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也好，约定也罢，有时候某个相对明确的目标，是很多人前进的动力。
这段时间岑野变了很多，只要是和他熟悉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
刚认识时，岑野曾经问过虞栀不答应和答应了做不到哪个更让人伤心，那时的虞栀并没有往深处想，她当时只是单纯地想让他写写数学卷子，让老丁不至于太担心。
但从那时起，虞栀就知道，岑野不喜欢虚无缥缈的保证，也不喜欢暂时的讨人欢心。
相比“说”，他更喜欢“做”。
过生日时，虞栀曾许愿岑野能做完暑假作业，他当时并没有明确答应，不过最后还是写了。
即使写得不是十分完美，但能看出来，他尽最大的努力去写了。
保证并不是一句空话，即使清楚岑野的性格，虞栀当时并不知道他的那句“好，我知道了”所代表的的含义。
现在虞栀知道了，那句话代表着岑野的全部。
他能做到的全部。
老丁以前教育他们：“该背的背，该写的写，不要拖，欠的都是要还的！”
前面几年，岑野欠的有点多，还的时候就要更费心费力。
要背、要写、要形成框架、要把框架刻进脑子中，还学会把框架里的东西融会贯通……很多东西要补，不用想，也知道很累。
岑野却像是无知无觉，就是休息时间，他依旧坐在那里，不急不躁。
虽然开始的时间晚，但却要比很多人要稳。
看得李妍妍瞠目结舌，悄悄问虞栀：“岑野竟然这么能坐得住？！”
本来她以为岑野只是一时冲动，三分钟热度的情况谁都有过，但最后大多数人都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告终。
但岑野已经坚持两个多月了。
要不是怕他脸皮薄翘课，老丁已经全年级巡回表扬了。
听到李妍妍的话，虞栀下意识扭头看身后的人。
岑野正垂着眸子拿着笔写题，像是晚自习的这个小课间和他没关系。
李妍妍扒着虞栀的肩膀，感叹道：“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虞栀的嘴角向上扬了扬，没有说话。
“为什么光笑啊，一提他就笑。”李妍妍抬手戳了戳虞栀脸上并不存在的酒窝，“知不知道你笑得比兼职发工资的时候还开心啊！”
提到岑野就笑，笑得还很好看。
李妍妍很少见虞栀因为一个人笑成这样过。
虞栀的眼睛依旧弯弯，没说别的，只是应道：“嗯。”
李妍妍：“……”
我觉得你现在有点危险。
没等李妍妍再说，虞栀把桌角的水杯拿在掌心，暖了暖有些凉的手，道：“替他开心。”
替他开心。
她自己也开心。
此时教室内开着空调，虞栀的脸颊却还是显得有些苍白，杯中的水已经放了十几分钟，现在拿在手中温温的，作用其实不大。
见她动作，李妍妍少了别的心思，她有些担心道：“你晚自习给老丁请个假吧，你自制力这么强，在哪里学都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个月淋的那场雨，以前生理期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人，这两次竟然开始疼了。
虞栀摇了摇头，她说：“在学校写完，我今天回去早点睡。”
李妍妍一想，也对，不管怎么样，她同桌都不可能不写作业的，叹了口气，她拿起自己的水杯，接着对虞栀伸手，说道：“那我去给你接杯热水，凑合着先暖暖。”
虞栀摇摇头，她站起身道：“我和你一起。”
“你明天要不拿几个暖宝宝贴，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
“啊啊啊下雪啦——”
李妍妍还没说完，就被教室外兴奋的喊声压下去。
听到这句话，班里的人都沸腾了，靠窗户的连忙打开窗户看，中间和靠墙坐着的学生急忙往教室外面跑。
李妍妍也双眼放光，拉着虞栀就要往教室外面快步走，和听见声音终于抬起头的男生对视了瞬间。
但虞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身旁的女生拉走。
等虞栀走出门，岑野往窗户外面看了眼，教室外面比较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在不远处学校内的路灯的灯光下，才依稀看见飘落的、小小的雪花。
想起刚才看到的虞栀的有些苍白的脸色，岑野的眉毛不着痕迹地皱了下，随即起身，向教室外面走去。
虞栀她们此时正趴在护栏上，伸出胳膊，试图接住雪花。
仅仅是看着虞栀的背影，岑野似乎都能想象出来她的表情，应该是开心的。
但他又想，难受还不接完水赶快回教室，雪一时半会又不会化。
岑野走到虞栀的身边，站定，随即像她一样，抬起左手，伸出护栏外。
察觉到有人站在身旁时，虞栀并没有在意，以为是班里的同学，但在看到伸出的手掌时，她瞬间就反应过来，迅速看向身旁的人。
岑野的手指修长，又比一般男生白，再加上他穿的衣服，虞栀只用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看到人的那瞬间，虞栀的眼睛弯了弯，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她还以为岑野不在意这些东西，谁知就听岑野说：“接雪花。”
说罢，岑野看了眼她的脸色，又问：“身体不舒服？”
虞栀沉默了瞬间，回道：“就是有点冷。”
说罢，虞栀把视线从岑野身上移开，掩饰什么般踮起脚尖去接那一片片小小的、落入掌心就会化开的雪花。
虞栀伸出的是右手，岑野是左手，他们肩并肩站在那里，离得近，像是只要有人移动半步，伸出的手就会交叠在一起。
好不容易看见一片相对比较大的雪花，虞栀眼睛亮亮，下意识去接，不可避免地，他们的指尖碰到一起。
虞栀下意识想移开，但没等动作，岑野却突然动了。
他的胳膊往下移了移，刚好停在虞栀手掌之下。
只要轻轻一抬，就能贴到她的手背。
岑野确实也这么做了。
他的手指长，手掌也比较大，手心贴着虞栀的手背，松松就能把她的手圈起来。
但最后岑野也只是半握着虞栀的手往自己身旁移了几寸。
移过去的那瞬间，那片稍大的雪花刚好落在虞栀的掌心。
很快，雪花化成水，在虞栀的掌心留下不明显的水渍。
虞栀愣了瞬间，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生。
岑野面色如常，只是在松手那刻他的拇指在虞栀手心滑过，把她掌心中不明显的水迹抹去，问道：“接到了，可以回班了？”
虞栀抿着唇点了点头，收回的手指下意识蜷在一起。
外面温度太低，她觉得掌心的温度有逐渐升高的趋势，比杯中的热水还要有用。
等回到班里，虞栀重新拿起笔写卷子，只是掌心的温度居高不下，顿了下，她放下笔，把手掌摊开，低头往掌心吹了吹气。
李妍妍死死捏着笔，硬逼着自己静下心写题，想把在走廊外看到的那些画面暂时忘掉，要不今晚她就写不成题了。
她总觉得，论坛里那些事实外加造谣的事情可能要成真了。
李妍妍已经很久没去论坛了，一是学习的任务越来越紧张，二是现实的发展已经不需要她去嗑假糖了。
岑野刚转来时，她曾认为和她同桌不适合，现在再想，是她目光短浅，这哪里不适合了，明明很适合！
她想，要是能考一个大学就好了。
这些年虞栀过得太苦了，李妍妍希望以后有人陪她。
但想到两人的成绩差距，李妍妍不着痕迹叹口气，即使岑野聪明，现在又很用功，但总归还是和虞栀有段差距。
这时，李妍妍闭上眼睛祈祷：她愿意吃素半个月，希望高三（7）班的所有人都能多考几十分！
但是她祷告是一部分，当事人的努力又是一部分，希望班里的人都能保持向上冲的劲头，尤其是最后面坐着的人！
说着，李妍妍像是监督员般迅速地往后面看了一眼，心想，就保持现在的状……
看到空无一人的座位，李妍妍：“？？？”
就这么不经夸吗？！
自习课都过半了，马上就放学了，总不能还在外面抓雪玩吧！
才夸过他！
现在可就翘课了？！
李妍妍咬牙切齿，体会了把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但看了眼虞栀，正准备写最后一道大题。
看到这幕，到嘴边的告状重新咽了回去。
学习最大。
谁都不能影响虞栀学习。
李妍妍提线木偶般抄写古诗词，察觉到虞栀把卷子折叠好收起来时，整个人才活过来。她瞬间放下笔，说话之前专门往后面看了眼，还是没人。
还剩十来分钟就放学了！
忍了又忍，李妍妍还是没忍住，她往虞栀身边靠近些就开始告状：“转学生好像又翘课了。”
听到这句话，虞栀下意识扭头，看到空无一人的座位时，愣了瞬间。
岑野已经很久没有翘课了。
虞栀有些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抬眸看了眼钟表，还剩十几分钟就放学了，顿了下，把手机拿了出来。
由于刚开机网速慢，虞栀刚点进微信，延迟的消息就陆续发过来。
【岑小乖：写完作业出来】
【岑小乖：在楼下】
看时间，十分钟之前。
虞栀的眼睛蓦地瞪大，给李妍妍打了声招呼，甚至顾不得向她解释就放轻脚走出教室。
但走出教室的那刻，她几乎是小跑着下楼。
岑野只说了在楼下，虞栀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本来还需要找一下，谁知道岑野就站在楼梯处。
他的视线望向远处，不知在看依旧掉落的雪花，还是在看别的什么。
此时都在上晚自习，校园里很安静，显得虞栀急忙下楼的声音相对来说比较明显，还没等她完全走下来，站着的人已经转过身看她。
看到岑野的那瞬间，虞栀的速度才慢下来，她调整了下呼吸，一级一级地下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到岑野面前，站定。
楼梯口有灯，昏黄，无端增添了层静谧的感觉。
可能嫌灯光太暗，明明只有两步远的距离，等虞栀站定，岑野身体微微前倾，离得更近，他认认真真观察着面前女生的表情。
在他靠近的那瞬间，虞栀下意识屏住呼吸，好在，只是几秒岑野就站直了身体，他说：“看着好一点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虞栀小跑下来的缘故，脸颊上有了血色。
虞栀立马反应过来，岑野说的是课间她肚子比较难受的那段时间。
这怎么解释。
虞栀抿着嘴角，不知道要怎么说。
就在虞栀沉默的这几秒，突然见岑野低头，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用纸袋子包好的东西递过去。
看到递到面前的东西，虞栀顿了下才抬手接过来：“什……烤红薯？！”
岑野穿着长款羽绒服，口袋比较大，保温也好。
可能一直在岑野口袋里放着，递给虞栀的时候还热着，能清晰地闻到属于它的香甜味。
岑野说：“吃点热的胃里会舒服一些。”
本来准备直接叫虞栀出来，但是班里人那么多人看着，虞栀又在写题，他都走到班门口了，顿了下，还是转身下楼，给她发了消息后站在这里等着。
相比刚认识，岑野的想得多了。
听到岑野的话，虞栀愣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半晌，她才瓮声问道：“你怎么出去的？”
还没到放学的时间，没有特殊情况门卫叔叔不会开门。
虞栀手中捧着热乎乎的红薯，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垂着眸子说：“是不是看你这段时间表现很好，老丁直接就准了啊……”
越说，虞栀的声音就越小。
她知道，岑野是看她难受才去买的红薯，“谢谢”太轻，以前很容易说出口的话如今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请假。”见她表情，岑野的嘴角向上翘了下，他说，“从后面翻出去的。”
虞栀：“？”
见她抬眸，岑野嘴角的笑意更深，他说：“不是你教的吗？”
虞栀：“……”
当时岑野被堵的时候，她曾说过让他从后面翻墙走，可以躲一躲。
顿了几秒，虞栀辩解：“那是让你碰到麻烦的时候去翻墙。”
“嗯。”岑野答应得很快，“下次知道了。”
说罢，他又道：“快吃，马上凉了。”
虞栀看着手中的红薯，思考了瞬间，她抬手就准备掰开，但是被岑野用手挡住了。
岑野护在红薯左侧，道：“我想吃的话就买两块了。”
说着，岑野抬手，把包着红薯的纸袋子往下折了折，方便她吃，他说：“专门给你挑了小的。”
虞栀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点了点头，这才张嘴。
在下课铃声响的几分钟前，他们就并肩站在楼梯口，看着远处模糊的景色，没人说话，却显得温馨。
这两三个月，岑野很少像现在这样放空，每天的时间被各科填满，丝毫没有自己的时间。
只有亲身经历，感受才更加深刻，但正因为知道，也就更加心疼。
这时岑野才明白，虞栀能得到现在的成绩，有多不容易。
就在岑野觉得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的时候，他的手机开始振动，一下接着一下的，不用看就知道是楚定峦的信息轰炸。
岑野皱眉，觉得他的前母校管得太松，丝毫忘了他当时当着班主任的面玩手机的光辉事迹。
在虞栀的注视下，岑野拿出了手机，果不其然就是他。
看着那逐渐增加的未读提示，岑野咬了咬后槽牙，心想楚定峦最好有事，但看到信息的那刻他愣了瞬间。
【卧槽卧槽黎梨是真牛啊！】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刺激娄恺的，娄恺气冲冲就去找她，威胁不成还动手了，那些证据全保存下来了！】
【她不是忘了，也不是不管，是专门等着娄恺过完18岁生日算总账！！！！】
【我就说，娄恺早晚成为法制咖！】
……
……
也许岑野看得时间太长，虞栀问道：“怎么了？”
听到声音，岑野回过神，他把手机关了放进口袋，摇摇头道：“没事。”
这些事没必要告诉虞栀，脏了她的眼。
看着她，岑野叫道：“虞栀。”
虞栀：“嗯？”
想到什么，岑野的嘴角不明显地勾了下，他说：“我心情不太好。”
虞栀捧着红薯的动作瞬间顿住，视线急忙转向身旁的男生。
虞栀看着岑野，就像是她眼中只有他。
被她这么看着，岑野要说的话就停在舌尖。
顿了下，岑野抬手，把虞栀身后的羽绒服帽子盖在她头上。
虞栀的帽子比较大，一时遮住了视线，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下秒，岑野的声音传来，他说：“叫声‘哥哥’听听。”
虞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