啊”的一声呼叫。只是张无忌的叫声中充满了又惊又喜之情,何氏夫妇却是惊怒交集。

    她二人自别汝阳王府已过数年,稚气孩童早长成了青葱少女,杨逍浪迹江湖,哪里又认得出她来?她只见这个美貌少女惊喜异常,牵着一个少年来到她的面前,喊道:“快叫妈妈!”

    不悔见到杨逍,油然而生一股亲切,丝毫不怕,扑了上去,叫道:“妈妈!”

    有道是儿大随母,纪不悔眉目如画,鼻梁高挺,俨然便是一个小版的杨逍,杨逍本来脸色苍白,这时更加没半点血色,颤声道: “好孩子,你……你叫我甚么?”忙俯身抱起纪不悔,突然看到他颈中的黑色丝绦,轻轻一拉,只见丝绦尽头结着一块铁牌,牌上金丝镂出火焰之形,正是她送给纪晓竹的明教“铁焰令”,这一下再无怀疑,紧紧搂住了纪不悔,连问:“你爹爹呢?爹爹呢?” 纪不悔只是不说话。

    张无忌叹了口气,上前自报家门道:“杨左使,我便是当年汝阳王府的武当山殷无忌,你还记得我吗?”

    班殊贤和何太冲听见,不觉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班殊贤想到:这孩子有情有义,果然便是张翠山这痴情女子的女儿。何太冲却是切齿咬牙,暗暗嫉恨。两人对望一眼,双剑齐出,分别指住了杨逍咽喉和眉心。

    杨逍轻笑一声,指尖微动,轻轻一弹,班殊贤夫妇只觉虎口剧震,倒退数步,面露惊骇。她这一手“弹指神通”功夫精妙至极,无忌看得心中纳罕,心想:这个杨阿姨真真是女中豪杰,怪道纪叔叔对她一往情深,可惜了我殷阿姨,却是有缘无分了。

    杨逍见她二人孤苦伶仃,心中已然明白,眼中泪光盈盈,显是大恸,她冷笑一声,向着班殊贤夫妇喝道:“铁琴夫人,贤伉俪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对这小小孩童,竟然也下杀手,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班殊贤夫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敢直撄其锋。

    张无忌见他二人毫无宗师风范,叹了口气,向杨逍道:“我答应纪叔叔,将不悔弟弟送到你手……”

    杨逍身子一颤,道:“不悔弟弟?”转头问不悔道:“孩子,乖宝贝,你姓甚么?叫甚么名字?”不悔道:“我姓纪,名叫不悔。”

    杨逍珠泪滚落,纵声长啸,只震得四下里木叶籁籁乱落,良久方绝,她脸上泪痕殷然,却露出微笑,说道:“不悔,不悔。好!晓竹,你果然没有懊悔。”

    张无忌见她母子团聚,说道:“杨阿姨,我没负纪叔叔所托,不悔弟弟已找到了妈妈。咱们就此别过。”杨逍道:“你万里迢迢,将我儿子送来,当真是我辈女儿中的翘楚,我岂能无所报答?小姑娘,你要甚么,尽管开口便是,我杨逍做不到的事、拿不到的东西,天下只怕不多。”

    张无忌低头一笑,说道:“杨阿姨,咱们并非初次见面,你此刻却把我瞧得小了,纪叔叔没将我瞧低,才托我送她女儿来给你。若是我有所求而来,我这人还值得托付么?”她这一路为了不悔,历经生死,如姐如母,但她不喜自伐功劳,此刻也不愿再提,躬身一揖,转身便走。

    杨逍和她的目光一接,心下更是惭愧,右手一摆,说道:“杨某深感大德,愧无以报。既是如此,后会有期。”身形晃动,已在数丈之外。

    不悔与无忌相依相偎,情感已深,他大叫:“姊姊,姊姊!”但杨逍展开轻功,顷刻间已奔得甚远,那“姊姊”的呼声渐渐远去,终于叫声和人影俱杳。

    无忌和不悔万里西来,形影相吊,突然分手,甚感黯然,但想到终于能不负纪晓竹所托,又不禁欣慰。悄立半晌,怕再和何太冲、班殊贤等昆仑派诸人碰面,便独自往山深处走去。她地理本来一般,又担心被昆仑派找到,在昆仑山中转来转去,几日也找不到出山的途径。这日走了半天,坐在一堆乱石上休息,忽听西北方传来一阵犬吠之声,听声音竟有十余头之多。犬吠声越来越近,似是追逐甚么野兽。

    犬吠声中,一只雪白小兔急奔而来,后股上带了一枝短箭。张无忌走过去一看,白兔伏地颤抖,眼中露出乞怜和恐惧的神色。无忌触动心事:“我被昆仑派众人追逐,正和这小兔儿一般狼狈。”她伸手抱起白兔,轻轻拔下短箭,从怀中取出草药来,敷上箭伤的伤口。

    便在此时,犬吠声已响到近处,无忌拉开衣襟,将白兔放入怀中,只听得汪汪汪几声急吠,十余头身高齿利的猎犬已将他团团围住。众猎犬嗅到猎物的气息,张牙舞爪发威。无忌见这些恶犬露出森森长牙,神态凶狠,心中害怕,当即纵身从群犬头顶飞跃而过,迈开步子急奔。

    群犬猎猎狂吠追来。

    猎犬奔跑何等迅速,张无忌只逃出十余丈,就被追上,只觉腿上一痛,已被一头猛犬咬中,牢牢不放。她急忙回身一掌,击在那头猎犬头顶,这一掌出尽了全力,竟将那头猎犬打得翻了个筋斗,昏晕过去。其余猎犬蜂拥扑上。

    无忌拳打足踢,奋力抵抗。不久便被一头恶犬咬住了左手,四面八方群犬扑上乱咬,头脸肩背将要被群犬利齿咬中,骇惶失措之际,隐隐听得银铃脆响,马蹄做声,一个红衣身影远远而来,群犬听见号令,立刻停止了撕咬,无忌抬头看去,只觉得头晕目眩,日光里只见一个红衣少年扬鞭呼喝,眉目生华,一时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甚么都不知道了。

    昏迷之中,无忌似见无数豺狼虎豹不住的在咬身体,转瞬又变成那个红衣少年的模样,弯下身子要将她揽起来,她要张口大叫,却叫不出半点声音,只听得有人说道:“退了烧啦,或许死不了。”

    无忌睁开眼来,先看到一点昏黄的灯火,发觉自己睡在一间小室之中,一个遍身绫罗的女子站在身前。无忌道:“姊姊……”只说了这几个字,猛觉全身火烫般疼痛,这才慢慢想起,自己曾被一群恶犬围着狂咬。

    见她醒了,那女子噗嗤一笑,自桌上食盒取出一碗细粥,伸手递到无忌面前:“小花娘甚么造化,大少爷特特吩咐管家,让奴奴服侍贴心,务必要全好了才行。”言语既软又糯,显然不是中原口音。

    无忌脸上一红,知道她口中的“大少爷”便是那红衣少年。顾不得白粥烫口,快速咽下,当真食不知味,一时间被呛得生疼,眼泪挤了出来,奴奴见了,急忙将毛巾浸水,殷勤绕颈,说:“小猫喝面汤,咕哩咕噜咕,你这孩子也太急了些。”理顺气息,无忌说道:“奴奴姊姊,这些天多谢你照顾我了。”奴奴笑上双颊,道:“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有什么谢不谢的,倒是你身上的伤也大好,还该去向老爷、太太、少爷磕上几个头,叩谢救命之恩才是。”无忌道:“那是该当的,姊姊,请你领我去罢。”

    奴奴见她雍容有礼,不敢小觑,道:“老爷夫人不在家,你若要见大少爷,奴奴领你去便是。”无忌被她领着,往屋外走去。经过一条长廊,又穿过两进厅堂,来到一座暖阁之中。此时已届初冬,昆仑一带早已极为寒冷,暖阁中却温暖如春,可又不见何处生着炭火,但见阁中陈设辉煌灿烂,榻上椅上都铺着锦缎软垫。张无忌一生从未见过这等富丽舒适的所在,自顾衣衫污损,站在这豪华的暖阁中实是大不相称,不由得自惭形秽。

    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座大厅之外,只见厅上扁额写着“灵獒营”三字。门口站着两位年轻男仆,奴奴不敢走进厅堂,连比划带说地同他们讲了,过了一会,屋内走出一个劲装大汉,向她二人招手。奴奴眼观鼻鼻观心,带着张无忌进厅。张无忌一踏进厅,便吃了一惊。但见三十余头雄健猛恶的大犬,分成三排,蹲在地下,一个少年郎君坐在一张虎皮椅上,手执皮鞭,喝道:“前将军,咽喉!”一头猛犬急纵而起,向站在墙边的一个人咽喉中咬去。张无忌见了这等残忍情景,忍不住“啊呦”一声,不忍侧脸,却见那狗口中咬着一块肉,踞地大嚼。她一定神,才看清楚那人原来是个皮制的假人,周身要害之处挂满了肉块。

    那少年身穿白色裘衣,外罩红色披风,英气勃勃,见到无忌前来,挥鞭一指,高大猎犬骤然上前,将她二人围住,张无忌将奴奴护在身后,心中后悔:我只道是他救了我的性命,此刻才知道,我之所以受了这许多苦楚,原来全是出于他之所赐,他救我性命,分明只是为了纵犬取乐,我竟然感激涕零,恨不能涌身相报,当真是愚极蠢极。

    “小姑娘,别乱动。”少年手臂微抬,示意群犬伏地,走上前来,他见眼前的少女一脸愠怒,微微一笑,道,“不过一个玩笑,你可是恼了我了?”

    张无忌和他正面相对,胸口登时突突突的跳个不住,但见这少年容颜俊朗,肤色雪白,眼如琥珀,便如这雪地昆仑中的一棵梅树,陡然之间,她耳朵中嗡嗡作响,只觉背上发冷,手足忍不住轻轻颤抖,忙低下了头,不敢看他,本来是全无血色的脸,蓦地里涨得通红。那少年笑道:“你过来。”张无忌抬头又瞧了他一眼,遇到他剔透的眼睛,心中只感一阵迷糊,身不由主的便慢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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