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柒拾贰

壹佰柒拾贰

    上北,海岸州。

    高怀熹从战场上下来,将卷刃的银枪丢给谢昂擦拭。“来人,从第三卫里挑一千轻骑,随我去一趟云外天。”

    “云外天?”西周朱颜走出营帐,拦住他,道,“王上,您要去救张以舟?”

    “是。”高怀熹咬开护腕,在手臂伤口处撒下一把止血的药粉,“雍梁在云外天吃这样大的败战,昭郢发兵居然还磨磨蹭蹭的。西周,他们或许能愚弄别人,但你心思机巧,不会不知这是何意。”

    “王上既知昭郢所想,还要去淌这趟浑水吗?”

    “我们同雍梁的盟约不知何时就会破灭,倘若趁此时,将张以舟招入麾下,于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王上说得轻巧,魏远不知压了多少兵马在云外天,巩瀚甚至挟魏远傀儡君主亲自坐镇。您如何用一千轻骑将人救出?况且羽策陈兵在前,岐南盘踞在后,王上御驾亲征正是巩固人心的好时候,又怎能在此时离开?”

    “寡人去去就回。”高怀熹冷下脸,牵来龙雀准备上马。

    “王上!”西周朱颜站在马前,决然道,“您若要为了儿女情长将上北置之不顾,那就从妾身的尸体上踏过去。与其等羽策攻破上北,不若给妾身一个了结。”

    高怀熹沉着目光,道:“西周,张以舟是张以渡的兄弟。”

    “他……”西周朱颜微张着唇,话语却噎在了喉头。高怀熹趁机要走,西周朱颜却拉住了他的战衣,“王上以为妾身不知他是谁吗?他们被围在云外天那日,妾身便收到了消息。西周家在云外天的势力早已出动,可整座山都被魏远围死了!难道王上允许妾身将西周家的人抽调去云外天?倘若王上答一个是!妾身即刻便带人前往!”

    “王上!”西周朱颜提裙跪在地上,“妾身不是天真烂漫的姑娘家。您也不再是凤仪宫里的小王爷!”

    龙雀低吼着,踢动前蹄等待奔出,可他的主人下不了那一声令。

    王座上的职责有千斤重,这不是他快意恩仇的江湖,没有了无遗憾的传奇。

    ————

    夏疆,茶马古道。

    一场战事刚刚结束,顾时遥走下战车,跪倒在这条千年古道上。他匍匐着,虔诚地用额头摩挲地上的每一粒沙。在他身后,上年纪的老人皆如他一般,叩拜这条通往岐南的大道。

    茶马古道,二十四年后,再次回到了岐南人手中。

    相较顾时遥,岐南国破时,江筵尚且是个不记事的孩童。他并未感受过岐南的富庶,所以对岐南的土地倒没有非常强的牵绊。他只是骑着骆驼,细致地查验从上北手中缴获的战备,清点伤亡人数。他不会打战,但理事是一把好手。

    送情报的小童见家主伏在沙路上哭,不敢过去,便先去找了和善的江掌柜。

    “唔,沙鬼域送来的?先放那红匣子里,我点完这些弓弩就看……”雍梁忙着和魏远打、夏疆的蛮人自从知道了万里钱庄坐拥大军,再不敢挑衅。所以大本营里应该没什么大事。“六千、六千一……等等……”江筵瞧见那信笺里隐隐透出的形状,猛然丢开了手中的账本。他抓起信笺一摸,果然,是一枚印玺,而且带着独特的海波云纹。寻遍天下,江筵也找不到第二枚了。

    他从骆驼身上跳下,一脚一个坑跑去找顾时遥,“家主、家主……殿下、殿下来信了。”

    这枚不大的九龙戏珠印玺,是岐南王祁川霖的小印,顾时遥将它归还给了齐蔚。

    顾时遥早料到会有这封信,他打开,几目便看完了。

    “家主?”江筵搀扶起顾时遥,期冀地看着他。

    “自己看。”顾时遥把信给江筵,感慨道,“自古功高者,未有善终。”

    “殿下此时定然孤立无援……”江筵担忧道。

    “传我令去,雍梁境内,钱庄所属尽听殿下吩咐。另外……”顾时遥笑道,“全军,陈兵赫马关。”

    “家主,我们要救张以舟吗?”

    “救?我在等他死。”

    ————

    昭郢。端木宇与许奕等人在宫门外等了一整天,只等到了柳仙乘。

    “柳老,王爷可有传令出来?”端木宇急问。近日事务繁多,加上许多事要国主点头,永昶王都宿在王宫里。若无诏令,也就紫微台那几位老臣能出入见永昶王。云外天吃败战的消息传来,众人都以为王爷会做出反应,但中央静得可怕。以至于一众人日日想着法打探情况。

    柳仙乘老得剩下一把骨头,官服之下,两条腿和拐杖似乎区别并不大。他立在早春寒冷的风里,衣袍飘了半响,等得众人心焦,他才道:“王爷已从望城、煦州等地调兵驰援云外天……”

    “望城?可是学生未听闻望城发兵。”端木宇道。

    柳仙乘轻斜了他一眼,端木宇自知失言,垂头后退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一个礼部的人,跑来过问军政,本就逾矩。一句“望城”还暴露了他总在观望着那边,实在是不应该。

    柳仙乘道:“国主和王爷都十分在意云外天的战况,数日前便已经下旨各城准备支援。但历经年前那一难,官驿受损,消息传递可能有失。况且各城驻军有限,既要维护本城,又要源源不断支持边关,实在艰难。调兵出来,也需要时间。诸位莫急,要相信张丞相的领军才能。说不准,现下的状况也是丞相计谋的一环呢?”

    说罢,他坐上竹椅,由下人抬着离开了。

    许奕盯着柳仙乘飘然的衣袍,脸色煞白,“张大人不会拿几万人的性命做局……无论何总缘由,援兵都该去云外天了。”

    “云外天的战局之艰,是有目共睹的啊……”另一位年轻的官员道。

    “除文大人重病在家,几位台臣都进王宫了,却只有柳大人带着消息出来。会不会是柳大人欺上瞒下?”

    京兆尹李越道:“找恭郡王入宫,再打探打探!他是王族,按日子,月中能进。”

    “朱赫昨晚便去了,”翰林医学卓尚廉低声道,“没见着国君,王爷那边也说事务繁忙,改日再聚。”

    “柳太傅一个孙子加一个孙女都在云外天,他不管了?”

    “他又不是只有一个孙子孙女。到时人没了,封个功勋,这可是他乐见其成之事……”

    “咳……”端木宇一声轻咳让众人静下,他抖了抖衣袍,道,“既然国主早已下旨发兵,我们也没必要聚在这,先散了吧。”他率先掉头,离开了王宫。

    “端木宇这个老滑头,事到临头又要跑……”

    许奕躲开众人的窃窃私语,快步去追端木宇,“恕学生愚笨,此事太过蹊跷,求大人指点迷津。”

    端木宇乜见王宫外围着的众人开始散去,低声道:“柳大人想帮张丞相。”

    “这……”许奕醍醐灌顶。四位进宫的台臣,只有柳仙乘出来了,若他嫉贤妒能,完全可以待在宫内,高高挂起。他带出的这番话,不是劝众人离开,而是告诉众人,国君或者……永昶王的心中所想。

    许奕被这一番猜测惊得浑身打颤。他还年轻,以为自己进入的朝廷已经肃清气象,以为这是一个君臣睦、将相和的好时候。哪怕星河影动、金瓯危缺,他们也能协力共度难关。

    可他忘了,忠诚与背叛总是同时上演。臣对君,君对臣,皆是如此。太阳底下,并无新事。

    端木宇府邸的马车过来了,分别前,他捏了捏许奕的肩,道:“至少我们已经知晓上头的意思,或许能找到些办法。”

    “您有办法了吗?”许奕欣喜地问。

    端木宇叹道:“没有。我只知道,我们不能再这样明目张胆地找国君或是王爷发兵了,我们越急,对张大人反而越有害。”

    “对、对,”许奕满头冷汗,“我们得暗中想办法。”

    “小乞丐,走开走开,别挡大人道。”随行小厮驱赶乞丐的声音将许奕惊醒了。

    “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许奕小跑两步,将小厮扔给乞丐的铜板从地上捡起,好端端地放进乞丐手里。

    “谢谢大人。”小乞丐抬起头,隔着一丛乱发,许奕看见了一双眼睛。他挠挠头,猛地想起他在哪见过这双像剑锋一样的眼睛。

    许奕回过身,不等禀告便跟着挤进了端木宇的马车里,“端木大人!我有些许祭典礼仪不大明了。可否请您拨冗为学生答疑解惑?”

    ————

    天色渐昏,马车绕远路,在昭郢城中慢腾腾地走着。

    端木宇脱下外衣,道:“恕在下冒犯。”他说着,忙将衣物罩在了齐蔚身上,又赶紧从椅子底下拉出火炉子,重新点燃推到齐蔚身边。

    许奕也慌乱地将衣服解了,包住齐蔚冻烂的双脚。“齐小姐……或者应当叫齐校尉,是不是张大人让你带着消息回来了?”他曾见过齐蔚两次,一次是他登科之前,见她与柳临风相识。一次是去年新年后,在演武场上见她披甲训练新兵。没人告诉过许奕,她和张以舟的关系。但他清楚地知道,张以舟看向演武场时,眼神中难掩的意味。

    这是第三次见面,齐蔚脸上布满皲裂的沟壑,加上满面尘污,根本看不出神情。“没有消息。他已经知道昭郢背弃他了。”

    “是昭郢对不起张大人。”许奕哽咽道。

    端木宇问:“齐小姐,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张大人?”

    齐蔚摊开手,手心里有一枚金色方令。端木宇认识,这是国君和储君才能佩的四象令。“朱廷和将此物赠我,说见此物如见他。可现在,没有一个人认这块牌子。”

    朱廷和都不认了,谁还肯认?

    端木宇哑然垂目,马车颠簸了几折,他抬起眼,道:“齐小姐,在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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