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陆拾玖

壹佰陆拾玖

    齐蔚紧张地连吸气都不敢,几次险些被察觉。幸好她并不打算做点什么,只是想来看看而已。在这等严密的防卫里,任何一个多余动作都会被立即发现。

    主营里有多个大帐子,这个倒是正常,张以舟落脚的帐子周围同样会有多个混淆视听的的“将军帐”。齐蔚初入军营时,都曾多次走错。

    还好张以舟教过怎么区分。齐蔚掂量着确定了俩,最后抛铜板决出一个。她运气好,没有找错。

    在那营老旧的军帐里,齐蔚看见了一个在玩皮球的孩子。这孩子拍着皮球,绕着营帐跑,经过一张九叠的雾影纱屏时,一双纤细的手将他抱了进去。

    屏风外头,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弓着背,在说魏远今年招了多少兵马,各地死伤多少。

    这是重要情报!可该死的,每次说到数量,这个男人都是用手指比划,齐蔚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到。末了,男人尊道:“请国主示下。”

    屏风后头,传出女人的声音,“皆依巩爱卿。”

    魏远国主是个女人?不对。齐蔚想起韩江月的情报。那个孩子才是国主,女人恐怕是这孩子的母后。那么这个“巩爱卿”……齐蔚在战场上见过巩丹,两人过马一刀,齐蔚被踢下了马背。若不是骆羌来捞起她,她能被这个雄壮的男人踩死。

    面前这个瘦弱的“巩爱卿“,大概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巩瀚。

    原来是他来了。就说巩丹没那个脑子玩计策才对。

    “咕咕咕”。三声猫头鹰叫似从树梢传来——有三队人倒油成功了。

    齐蔚立即离了主帐,同样用叫声回应。须臾,火光从南大营亮起。齐蔚心念一动,返回往主帐上撒了一泼烧酒,瞬间将一角烧起来了。

    数名暗卫顷刻之间拦在了齐蔚面前,齐蔚脱下一件外衣,燃起火焰朝暗卫一扬。紧接着便溜了。打不过,跑还是有戏的。

    在逃跑中,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主帐。只见瘦弱的男人与那抱着孩子的女人从主帐出来了。只是男人那件黑袍罩在女人身上,齐蔚看不见脸、看不清身形,她只在混乱中看见黑袍边角翻起,露出女人足腕上用红丝线挂着的两只金铃铛。

    ————

    魏远大营顺利地被烧起来了,与此同时,在山的另一头,战鼓震天响,山头都要被震塌了似的。那估计是张以舟和骆羌另外的安排。

    齐蔚率队回云外天的路上,问了问众人在魏远大营的所见所闻。心中算盘一打,发觉他们虽然防守严密,但必然有大队人马离营了。他们这些人离营做什么?齐蔚忽然想起,从雍梁南边运来的补给要到了。魏远恐怕是又想劫粮食。

    张以舟大概是料到了,正等着他们呢。前头打战,后头让他们起火,叫他们自顾不暇。

    这回,能赢上几分吧?齐蔚边跑边想着。咔嚓,脚底忽然一滑,齐蔚踩进了冰窟窿里。

    “百密一疏啊。”柳临风顶着一身熏天臭气,嘲笑道。

    贺九弯腰拉起齐蔚,然而齐蔚坐在冰面上,当场怔住了——她并非完全看不到巩瀚在主帐里比出的数字。魏远巡逻的火把经过时,光亮透过薄旧的帘帐,将巩瀚的手势照出了暗淡的影子。仅齐蔚看到的那几个数字加减乘除之后,魏远能调遣来云外天支援的数量,都远远不止于张以舟查到的那些。

    可是他们的营地如何容纳如此多人?

    糟了!齐蔚一跃而起,掏出“高危”的信号弹打上半空,“所有人掉头!前往支援!”

    ————

    齐蔚已经跑得很快很快了,可她还是来晚了。

    两军交战地只剩断剑残躯,沿着马蹄印向前,有一丛山火熊熊绵延着。从燃烧痕迹看,是雍梁的补给被烧了。

    大火凶猛,齐蔚他们越不过去,只得绕道去追。爬上另一座山头,他们却看见一道烟雾从远处笔直升起——那是雍梁在云外天的驻扎地。

    齐蔚脑子一轰,当即下令分成两队,一边由全兴带领前往找寻出战军队,无论是否找到,天黑前都必须全员回营。

    一边则是齐蔚带队返回。状况已经很明了:魏远将计就计,伏击了雍梁军队,包抄了雍梁大本营。

    齐蔚沿着悬崖小道爬回云外天。挂飞爪时,柳临风忽然扯住绳,道:“我打头。”

    “不用。”齐蔚冷道,“不要越阶。”齐蔚的军阶比柳临风高了许多。

    “你别逞强。”

    “回队伍里。”齐蔚打断他,拉着飞爪往前一荡。烈风呼过,她落脚的石头在她踩上去之时忽地滚落,砸进了不见底的深谷。

    柳临风吓了一跳,正要救援,却见齐蔚丝毫不慌乱,她紧握着绳索,往上踩住了结实的落脚点。

    “小心些。”齐蔚将绳索荡回去。她担心张以舟,但这并不影响她行军,她依然走得很快很稳。齐蔚像她背后那杆铁枪一样,冷静到可怕。事情已经发生,着急、慌乱、怨怼,都没有任何用处。她赶回去,才能有所帮助。

    翻过悬崖,他们碰到了刚刚从雍梁大营洗劫离开的魏远军。柳临风想给他们来一个黄雀在后,但齐蔚不同意。魏远这次来了多少人?有没有后手?营地状况如何?他们全都不清楚,贸然出击只怕掉入陷阱。

    齐蔚下令就地隐藏,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魏远拉着雍梁军备辎重得意洋洋地离开。

    “他娘的,老婆本都被劫了……”齐蔚身旁的将士吐出一口草根,恨道。

    “走了。”齐蔚提起他,率队赶回营地。

    扎营点几乎一片狼藉。从辕门处看,叫人以为无人生还。还好,在齐蔚的弦崩断之前,张以舟浑身浴血,骑着温骊走出来了。

    “蔚蔚……”

    “张以舟!”齐蔚奔过去,急急察看他哪受伤了。

    “我没事。”张以舟下马,按住她,“只是在转移伤兵时沾上了。”

    留守军队以主帐为中心,保住了最后一方领地,伤兵被转移过去了,大件战备也没有丢。但他们损失了五分之三的同袍。张以舟身上的血,都是雍梁人的。

    魏远来得太突然了,斥候察觉时,魏远先遣队已经快杀到辕门跟前。雍梁营地里四处燃起的炊烟都只是假象,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出去埋伏魏远了。以至于魏远冲进营地,雍梁却无法建立起有效拦截。

    张以舟当机立断放弃大部分辎重,所有人且战且退,进入主帐地带。通过这里设下的鹿角铁栅栏阻挡魏远。

    齐蔚听着描述,都知当时的场面有多令人胆战心惊。若张以舟当时想要保住营地,恐怕魏远就已经撕开阻拦,屠杀了所有人。

    “至少、至少你们还活着。”齐蔚低头包扎着闻启手臂上的伤口,散乱的发丝垂落,刺到她眼睛里了。她一抹,脸上便全是血。

    “蔚蔚。”张以舟挑出平荻肩上的箭头,轻声宣告,“我们败了。”

    “怎么会?你还在这。”

    张以舟摇头道:“战争不是一人能力挽狂澜的事情,我们的粮草、兵马,几乎尽数损失了。”

    “我们还有骆将军率领的昭翎军和龙霆铁驹。”

    张以舟再次摇头,却只是沉默不语。

    大本营的战况都如此惨烈,更何况主战场?齐蔚明白她在自欺欺人。

    ————

    天黑之前,全兴带领的队伍果然回来了。在他们前边,骑着大马打头回来的是一道高大而夭矫的身影。竟然是贺知漾。

    众人看见她的猩红大氅,犹如看见骆羌高扬的旗帜,他们急急飞奔过去,好似她带来了绝顶的好消息。

    齐蔚也想奔去,问问她怎么来了。可是她看见张以舟的神色,顿时挪不动腿。那是哀伤的神色,最后的落日余晖只照亮了他半边的脸颊。

    随着贺知漾快马奔入,齐蔚终于看清了墨色的铁驹上,还坐着另一个人——是骆羌,是停了气息的骆羌。

    “好姑娘,真是蛮狠的一招。”骆羌那声笑,炸响在齐蔚耳边。

    “愣着干嘛!”贺知漾刹住马蹄,将骆羌往齐蔚那一送,“试试能不能救啊!杵着追忆他的光辉功绩?有屁用!”

    “是、是!”齐蔚立即伸手抱住了骆羌,平荻与闻启一人一边拉开了担架。齐蔚将骆羌平稳放下时,张以舟探住骆羌的侧颈脉息,取出银针,扎在了他垂落的右肩膀上。

    “咳”,数针下去,骆羌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骆将军!”齐蔚喊道。

    “齐蔚!”张以舟道,“按住骆羌的左手,贺知漾、全兴留下!其余人全部退开!”

    齐蔚看着张以舟拿起三指宽的医刀,她瞬间明白张以舟要做什么。太残忍了。齐蔚心头开始颤抖,她想起了张以舟因腿伤陷入昏迷的那一夜。他险些失去他的双腿。

    试试周大夫的法子呢?齐蔚想问。但即便她对医理一窍不通,她也看得出来,骆羌的状况与张以舟的根本不同——骆羌的右手到右肩膀,已经被碾得骨肉模糊。

    齐蔚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撕下衣角塞入骆羌口中,死死按住了他的上身。一片血腥中,她眼看着张以舟,亲手摘去了骆羌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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