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肆拾贰

壹佰肆拾贰

    好香……清冽的香气缠绕周身,有点甘甜……像是破晓时出海,浪花迸溅上甲板。哥哥担心她受不了鱼腥味,于是将一个花囊妥帖地挂在她脖子上。但其实她喜欢大海,海里的一切都让她惊喜不已。

    她从哥哥背上跳下,赤着脚跑上船头。甲板上打滑,她摇摇晃晃,却又咯咯笑个不停。

    “淘气。”爹捞起渔网,转头便拎起了她,将她放在自己肩膀上,遥看无垠的海面。

    太阳慢慢升起,金色的纱落在他们的脚下。

    很多年后,她也是这样和心仪的人,沿着海岸找寻宝藏,细密的沙,从指缝间疏疏流淌。

    他们牵着手走了好久,从海岸走入海边的宫殿。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一个身着曳地长裙的女子,她站在玉台上,手执祭祀所用的玉器。

    “你是公主吗?”她问。

    女子听见声音,缓缓回过头,那是一张悲伤的脸,是司马湘兰。“我是公主吗?”她问。话音落下,她的脸颊又变成了另一张脸。是那个头戴凤凰金钗的女人。

    “我是公主吗?”女人发出同样的疑问。

    那张悲伤而迷惘的脸又变了,这一次,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

    “以舟——”齐蔚睡醒了。她卧在一层层柔软的云垫上,盖着掐金薄丝绒被。目光所及,是朱粉的纱帐,镂空的香球一颗颗坠在帐角。清风从窗外潜入,柔软的纱翩迁如舞蹈。

    张以舟没有回应,齐蔚推开被子,折身起来。她这一觉睡得好轻松,浑身上下都睡松懈了。仿佛在张府的时候。

    不对——我不是在夏疆打战吗?齐蔚猛地警觉起来,摸向侧腰,却没有摸到枪或是刀剑。她跳下床,发觉自己被人换了衣服,她那身战衣已经不见了,身上携带的种种保命的东西也没了。但好在脖子上的玉没有被人偷走。

    除了玉,她身上就只有一条价值不菲的丝绸长裙,每一步,都她的绊脚。

    齐蔚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这是一间布置典雅的屋子,一瓶一花皆有禅意。她只在张府住过这样的屋子,故而睁眼还以为是回到了往日。

    她是怎么昏睡过去的?

    齐蔚想起日薄时分,她在石头堡清理几个虾兵蟹将,然后……江筵来了。他问她怎么会在这,石头堡发生了什么。再后来,齐蔚便没了意识。

    她嗅着屋里淡淡的香气,发觉她被江筵喊进他落脚的客栈时,便中了计。那间屋里点的蜡烛是有味道的,她被迷晕过去了。

    可是江筵为什么要这么做?江筵向来行事磊落,怎会做出此等混账事?

    来不及多想了,她得先脱身出去。齐蔚浑身上下只有这条长裙,她想了想,寻了剪刀将长裙拖地的下摆撕开,裹住上身。再剪下纱帐,裹裤脚。正当她打算跳窗出去时,有人敲了敲门。

    “蔚蔚。是我,江筵。”

    他还敢来?齐蔚闭着嘴没回答。

    江筵又道:“蔚蔚,听话,不要试图逃跑。这里是沙鬼域,你哪怕出了这座宅子,也跑不出沙鬼域。”

    沙鬼域里有夏疆最大的绿洲,而万里钱庄是这里的“王”。在政权不流通的地方,钱依然横行无阻。万里钱庄靠着金钱,将沙鬼域打造成了不输皓临的城池。传说沙鬼域的“城墙”是流动的沙子,它们像奇门遁甲一般,遮蔽了沙鬼域。擅闯者,将迷失在黄沙之中,至死都走不过去。

    齐蔚很快便认清了形式,她道:“江哥哥,你为什么要害我?”

    江筵听她开口了,笑道:“蔚蔚,江哥哥不会害你,只是有些事需要同你确认。你刚醒,我叫人伺候你换衣,吃点东西,我们再继续谈。”

    他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七八个女子推开门,款款走入。她们的衣着服饰像乐京那边的。

    齐蔚放弃逃跑的念头,她乖顺地由着这些女子帮她整饰,只是时不时同她们说几句话。但她们显然是训练过,面对齐蔚的刺探,全都打了太极。

    “我一定要穿得这般隆重吗?”齐蔚卷着宽大的衣袖,道,“我是穷人家出生,穿不惯这种花裙。”这裙子比朱翡玉在上北王宫穿的还要繁复,一层套一层,裙边落地,还有后摆。齐蔚怀疑她转个身,后摆能甩人脸上去。

    “这是为您准备的。”为首的女子毕恭毕敬道。

    “给我准备?你们这的裁缝赶制得挺快。”

    没有人回答。

    齐蔚询问时间失败。她摸不定自己睡了多久。这屋子里不冷不热,瓶子里插着春天才会开的白水仙。难不成她一觉从早秋睡到了来年的春日?齐蔚不信邪。她想起在云外天,钟家的楼阁在大雪天里也是温暖如春。万里钱庄比钟家还有钱,想要更改节气,自然有更多办法。

    “请着靴。”

    齐蔚抬起脚,踩进勾金云的翘头履中,落脚时,大腿内侧隐隐有些痒。是那晚张以舟蹭破皮的地方,还没好?所以,她最多睡了一日多一点。

    幸好,应该不耽误什么。

    穿好衣服后,齐蔚被请去另一间屋里用饭。两个女人跟在她身后,专门为她提裙。

    “蔚蔚。”江筵从一桌丰盛的佳肴旁起身,拉开了椅子,请她落座。“饿了吧?先吃些,后头还在做。”他看齐蔚不愿动筷,又主动先吃了几口,再给齐蔚盛,“蔚蔚不信江哥哥了。”

    “我该如何信你?”齐蔚有些冷。

    江筵道:“抱歉,擅自请你来此,是江哥哥不对。但有些东西事关重大,江哥哥不得不出此下策。”

    “什么事?你可以直说。”齐蔚依旧没有动筷,她只是漠然看着江筵。

    江筵轻轻叹了口气,问:“蔚蔚,你左臂上可曾有一个月牙胎记?”

    齐蔚心下一动,面不改色道:“没有。”

    “江哥哥不会害你,你要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江筵见她固执,便换了话题,“蔚蔚,你哥哥说你们老家在乐京,是吗?”

    “乐京?我只知道我出生在夙州,我爹在夙州还有几块祖上留下来的地。”齐蔚暗忖道,江筵这是在诈她的话。

    “大抵是我记错了。”江筵道,“箬箬呢?早先是与你们在哪相识?”

    “江哥哥,你同我嫂嫂不是青梅竹马吗?你不清楚?”齐蔚道。

    “哎……”江筵没想到齐蔚如今的戒备心如此强,他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离开了厅堂。

    他要找人商议去了。齐蔚心想。

    江筵一走,她立马从发上拔出一支银簪,擦干净后,用它试了米饭是否有毒。没见发黑,方才下口。但其它珍馐,她是一点也不敢碰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齐蔚识别不了的毒呢?能填肚子就行了。

    吃过饭后,她提裙出去,沿着走廊穿梭。她不能走出这个宅子,但宅子以内,任她走动。只有提裙的侍女跟着她。

    张以舟这会肯定在寻她了,她要怎么做,才能把信号送出去?齐蔚想着,迎面走来一个捧着衣物的老妪。两人错身而过时,老妪崴了脚,齐蔚顺手便托了她一把,“小心些。”

    “多谢。”老妪低声道,她混浊的眼睛微动,目光从齐蔚脸颊扫到腰身,随后又立即离开了。

    她在打量我。齐蔚不动声色地撇过四周,好多人都在打量我。他们在看什么?

    那些人男女皆有,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装作扫地的、浇水的,甚至是给齐蔚擦鞋的,只为观察齐蔚。仿佛她是从外头闯入的奇兽。

    我倒要看看你们都有什么花样。齐蔚暗想。

    到天黑时,齐蔚正全力抵挡山珍海味的诱惑,在桌前狂吃白米饭。她曾见过一面的年轻女子忽然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她对面。

    “啪”,齐蔚立马将碗甩桌上,抱臂看向那女子。就不能等我吃饱再来?齐蔚恨恨地想。但面上不能露怯,她尽力模仿着张以舟看他讨厌的人的神情——一副我正看你,但眼中没有你的欠揍样子。

    女子在她对面坐了半响,终于开口,“我才是望舒,你是假的。”

    望舒?齐蔚心中愕然。但她在这一瞬间,想起女子发间戴的凤凰金钗,是崎岚卖出去的“仙品明月钗”。只是凤凰是母仪天下的象征,齐蔚肯定是不能卖的,所以她让余老头打造的是普通的振翅鸟。而这个女子不知怎么把鸟改成了凤凰。

    那女子扁扁嘴,忽然拔下金钗,猛地刺向齐蔚!

    和我比这个?齐蔚轻巧地转手格挡,提膝顶住了女人发力的下肢。繁重的裙摆没有耽误她打架,她压着女子的背,旋身一动,便把这女子撂倒在地。这一招做得实在干脆利落,齐蔚很满意。

    几个侍女进来,立即将这女子拖走了。齐蔚扶过一次的老妪又来了,她双手并在一起,卑躬屈膝将凤凰金钗捧给齐蔚。

    “我不要。”齐蔚道。

    老妪没有纠缠,她将金钗收回了,可她看着齐蔚,突然道:“像,太像了。”

    “什么?”

    没有人回答。似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唯独齐蔚一无所知。

    ————

    江筵在深夜时,又来找齐蔚了。他说:“蔚蔚,义父想见你。”

    “我正想见他。”齐蔚冷哼道。江筵的义父是万里钱庄的三掌柜,在传闻中已经执掌整个钱庄。江筵把齐蔚弄来这,定然是这个“义父”在背后指示。齐蔚正等着会会他。

    他们收缴了齐蔚的枪、匕首、刀片,但齐蔚的武艺和机警是收不走的。若需要,她自己便是一柄枪,正如贺知漾是她最霸道的刀。

    江筵为齐蔚提起裙,门口忽地出现几十人。他们夹道侍立,渐次对齐蔚弯腰。一顶十六人抬的朱红轿辇停在前方,等待着齐蔚。

    这变化令齐蔚突然迈不动腿了。她隐隐约约地感知到,一旦她坐上这顶轿辇,一切都会天翻地覆。

    “虚虚实实之间,看你如何抽丝剥茧”,张以舟说的话再一次响起在耳边。

    齐蔚霎时惊醒,张以舟在短时间内教她兵法、武艺,带她通识古今。费尽的苦心都是为这一刻埋下的伏笔。

    这是她单枪匹马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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