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陆拾叁

壹佰陆拾叁

    张以舟坐着马车回府时,路过齐家,下意识推开车窗看了看。目光一投出去,便与一排神态各异的雪人对个正着。有抱袖笑的,歪嘴哭的,还有横眉生气的,再往前,是眯眼咧嘴的。

    张以舟瞧见那最后一个,不自觉扬起的眼梢简直要飞起来了。

    “张大人过年好啊。”齐蔚招手道。

    “蔚蔚也好呀。”

    齐蔚一撑墙头,轻巧地翻了出来。张以舟却不让她上马车,“我身上有些脏,别沾着你的新袄了。”

    张以舟爱干净,身上沾着脏东西估计都让他不适了。齐蔚便长话短说,好让他快些回去换洗。“年夜饭你来我家吃,下午贴了对联就过来。我带你放爆竹。”

    “不大合适。”张以舟推辞道,“要惹人非议的。”倘若两人没定亲,朋友身份去吃顿饭,还好些。但定了亲还没成亲,反倒有些不合适了。

    “谁要非议,就让他非议去。”齐蔚踩上车轴,从窗外啵一声在张以舟额头上亲了一下,“我都同我爹说好了,你不来,我爹要说你架子大了。”

    “这……”

    “不许这啊、那啊。你就说你想不想来。”

    “想……”

    “那就来。”齐蔚一锤定音,又利落地翻回院里。“好了,回去洗浴吧。”

    ————

    翌日。虽是除夕,军中事务也不能耽搁。齐蔚抱一篮吃食、背上挂一篓铜板去军营,又做了一回散财童子,给前锋营人人都发了一份年节礼。

    贺知漾说她可真败家。齐蔚转身封给她一个大红袋子,笑道,再败家败不过贺知漾。

    齐蔚只是给手底下发发零钱。但贺知漾的家产都用来养龙霆虎兵了,从盔甲到战马,哪一样不是巨资。所以贺知漾看着威风凛凛,实则兜里掏不出几个钱。

    贺知漾拆开红袋子一看,是几锭金子并一些碎银子。“够义气。”贺知漾拍了把短刀在齐蔚胸口,给齐蔚拍得闷声一哼,“忘了哪年缴获的,称手,送你了。”

    齐蔚把刀往腰上挂好,问:“晚上你去哪?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先同龙霆虎兵分食羊肉,再去永昶王那吃饭,还有谁谁找我喝酒来着。”贺知漾点了点桌上厚厚的一沓王公贵族送来的名帖,“本将军可忙着,不像你,还得空花前月下。”

    齐蔚瞅着她的目光,连忙把衣领子搂紧了。前日和张以舟去梵音寺祈福,回程时在马车上这样那样了一下。路途颠簸,张以舟齿尖一错,咬重了。

    齐蔚欲盖弥彰地笑笑,“将军,我今日公务都忙完了,可否告假一小会,早些走?”

    贺知漾晃着红袋子,“能啊,与张以舟玩去吧。最好让他下不来床,明日我便不用耗费心神跟他禀告公务了。”

    齐蔚严肃道:“我只是要回家吃年夜饭。”

    “这俩事有冲突?”贺知漾看破齐蔚了,“该不会每次都是他叫你下不来床吧?要不要本将军教教你床上御敌之术?”

    “咳……”欧、欧阳轶还尽职地杵在贺知漾背后呢,齐蔚连忙跑了,再待下去,她要受不了贺知漾的虎狼之词了。

    况且家那边,还有爹这个小老头难劝服。昨日齐蔚回去,没找到齐鲁。直到晚上,爹才和铺子里那些老伙计散了,喝得醉醺醺回家,齐蔚都没机会跟他说年夜饭的事。

    ————

    “爹——”齐蔚绕着齐鲁转,“我昨晚都跟张以舟说了,让他来家里吃饭。你这会不答应,岂不是让我失信?我还没嫁过去呢,就失信了,以后不得矮他一等?”

    齐鲁慢悠悠地往红布袋里封银子,不急不缓道:“你也知还没嫁过去,此时着急忙慌地喊他来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攀附他。”

    “看院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年货’,究竟是谁攀附谁啊?”

    “爹知道你喜欢他喜欢得紧,但不急于这一时。你若成婚前就太心疼他,他和他家那边,是要看轻你的。”齐鲁指着衣柜上头,让齐蔚帮他取下,“你还小,心仪一个人便巴不得掏心掏肺。需知相伴也是要用手段经营的。爹得替你把着关。”

    “可是爹,你知道好多人都怕张以舟吗?因为他身处高位,不得不常常用手段御下。但他对我不曾使过任何手段。我要怎么对他用手段?”齐蔚将最上面那方锦盒取下,要帮齐鲁打开,一看,是上锁的。她都没有钥匙。

    “此手段非彼手段。”齐鲁正要打开盒子,瞧了瞧齐蔚,又将手压在盒子上,道,“晚些,爹亲自给你。”

    齐蔚心下一动,道:“爹,你想想娘。要是大年夜的,我们都不回家,娘一个人守着满桌子菜,你会好过?”

    齐鲁断然道:“爹不会让你娘一个人。”

    齐蔚摊手道:“那不就是了?”

    ————

    傍晚时分,张以舟沐浴更衣,连试了八套衣裳后,终于提着贺礼走去了十几步外的对门。墙头的雪人还未化,张以舟看见,愈发觉得意思。简直想带一个走,避开过境的春息与穿堂的夏风,藏到万径不见人的雪境里,藏到他心里。

    他退下侍从,独自走到齐家门口。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拜访。一向胸有成竹的张大人,手心里竟然冒了些许薄汗。

    他站在门外,轻轻扣门,却未有人开门。兴许是周围的爆竹声太闹,没有听见。他耐心地再次敲响铜环,数声后,还是没有回应。旧年生离死别的记忆蓦地在一瞬间全都涌现,或许他本是六亲缘薄,不该伸手奢求。

    “平——”他慌张地召人时,门忽地打开了。

    “怎么才来呀?”齐蔚搓了搓他的脸,发觉好冷,急忙将他拉进门。“我都等不及先放烟花爆竹了,不过我给你留了几挂。脸色这么差?冻着了?走,快去屋里。”

    “没有冻着。”张以舟摇了摇头,他微微俯身,松松抱了抱齐蔚。

    “发生什么了?”齐蔚察觉他神情不对劲。

    “没有什么。”张以舟看着面前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红袄的齐蔚,慢慢笑了起来,“齐妹妹过年好。”

    见他笑,齐蔚才放心,挠头道:“嫂嫂觉得我冷。”所以不由分说给齐蔚套了红丝绒中衣,又套深红的外衣,再套上绣满红花的长袄,又穿红背心,最后再披上毛绒绒的大氅,戴上绣兔子的手衣。还有衣裳下的护膝、厚靴,都是必不可少的。把齐蔚裹得像一只红滚滚的圆灯笼。

    “我也觉得你冷。”张以舟俯身将她脖子上偷偷解开的衣扣又扣紧了。他靠得太近,以至于齐蔚呼出的水雾蹭在了他鼻尖上。不合时宜地,有些心猿意马了。

    “要亲一下吗?”齐蔚笑眯眯的,“我爹他们不在前院。”

    “可以吗?”张以舟明明是询问,手却已经捧住了齐蔚的脸。

    “你是谁?”含含糊糊的一声,将两人惊的立马分开了。

    张以舟低头,见一只“小圆灯笼”站在齐蔚腿边。

    “默默?”齐蔚叫道,“怎么跟来了?”

    齐默撇嘴道:“姑姑拿走了火柴,爆竹放不了。”他指着张以舟,“他是谁?”之前齐家住在张府,但齐默白天睡得多,阴差阳错还真没见过张以舟。

    “他是……”齐蔚有点语塞,该怎么称呼张以舟才好?张以舟没要她为难,蹲下身对齐默作揖道:“默默过年好呀,在下张以舟。”

    默默藏在帽子下的眼神转了转,似乎在思考“张以舟”是谁。很快,他想明白了,咧嘴直笑,“姑父、是姑父……”

    “哎,我可没这么教。”齐蔚连忙捂住默默的嘴。但默默小小一只,一下就从她怀里钻出来了,他拉着张以舟的裤腿往屋里跑,“娘、娘……姑父来了……”

    张以舟顺从着默默,回头朝齐蔚笑了笑,仿佛说,小孩子嘛,童言无忌。

    ————

    天黑后,各家奉过祖宗,便要上年夜饭了。亓箬揭开锅,从一条大全鱼上取了一筷尝味,刚夹起,就被一颗探来的脑袋先尝了。“好吃,嫂嫂,可以起锅了。”

    亓箬道:“怎么跑这来了?不陪着爹和张公子?”

    齐蔚从灶台上拿起两块抹布,打湿了,盖着手连盘端起鱼,“嫂嫂,你去看看那场面,我不敢坐。张以舟一直在给爹端茶倒水,听教似的,腰都不敢直起来。在外头,就是几国的国君,都没让他弯过腰。我坐那简直跟做梦一样,生怕平荻冒出来,给我一刀。”

    亓箬捂着嘴笑道:“爹没为难他吧?”

    “为难倒没有,爹就是在讲他二十两银子起家的陈年旧事。张以舟可捧场了,捧得爹都要开扇讲书了。”

    “你哥呢?我不是叫他去照顾着妹夫吗?”

    “我哥才不靠谱呢,还怂恿张以舟跟他喝酒。嫂嫂,张以舟两杯就倒,你一会可得管管我哥。”齐蔚接过亓箬手里的托盘,麻利地将一道道菜端上去,一手举一个,耍杂技般给亓箬展示了她稳如泰山的手劲。

    “快上菜吧。”亓箬笑道。

    “好嘞。”

    齐蔚将家常菜肴端去正厅,一进屋,张以舟赶紧起身去接。

    “不用。”齐蔚轻巧绕开,“帮我分分碗筷?”

    “好。”张以舟听话地应道,只是一开口,有股酒气传了出来。

    齐蔚才一走,齐乾就灌他酒了?“哥——”齐蔚凶神恶煞地瞪眼,却见齐乾早溜去厨房了。爹旁边的位置上,只有默默乖坐着,努力将下巴搭在桌上,看着大鱼流口水。

    “只喝了一点点。”张以舟小声道。他接过一摞碗筷,分到各个位置,而且极有眼见力地,不是按人头,而是看椅子分的。于是圆桌上一共摆了八对餐具。

    开饭后,按习惯是齐蔚给全家倒酒,但张以舟先一步取了酒壶。

    他敬酒词说得漂亮,每倒一杯,还陪喝一杯,将齐鲁他们都哄得可开心。转到齐蔚这时,齐蔚不用他倒,他非要。张以舟扑闪着眼睛,当着全家人的面,情真意切地说:“蔚蔚,谢谢你选我。我真的很爱你。”

    齐蔚顾不及家人的反应,只是心下一咯噔,想到:他已经醉了。

    好在张以舟醉了比没醉还正经,尊称一个不错,漂亮话也一套一套的。齐鲁和齐乾都没看出来张以舟醉了,只以为张以舟像齐蔚,不吝将爱意表达。

    直到守岁之后,张以舟才暴露他真的醉了。

    张伯带着一群侍从来接张以舟,齐家一家子把张以舟送到门口。他微笑着作揖,却在转身时,对齐蔚道:“蔚蔚,可不可以亲一下?”

    “以、以舟……”齐蔚的脸被全城烟火照亮,所有人眼看着她烧红了。

    “可以吗?”张以舟旁若无人,走到齐蔚面前,拉住她的手。张伯拦都拦不住……

    “这、这……”齐蔚的余光扫过众人——张府的人自然都背过了身去,齐乾与亓箬仿佛在说私密话,没有看他们。齐鲁扭开头,顺手捂住了齐默的眼睛。

    “一下也不可以吗?”张以舟还委屈上了。

    “那就一下。”齐蔚脑袋上都要冒烟了。

    得到许可,张以舟的眼睛又亮了,他低下头,萦绕着酒气的唇在齐蔚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像星光划过,他很快又守礼地退开了。“多谢伯父、齐兄、嫂夫人,还有默默的款待,以舟不甚感激。”他终于心满意足,转过身,靠着张伯的搀扶离开。踩上雪地,忽地又蹦了两下。

    明日把这事说给他,他怕是都不信。齐蔚鬼鬼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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