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陆拾肆

壹佰陆拾肆

    张以舟离开后,齐家人洗漱过后,也就准备歇了。只有默默,还精气神十足,挥着小烟花在院子里跑。

    齐蔚路过,被默默揪住了,要姑姑陪他玩。齐蔚不想让侄子不开心,就强撑着眼皮逗他。齐乾倒是因此得以抽身,溜达去了库房拎出两坛酒。

    齐蔚本想带着默默去逮他,但心念稍转,忽想起齐乾每年除夕夜吃过饭后,都会独自寻个角落待一会。亓箬都不去打搅他。

    齐乾对此有很多借口应付齐蔚的追问,比如寻清静、比如三省吾身,等等。反正齐蔚好糊弄,齐乾说什么她都信。

    如今齐蔚知道了家人瞒了她什么,那层窗户纸便被轻易地捅破了。她意识到齐乾在装烟花碎屑的火盆里烧了许多纸钱,上边都是她在沙鬼域假宫殿里见过的、听过的名字。包括万鹤庸。

    齐乾以为万鹤庸死了。

    齐蔚打算告诉齐乾“顾时遥”的事情,但不是现在。等天下大定,再告诉哥哥,她在外面经历的所有事情。此刻,她只想保护家中的宁静。就像父兄保护她的幼年一样。

    ————

    沙鬼域。

    这是顾时遥二十余年来,过的第一个年。他停滞的时间好像又开始流动了,那个困在大火里的少年人,终于找到了脱身之门。

    他愉悦地摆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一道云丝凤尾甜醋全鱼,用的是乐京特有的河鱼,一日换两次冰,快马加鞭送进大漠里的。一道藕花鲜鸡,用了从夏天存下来的缇紫芙蓉花瓣。一道珊瑚百蕊,所用海鲜都是从东海捞起,活着下锅的。一道九宝九珍,取的是阖家团圆,长长久久之意……

    顾时遥恭恭敬敬地摆上三对碗筷,都倒满酒后,才落座在末席。他满心欢喜,举起酒杯,敬王爷一家,敬岐南河山。

    *

    江筵站在门外,见顾时遥与虚空撞杯,到底是消了打搅的念头。他刚刚收到信件,高致晟确认死亡,死因是高景之闯宫弑君。上北新君高怀熹已完成登基大典,正在清剿国内细作。

    还有魏远,疑有异动。

    都是很急的事情,但再急,也不该耽误顾时遥这一顿“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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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北,皓临。

    王后朱翡玉刚刚结束了繁琐的封后典仪,她不顾身上经不起折腾的凤袍,狠狠倒在了床榻上。“父王,我成为世上最尊贵的王后了。”朱翡玉默然想到。

    她原先以为的,漫长的等待,或是阴暗的宫斗都没有出现。她只是跪着侍奉了朱璟两年,然后高景之闯宫,朱璟薨了,高致晟也崩了。大将军羽策叛国了,当然,朱翡玉最大的对手白溪也跟着跑了。

    没多久,高怀熹顺利登基称王。

    朱翡玉以为高怀熹不会马上册封她,或者,他至少会为了巩固政权再娶几个大臣的女儿。但他没有。与登基大典同时进行的,是封后典仪。朱翡玉懵懵懂懂地被嬷嬷们换上华服,扶上大轿。一道道流程走完,她就被送进了凤仪宫。

    她在朱璟曾经梦寐以求的大床上滚了两圈,接着便不知该做什么了。

    今夜是除夕,但赶上先王离世,皓临各处不能燃放烟火、爆竹。凤仪宫简直寂静地过分。

    朱翡玉恍惚想起,去年除夕,上北到处都在燃放烟花,好像不要钱似的。凤仪宫也是张灯结彩,爆竹放了一挂又一挂。当时,朱璟破天荒没要她跪着伺候,而是搂着她,看了一场盛大的烟火。当时朱翡玉被冲天的爆竹吓到了,朱璟甚至还帮她捂耳朵。

    原来一个人死后,最先从后人记忆里消失的,是她的坏。

    朱翡玉折身坐了起来,决定去看看高怀熹在做什么,虽然可能高怀熹并不想见她。她先让御膳房送了一道养身汤过来,这样她就有理由就去找高怀熹了。

    她端着汤,冒着寒风去含光殿。听说高景之就是在含光殿杀了高致晟和正在禀告事务的朱璟,含光殿那晚简直血流成河。但现在,含光殿已经收拾干净了,一点血腥气都没有。

    朱璟到门口时,一个十岁的男孩恰好出来。这孩子长相周正,举止端方,叫人一看就知,他是贵胄公子。他向朱翡玉行礼,道:“见过母后。”

    哦,对。封后典仪期间,高怀熹从王族里挑中了这个孩子,过继到他名下。他不曾说是为了什么,但他时常将这孩子叫去含光殿听学。无论是谁,都明白高怀熹的意思。

    朱翡玉笑了笑,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交给这孩子,“母后没来及准备年礼,改日再补给你哦。”母后。好不适应的称谓。

    孩子跪谢了朱翡玉,慢慢退出去了。

    朱翡玉走入殿中,见高怀熹正在批阅奏章,她便只是将养身汤放下,不曾靠近。她静静地站了一会,终于决定离开了。

    “王后。”高怀熹突然挑起眼皮,看向朱翡玉。

    “王上。”朱翡玉欠了身,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例如恭喜王上。但这是孝期,哪有喜?她站在下边,有点不知所措,而高怀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走上来。”高怀熹道。

    “是。”朱翡玉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上去,走到高怀熹桌前。高怀熹打量了她一眼,忽地倒转朱笔,挑起了朱翡玉的裙子。

    “王上……”一双赤足显露出来了——朱翡玉没穿宫靴。“那个鞋子……有些磨脚……”朱翡玉急匆匆解释。按照规矩,她这是不修礼仪,该罚。

    高怀熹却没说别的,收回笔,对朱翡玉挥了一下手。她可以退下了。

    ————

    魏远,川阳。

    国君魏廉和他的妃子们已经被扫出王宫了。这个除夕夜,在王宫中听笙歌的,是魏灏和他的附庸们。

    悠悠琵琶声里,红衣舞娘们如花叶团团散开,托出了中间的“花蕊”。比弱柳更娇柔的女人足下步步生莲,脚踝上的铃铛晃动,和着乐曲发出悦人的声音。女人轻盈地旋转着,水袖将红毯两侧的烛火一一点燃。她到哪,光便照亮哪。

    魏灏又一次被醉倒了。他选中的女人恰如杨玉环之于盛唐,是荣华、富饶的象征。她就像魏远的花盏,美得不可胜收。

    女人慢慢走过红毯,像一只轻燕,衔着春花,飞入了魏灏怀里。

    “宝贝儿……”魏灏大笑着,咬住了女人嘴里的花瓣。是香甜的。

    一口花瓣尚未吞下,魏灏握着女人细腰的手,忽地扣紧了。他环抱着女人,猛然翻身,一支暗箭射入了他的肩膀。“谁?谁敢行刺?”魏灏拔剑怒起。

    玉阶下,众人也在同一时刻察觉不对劲。一半人拍桌而起,另一半,则在瞬间,从衣袍下,拔出了刀。

    “呜呼!悲哉!”唯一没有动作的巩瀚悠悠站了起来,“摄政王魏灏突发恶疾,不治身亡。魏远群龙无首,只好速速拥立小公子,方可稳住民心。”他话音一落,一个嬷嬷抱着小公子魏思源快步走入了殿中。魏思源生性胆小,他被殿上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到了,只喊了一声“母亲”,便再也不敢说话。

    “巩瀚!你敢造反?”魏灏咬牙切齿,“魏子武、羽策!杀了他——”

    一向唯魏灏马首是瞻的魏子武,此时却握剑对准了想要救魏灏的人。才来魏远不久的羽策,则是安之若素,事不关己地一杯杯喝着酒。

    “反了,都反了!”魏灏从腰间掏出鸣镝,拔开,却毫无声响。巩瀚这是蓄谋已久。

    “巩瀚,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反?”魏灏挥着剑迈出,却一步跌落在了玉阶下——暗箭上有毒,他的身体已经逐渐麻痹。

    “夫君——”女人扑了上来,抱住魏灏。她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都在颤抖。

    巩瀚走到魏灏面前,居高临下道:“二哥素来待我是极好的。不如这次也替我下一份继位诏书吧,不过嘛,是思源继位。我会让思源给二哥追封谥号的。”

    “你……”魏灏咬碎了牙,一口血吐在了女人胸口,把女人吓得尖叫起来。

    “嫂嫂、嫂嫂莫怕,子武会照顾你的……”魏子武连忙丢了刀,扑上前,垂涎地扶住嫂子。

    “真可怜。”巩瀚弯下腰,轻轻擦拭这娇弱嫂子的眼泪,“二哥大抵快要‘不治身亡’了,那么,这诏书还是我替二哥写了吧。二嫂嫂也莫怕,思源还小,需嫂嫂来照料呢。”

    毒素渐渐传遍魏灏周身,再多的仇恨也无从宣泄,他的目光开始涣散。晶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脸上,他无端想到,机关算尽,到头来也只有一人肯为他落泪。

    “辛儿啊……”魏灏仿佛叹息着。

    “二哥要死了呢。”巩瀚笑得好生开怀,“二哥、二哥,你付出的一切,都为他人作嫁衣咯。恭送二哥——”

    魏灏听得巩瀚这一句,目光突然凝固,他猛然挥起手中的剑,拼尽全力挥出。但,太迟了。他那柄剑终究在半空中落下了。正如他的霸业,中道崩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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