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陆拾陆

壹佰陆拾陆

    正月的爆竹尚未落下末音,鼙鼓声已经动地而起。

    兵马匆匆的西大营里,齐蔚满身戎装,被张以舟押在军帐中吃药,堂堂校尉已经快被药折磨疯了。一日三次,次次都苦得人想吐。但不能不吃,齐蔚还有许多事要做,她怎能被这点病痛困于屋室。

    “我行!”齐蔚接过碗,捏着鼻子一口闷了两碗汤药并一副药丸,随即推开张以舟,赶紧跑了。一是,军帐里都是苦味,二则,方才手下人传消息,说有人在军帐外等她。

    大抵是家里人。明明已经多次跟她嘱托过了,但估计还是放心不下。原本齐乾想让齐蔚请调驻守昭郢,但齐蔚不肯,两人吵了一顿饭的功夫,最后齐乾还是妥协了。

    齐鲁对此事虽担忧,但他倒是没有阻拦齐蔚。他说,祖父曾经希望家里出个将军,没想到实现他愿望的,是齐蔚。

    以前齐鲁都不大提祖父。但那次雪夜比试后,齐鲁总爱提二两黄酒,讲一两件祖父的事情。齐蔚觉着,爹这是对祖父心怀愧疚……他年轻时不信父亲说“居安思危”,后来祸患临头,他救不了家国,以至于要父亲与妻子挡在他前头。

    可是父亲,你背负着祖父设下的局,为保护生民,东躲西藏二十余年,你也很了不起。

    等战事结束,等海晏河清,齐蔚一定要陪爹喝一杯酒,慢慢说这江湖夜雨。

    齐蔚对家里不舍的情绪又酝酿起来了,奔至辕门,却没见着家里人。门口的看守给了她两个鸳鸯荷包,说是一胖一瘦的姑娘送来的。她们没留话,只说老板都知道。

    哦,是绿芽和新叶。

    齐蔚碍着自己身上危机四伏,不大与昔日的好友接触太多。回昭郢后,只是偷偷去她们开的小店瞧了瞧,见店内一片狼藉,但两人都平安无事,便放下了心。她留了一些银子给她们,没留讯息。也不知她们怎么找到她的。

    “大抵是来张府拜年时,瞧见你了。”张以舟出现在齐蔚身后,吓了她一跳。

    张以舟趁她没反应过来,捂了两颗药丸进她嘴里,“方才漏吃了。”他拧开水壶给齐蔚,道:“张伯常去她们那采买些东西,与她们熟识。”

    齐蔚吞下药,将鸳鸯荷包放进他的衣兜里,笑问:“张伯采买金钗银钗做什么?是你授意的吧?看来我不在的那一年半,你真的很想我。”

    “咳,”张以舟收好荷包,背过身,躲她的目光,“该出发了,齐校尉。”

    ————

    大军确实该出发了。昭郢被攻开,近三分之一的朝臣都被元羯残忍杀害。侥幸活下来的朝臣,没有一个敢提求和。他们纷纷醒悟,若不出战,便是坐以待毙。雍梁必以举国之力支持开战,向魏远讨还血债。

    龙霆虎兵与前锋营将分两路收复失地,并且向魏远挺进,这次,雍梁与魏远不死不休。

    一路由贺知漾带领,向东北出发,直奔魏远而去。一路则以张以舟为首,沿着魏远进入昭郢的路,收复新州等城池。

    贺知漾今早已经开拔,张以舟这边也刻不容缓。

    ————

    昭郢城外,大军已经开拔数里,朱廷和仍旧站在枯柳亭下遥望渐渐被雪覆盖的铁蹄足印。这一次开战,当真是不成功便成仁。

    在朱廷和与张以舟最初的版图中,灭万雪、降燕山至少要再推迟六年。好给雍梁足够的时间稳定内政,准备军需。但天公抖擞,将太多不世出的野心家同时降下,这盘大棋并不为单个人力所左右。朱廷和与张以舟,也只是棋盘上的一子罢了。

    出发之前,朱廷和问张以舟,胜算几何。张以舟道,至多两成。

    魏远坐拥万雪的人口与地域,又同时攫取了雍梁数城的财富。加上上北羽策率十万余人、五城倒戈。魏远迅速成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庞然大物。

    夏疆的岐南复国军队通过万里钱庄,从金钱上将爪牙伸遍天下,他们虎视眈眈,坐等渔翁之利。

    而上北……上北今日是他们的盟友,将来却未必。分与合向来在顷刻之间,歃血为盟牵制住的,只有忠义之人。

    太多隐患在前,朱廷和其实很不愿彻底开战。但,他们已经走入绝境中了,若不调头死战,则举国皆死。

    朱廷和心下叹息,披起斗篷,转身踏出了柳亭。军队有军队的战场,他自然也有他的。“传令下去,丞相代君巡狩期间,柳太傅暂代丞相职务。”

    “王爷,暂代会不会有些……”翰林学士许奕躇踌道。

    柳仙乘德高望重,却是一个“小辈”的暂代,说出去,似乎有些下他的面子。

    “暂代。”朱廷和重复道,“若有不明事务,可传信问询丞相。”

    还是以张丞相为首。许奕对此自然无异议,只是,老前辈恐怕要心生不满了。但朱廷和显然心意已决,许奕不必多言。

    向来没有丞相也出去打战的先例,然而战事吃紧,战况危险,张丞相不得不随军出征。还有些别的缘由,却是不可言说了。好在朱廷和对张丞相有绝对的信任,否则便会趁机换丞相了。

    ————

    贺知漾划给张以舟的,大半都是龙霆铁骑。他们行军速度非常之快,不过两日,便已经抵达了第一座要收复的城池,新州。

    新州在北方算得上是富饶城市,雍梁各地缺粮时,都得问问新州能不能借。云门回归后,也是新州给予的扶助最多。如此丰腴之地,魏远已经盯上很久了。他们划定的路线上,无论怎样变,都有新州。

    魏远入侵之后,将官府的武库、粮仓洗劫一空,百姓家中同样也被抢掠。妇孺孩童被杀,男人被强制入伍,带去攻打昭郢。派去探查的斥候说,新州里边宛如地狱,魏远驻军奴役着雍梁人,作威作福。

    “他娘的……”贺砚听斥候描述后,没管住嘴,“雍梁抢了咱也没干出这等畜生事。”他骂完,才想起他如今在哪个阵营里。

    幸好张以舟也没怪罪,他只道,全军喂马,一刻钟后,依计行事。

    没有人想着长途奔袭,需整顿之后才能开战。龙霆铁骑立即应声,各去准备了。

    齐蔚还是带着前锋营从两翼辅助杀人如麻的龙霆铁骑,他们这段时间与龙霆铁骑同吃同住,早已熟悉了彼此,协同作战不是难事。

    喂饱马后,齐蔚先带着全兴去城门下叫门,通俗来讲,就是靠全兴骂人,刺激魏远。魏远果然上当,数箭射下,就有一队人马杀出城,要取齐蔚他们的“狗头”。

    “才一队人?”齐蔚挡开箭矢,撇嘴道。好在他们这本就只是吸引注意力的,在她与全兴两人将数个敌人挑落马后,其它多个点位的战事已经顺利开始了。

    这场战不算太难,雍梁一鼓作气,打了两个时辰,最终将城门上的敌军全数剿灭。

    闯入新州时,齐蔚看见一到熟悉的身影,极速从掠入了城中。齐蔚也不敢耽搁,举枪向前锋营下令,“所有人!清剿敌军残余!切勿伤及同胞!”

    齐蔚驾着温骊在“地狱”间穿梭,一枪一个,清理那些魑魅魍魉。新州百姓看见雍梁的旗帜进来,渐渐从麻木转而恸哭。齐蔚试图在一片哭声中,找到平蕊的声音,可她走过了半座城也没寻见。

    直到她与前锋营汇合,下马听取各处的情况,有个黑乎乎的小孩儿忽然从将士们的腿缝间爬进来,抓住了齐蔚的腿。“姨、姨——姨姨——”

    “柿饼?!”齐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猛然抱起轻得不可思议的陈诗,急问,“柿饼、是柿饼吗?你娘在哪?你爹呢?”

    陈诗显然是饿太久了,都说不出完整的话,她抽噎着指向一处牛棚。

    齐蔚连忙抱着她奔去,同时给平荻打出一支张府特有的信号弹。平荻恰在附近搜寻,他几乎在齐蔚闯入牛棚时,落下了脚。

    牛棚里,一个枯瘦的男人正试图往外爬,可他已经耗空力气了,根本动弹不得。看见平荻时,他却回光返照般,喊道:“兄长、兄长……蕊蕊没了……”

    他跪在地上,疯了似的扇自己巴掌。

    陈诗吓得大哭,要到她爹那去,却被齐蔚死死抱住了。“柿饼、柿饼,没事的、没事的……”怎么会没事呢?齐蔚连自己都骗不了。

    敌军突击新州时,城内依旧是一片祥和。平蕊一家在街上闲逛,她走累了,想吃解渴果浆。陈初见人多,便将妻女安置在面店里,他去买。等他小心翼翼捧回果浆时,数匹战马奔过,他的果浆被打翻了,整个面店也早已被洗劫一空。

    等他找到平蕊母女时,平蕊已经死在了野道旁。陈诗被她藏在水井里,饿了两天也不敢出声。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陈初一巴掌接一巴掌,涕泗与血混着,淌满他的胸口。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他早就跟着平蕊,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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