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盛夏

    虞栀一直觉得,人生是自己的,未来走向也需要自己决定。

    没有任何人能替别人做决定。

    替别人做决定,意味着要担负一部分的责任。

    这些,虞栀一直都知道。

    但就算清楚,她依旧选择把那句话说出口。

    尽管有冲动的成分在,不过冷静下来,虞栀并不后悔。

    只是她不知道清醒下来,岑野会不会后悔。

    周一开学时,虞栀坐在公交车上,视线扫过街边的小店,心中有些忐忑。

    但这些忐忑在踏进班里的那瞬间即刻烟消云散。

    虞栀看着最后面那排靠窗坐着的人,脚步顿在那里。

    此时岑野没像平时那样趴着补觉,也没玩手机,他拿着笔,正在写卷子。

    他在草稿纸上计算着,他眉头微皱,像是怎么也算不出来这道题。

    虞栀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时忘了动作。

    下秒,她就见本在皱眉解题的人眼皮半撩,向她看过来。

    那瞬间,四目相望,仿佛周边只剩他们两个人。

    最后,岑野拿起卷子向虞栀摆了摆,同时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看着他的动作,虞栀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杨波同学还没有来,她把书包放在桌上后,坐到了岑野的身旁。

    刚坐在那里,岑野就把手中的卷子移到虞栀的面前。

    虞栀看了眼面前的题,随即看向身旁的男生,眼睛弯了弯,问道:“不会啊。”

    她说:“小花姐姐教你。”

    话音刚落,身旁的人就“啧”了声。

    虞栀的嘴角抿着笑,依旧眼睛弯弯地望着他。

    看着那张笑脸,岑野捏着笔的指尖紧了紧。

    即将十月,屋外天气依旧阴沉,岑野却只觉得班里炎热、潮湿,像是催促着人做点什么。

    但现在时间不对,场所也不对。

    从昨天傍晚,岑野就已经开始无比期望高考那天的到来。

    -

    因为十一小长假的缘故,这周只上了四天,即使看着发下的厚厚一沓卷子,班里的同学也控制不住地激动。

    不管几年级,不管多大,依旧还是会为了假期兴奋。

    等下课铃一响,直接冲了出去。

    显得慢悠悠收拾、再走出班里的俩人格格不入。

    “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得到那么离谱的立意的吗?”

    想到岑野写的作文,虞栀还是觉得离谱。

    让他写信念感的重要性,他写成了躺平的自在。

    明明刚认识的时候,抓关键词那么准,虞栀一度认为他作文肯定从不跑题,谁知道跑得拉都拉不回来。

    虞栀灵魂发问:“你是故意的吗?”

    岑野:“……”

    边往校门口走,虞栀边给岑野复盘这次的小测试。

    “作文立意都分一二三等,你这么写虽然也相关,但显然不是最佳的立意,老师看到题目估计就直接给你划三等。”

    虽然只是小测试,但是想到她就有些心疼:“这要对多少题才能补回来啊!咱们下次能往深处挖掘……”

    虞栀说着,岑野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

    在岑野心里,关于学习这方面,虞栀有绝对的话语权。

    正认真听着,她的话音却一顿,站在了校门口,看着不远处的人,没有动作。

    “怎么了?”说着,岑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人的那瞬间,岑野问道:“你怎么来了?”

    岑樾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向他们走来,回道:“接你回家吃饭。”

    岑野:“……”

    自从那晚在家里吃饭后,他爸每周都要问他回不回家。

    岑野连着拒绝了几次,岑樾直接来堵人。

    看见岑樾,虞栀就老是想起当时的落荒而逃,见他走过来,

    看到岑樾,虞栀就想到上次在岑野家遇到他们落荒而逃的事情。

    有些尴尬。

    又有些紧张。

    虞栀来回捏着书包上的包子挂件,见岑樾走过来,心中思考到底要不要开口。

    就在虞栀纠结时,旁边的人看向她道:“说‘哥哥好’。”

    岑野就站在虞栀身旁,就像是为了专门教她,只是在她的耳边说的几个字,这么轻飘飘地传进来,刮得人心里痒痒的。

    虞栀下意识就跟着说:“哥哥好。”

    就像虞栀本人一样,她的声音清脆,无端带着股生命力,很好听。

    听到这三个字,岑野蓦地想起虞栀的那句“岑野哥哥”,虞栀就这么叫过他一次。

    还是因为占他便宜后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叫的。

    想到这里,岑野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下,顿了半晌,他看着虞栀,又道:“以后还是叫大哥。”

    虞栀:“……”

    她笑容僵硬地看向岑野,只差把“你干什么”刻在脸上。

    岑樾看着这幕,没有说话。

    他就是觉得,这样有活力的岑野也很好。

    岑野顶着虞栀犹如实质的视线,沉默几秒,生硬地转移话题:“送你回去。”

    “不用!”

    虞栀对旁边的岑樾微微弯腰鞠了下躬当作再见,转身就快步朝着公交站走去。

    她的速度很快,仿佛要逃离什么危险之处。

    岑樾垂眸看了眼岑野肩上的书包,镜片后的那双眸子闪了下,随即转身,淡声道:“上车。”

    这时,岑野在虞栀背影上的视线才收回,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岑樾是家长,很开明的家长。

    他很少限制岑野做什么,只是管起岑野来也很严。

    在岑野初中,最叛逆的时候,他曾经形影不离看了岑野一个月。

    所以即使看到什么不该有的小苗头,他也没问,只是说:“等你高考完来公司给你安排一个实习的工作。”

    听到这句话,岑野下意识抵触:“不去。”

    前面红绿灯,岑樾踩了刹车,他眼皮微抬,从后视镜里看身旁的男生,问道:“那以后呢?”

    岑野不着痕迹地绷紧了下嘴角。

    岑樾的手指松松搭在方向盘上,他说:“保护别人的前提是足够的实力。”

    没听到回应,顿了下,他又说:“你应该知道,等爸退休,公司的这些事你总要接手……”

    他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你呢?”岑野看着岑樾,脸上毫无笑意,“你干什么去?”

    岑樾愣了瞬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说道:“我就在旁边……”

    岑野拧着眉,道:“不需要。”

    公司里的所有事情,岑野没过问过一句,在他和岑翁霆沉溺在悲伤中不肯走出来时,是岑樾管着;那时候公司濒临倒闭,是岑樾不眠不休寻找解决方案、甚至不惜去求别人才保住的;就是现在公司做成现在的规模,也是他用一滴滴心血浇灌出来的。

    这些,和岑野从来没有关系。

    “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心血,我不要。”他说,“想要什么我会自己去挣。”

    不管是什么。

    他都能自己挣回来。

    “你要是想让公司倒闭,现在给我都行。”岑野说,“一周就能满足你。”

    岑樾:“……”

    半晌,从没被弟弟怼过的岑樾轻笑了声,他把盘旋在嘴里的“在旁边帮你”咽回去,说道:“知道了。”

    很久没见这样的岑野了。

    岑樾想,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岑小乖终于要长大了。

    回家吃过饭,岑野拎着书包就钻进了书房。

    看得岑翁霆一愣一愣的,他看向岑樾问道:“他去书房干什么?”

    岑樾的视线扫过重新关上的门,嘴角闪过抹笑意:“写作业。”

    岑翁霆从没想过这个名词能和岑野联系起来,半晌,他拿起手机,按了几个数字后放下,满脸欣慰。

    而书房中,正和作文立意斗智斗勇的人看到最上面的转账提示,沉默了半晌。

    下秒,岑野把语文卷子收起,把数学卷子抽了出来。

    放假七天,岑野在书房里呆了六天,在第七天的时候被楚定峦的电话轰炸。

    “不喝。”岑野拒绝。

    顿时,手机里就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岑野皱眉把手机离得远了些,等里面的声音少了些,才说:“写题。”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楚定峦以为在骗他,不到十分钟,就气冲冲地奔到岑野家里,等真看到岑野桌上的卷子时,他心中感慨万分。

    没有和虞栀约定,他岑哥竟然能主动写作业!

    这种神奇的景象已经是第二次在岑野身上出现了!

    他心中思考着,等高考完后,去给琅桦中学送面锦旗的可行性。

    “呵,现在开始走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

    他“做人”两个人还没说出口,就被楚定峦连忙捂住了嘴巴。

    平时作文蹦不出来俩字,这时候成语用得怪好。

    看着非要跟过来的李轩,楚定峦满脸不解:“你不去娄恺生日,跟着我过来干什么?!”

    李轩甩开楚定峦的手,冷哼道:“娄恺过生日我去干什么?去给自己添堵吗?”

    想到当时娄驰生日的事,楚定峦沉默了半晌,确实不能去,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安全全回来。

    想到这里,楚定峦就觉得他兄弟很惨,要忍着恶心在那里扮演者兄友弟恭,顿了下,他看向岑野问道:“黎梨是不是不准备管了。”

    上次娄驰不是说已经把证据什么都给黎梨了吗,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岑野垂眸看着面前写了一半的题,摇摇头,没说话。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

    谁也没有权利去评判别人。

    “算了算了,天气这么好,不讨论他了。”

    说着,楚定峦拉着岑野下楼:“不去酒吧,在你家喝点总行吧,我已经惦记好久樾哥的酒了!”

    岑樾喜欢收藏酒,各式各样的都有。

    楚定峦他们经常来,早就把他当哥,虽然有时候会怕他,但是调皮的事情也敢做。

    等下了楼,楚定峦偷偷摸摸把那瓶龙舌兰偷出来,准备一人倒点尝尝。

    这叫小酌一口,樾哥也不会怪他们,他美滋滋地想。

    在看到酒瓶时,岑野眉毛挑了下,还挺会挑。

    要是没记错,这瓶龙舌兰挺贵的。

    但岑野看着楚定峦动作,并不阻止,只是在要给他倒时,抬手挡住了杯口:“我不喝。”

    楚定峦以为他怕被抓包,劝道:“没事的,一小口,樾哥闻不出来。”

    他义正严词道:“大不了,你就说娄驰非要你喝。”

    李轩:“?”

    表面上看着那么好,原来你们私底下也玩宫心计!

    岑野却依旧摇头:“戒了。”

    听到这两个字,楚定峦突然想,确实好久没见他岑哥喝酒了,就连邀请他ERROR都被拒绝了好几次。

    即使被拒绝,但他从没往这方面想。

    戒了。

    以前比他和娄驰喝得都厉害的人竟然戒酒了。

    楚定峦晕晕乎乎,继岑野开始写作业之后,他再次受到了无比大的冲击。

    在他云里雾里准备给另外一个人倒时,看到了李轩的脸,顿时清醒过来。

    楚定峦顿了瞬间,虽然李轩不怎么配得上,但鉴于他这段时间比较像个人,还是给他倒了点。

    最重要的是,娄驰不在,只有他自己喝有点傻。

    平时只要他们聚在一起,楚定峦就有无数的废话要说,但当娄驰换成李轩,楚定峦的那些废话仿佛进了垃圾桶。

    一个字都找不出来。

    一级敌人猛地变成三级普通伙伴,确实需要适应一下。

    连面前的龙舌兰都失去了味道。

    楚定峦看了眼岑野,总不能指着他岑哥开口,那比登天还难,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他的身上。

    毕竟人也是他带过来的。

    半晌,楚定峦深吸口气,开口道:“那个,咱们也算从小打…咳…从小玩到大,也比较熟悉了。”

    李轩又冷哼一声,打过那么多场架,能不熟悉吗!

    “虽然很熟悉了,但是彼此的爱好不怎么了解,咱们就趁着这个时间增进下彼此的感情!”

    说着楚定峦掏出手机,来回搜索了几下,手指顿住,非常开心:“就这个了,相亲必备的经典问题!”

    岑野:“……”

    李轩:“???”

    谁特么要和你们相亲!

    楚定峦兴奋勃勃,他问道:“最喜欢的歌。”

    李轩都准备拍拍屁股站起来走了,就听见岑野说:“栀子花开。”

    瞬间,李轩一屁股重新坐回凳子上,稳稳当当的。

    李轩看向岑野,没想到他来真的。

    就这么想和他成为朋友?

    李轩内心有些满足,但同时还有些不屑,早干嘛去了,打架也从没见他收过力气!

    现在想,晚了!

    不屑归不屑,李轩在心中琢磨,岑野原来喜欢这种感觉的歌。

    这么小清新,私底下果然闷骚。

    见岑野配合,楚定峦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加明显,就是心中疑惑,以前从没见他岑哥听过这首歌啊!

    但这些都不重要!

    趁热打铁般,楚定峦又问:“最喜欢的电影。”

    岑野依旧回答得迅速:“栀子花开。”

    李轩:“?”

    他直觉哪里不对。

    “最喜欢的四字成语。”

    “栀子花开。”

    “最喜欢的场景。”

    “栀子花开。”

    ……

    ……

    最后,楚定峦咬着牙问:“新年愿望!”

    岑野依旧那四个字:“栀子花开。”

    李轩:“???”

    他妈的!

    岑野是不是在挑事!

    不止李轩,连楚定峦十几年也差点第一次对他岑哥爆了粗口:“你他……是复读机器吗?!”

    他硬生生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不能换换!!!”

    “哦。”岑野也不在意楚定峦的口不择言、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从善如流就改,“栀子花快点开。”

    楚定峦:“………”

    妈的,想炸了琅桦中学!

    那狗比学校肯定给他岑哥喂了降智药。

    李轩脸色铁青,心想还是和岑野这个狗东西做不成朋友,他举起杯中的龙舌兰一口闷了,站起身气哼哼地走了。

    岑野依旧姿态懒散地坐在那里,他眼皮半垂,嘴角噙着笑。

    在岑野心里,总有一天,属于他的栀子花会为他盛开。

    只为他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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