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壹拾玖

壹佰壹拾玖

    齐蔚同方渝斯走到帅帐那边去,见将军们都围在那,气氛有些沉。

    童述颐看见方渝斯,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而方渝斯,齐蔚觉得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身板徒然僵直,定在了原地。

    张以舟和骆羌还有高怀熹都不在,想必是在帅帐里商议事情。而各位将军又都面色凝重,各自抱臂不大说话。发生大事了。齐蔚心想。

    没多久,贺知漾捏着一卷白纸穿过将军们,径直走进帅帐里去了。齐蔚眼尖地看见那卷白纸上的记号,猜测这是贺知漾自己的情报属送来的消息。

    灼热的太阳直照在众人身上,铁甲都开始发烫。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滚到下颚,砸在地板上,砸起一阵蒸腾的云雾。

    日头移过正午,贺知漾揭开帐帷,对众人点了点头。

    齐蔚跟着将军们进去,入眼便是她曾见过的那幅巨大舆图。如今,舆图上的燕山被描成了灰色,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原本“万雪”的版图,被更名成了“魏远”!

    万雪一夕之间,被魏远灭国了?!

    齐蔚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背对他们,望着舆图的张以舟——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张以舟回过身,令诸位落座。他平静地复述雍梁、上北以及贺知漾三方共同确认的消息——魏远国于雍梁、上北攻破闳都之时,向万雪燃起战火。并于三日前,攻占临都,宣布万雪覆灭。诡异的是,万雪面对入侵,几乎毫无抵抗之力。魏远长驱直入,不过半旬,便抵达了临都。

    魏远攻打万雪时,甚至同步向顷海湾增兵。雍梁将军方劲战死,上北瑞王高景铭重伤,最终是上北国君高致晟御驾亲征,将魏远击退。

    魏远能够一举消灭万雪,其实力与野心都不可小觑。下一步,魏远定然瞄准了雍梁、上北。

    张以舟将丞相金印压在桌上,开始部署三军。雍梁远征军拆分成三路,一路往云外天,抵御魏远,一路往夏疆,防止夏疆趁火打劫。最后一路,他没有明说。

    而高怀熹亦是当场下令上北军队即刻整兵回撤。他们这支军队几乎全部调往顷海湾。

    不过两刻钟,调令全部下完,所有人各归各位,整军待发,两日后拔营。

    齐蔚又跟着将军们撤出帅帐,而方渝斯被叫住了。张以舟和骆羌要单独与他谈谈。

    齐蔚原本想等他们谈完,看着点方渝斯,但十几万人要迅速出发,刚刚结束庆功的军营里,霎时间兵荒马乱。齐蔚也不得消停。她伤好回归后,一直协助方渝斯带前锋营,这会方渝斯遇着大事,她便要扛起前锋营的旗。

    齐蔚给前锋营传达了指令,带着全营喂马、整理兵器、储备粮食,事情尚未全数弄完,天已经黑透了。

    全兴抓着两张饼给齐蔚,“头儿,你歇会吧。”他接过齐蔚手里那杆久饮鲜血的花枪,在磨刀石上大力搓了起来。

    季方牺牲后,全兴便不大说话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也都收了,俨然像是另一个季方。齐蔚和他一起在马厩蹲着,直到她吃完面饼,全兴统共也就说了三句话,全是问前锋营的事务。

    齐蔚站起身,问:“方统领,回来了吗?”

    全兴手上的动作没停,回答道:“下午回来了,见营里井井有条,便去弓箭营那边了。”方渝斯如今同时管着弓箭营和前锋营。

    齐蔚想着弓箭营事情也不少,他应该还在那,便打算去找找他。然而齐蔚尚未出营,方渝斯已经先一步找来马厩了。

    “方统领。”齐蔚喊道。这一声是认真的,没有半分揶揄。

    方渝斯没什么表情,他冲齐蔚点点头,伸手让她边走边说。“前锋营归你了,你好好看着。”

    “你要,回家去?很久?”齐蔚问,“何时回?”

    方渝斯道:“我要离开昭翎军了,也许就不回来了。”

    “什么?”齐蔚脚步一滞,面向他,“你去哪?”

    方渝斯难得对她温和地笑了笑,道:“我父亲战死,巡防营没人管,我只好去接了。”

    巡防营一直是他父亲方劲带着,而方渝斯在进入昭翎军之前,在巡防营待过好几年。如今方劲走了,羽翼逐渐丰满的方渝斯无疑是最好的接班人选。

    “你……”齐蔚说不出话来了。喉头忽地哽咽住,眼眶也跟着泛酸。

    “哭什么?”方渝斯弹去她肩上的马草,道,“日后你管前锋营了,升迁还不高兴?”

    他脸上还是淡淡笑着,可他越是如此,越叫齐蔚忍不住。她和方渝斯明争暗斗了这么久,他要调离了,她怎么不高兴?她该高兴地手舞足蹈才对。

    方渝斯道:“我父亲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封信,不是给我的,而是给骆将军。他说,他死守了战线,未曾辱没昭翎军的威名。我曾以他退出昭翎军为耻,但今日我知晓他虽身不在此,但志与昭翎军相同。我想他是没有憾事了。倘若日后,我能如他一般,也算不负昭翎。所以,没什么可难过的。我们始终是同袍。”他不大熟练地握起拳,对酒似得,在齐蔚手背上轻碰了一下。齐蔚喝酒时爱与人碰盏,以至于喝茶、喝水也习惯如此,但方渝斯此前从不和她对碰。

    方渝斯事无巨细,给齐蔚交代了一遍前锋营的事情。天将明时,两人才各自去做事。齐蔚数日来连遭打击,胸口都好似堵住了。她走去帅帐找张以舟,到门口才发现他亦是整夜未眠。

    张以舟举着灯,贴近舆图,修长白皙的手指沿着国界线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齐蔚知他是在想事,便没有打扰,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待报晓声起,就准备回前锋营了。

    “蔚蔚?”张以舟恰在她拔腿时,转身为灯添油,也就正好瞧见了她的背影。

    齐蔚退回步子,在门口冲他笑:“我来看看你,没,别的事。”

    张以舟招了招手,让她过去,“哭过?”

    “感伤了,一小会。”齐蔚握住他伸来的手,回答道。

    张以舟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而感伤,他将齐蔚拉入怀里,静静拥着她。油灯燃尽了,帐里陷入昏暗。稀薄的晨光夹着高山上的凉意,从帐幔缝隙间照入,落在茶白的衣裾,又渐渐爬上磨损的细麟甲。

    在这片刻里,张以舟才能够显露出疲惫。他弯腰靠在齐蔚肩头,鼻尖轻轻蹭她的侧颈。

    齐蔚被蹭得发痒,她说:“张大人好像,一只毛绒绒的雪球猫。可惜我没有,小鱼干喂你。”

    张以舟闷在她身上,无声地笑了。他松弛地搂着她的腰,低声道:“过了沉鹄关,我得与你分别些时日了。”

    “你要去哪?”齐蔚抚着他的后背,问道。张以舟有他的事务要处理,而齐蔚也有她要负责的东西,必然不可能日日都在一起。

    张以舟道:“我得去一趟皓临。”

    “皓临?”齐蔚猛地后退一步,推着张以舟的肩膀与他直视,“你去那,做什么?谁同你去?”皓临是上北的都城,张以舟此时前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张以舟笑笑,拉着她的甲胄,想靠回她身上。然而齐蔚不许,“你先把话,说清楚。”

    张以舟第一次见齐蔚对他露出几分凶样,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上禀”道:“就燕山如何划分一事,我们与上北一直有争议。所以,得去皓临和上北国君谈了。平荻同闻启随我去吧。”

    “只有他们俩?”齐蔚抓住了张以舟试图淡化的事情。

    张以舟又是笑,仿佛想让齐蔚色令智昏,好打消她问的念头。但齐蔚此时不吃这招,她需要解决疑问。

    张以舟只得回答:“我们与上北尚且是盟友,自然不能兴师动众前往。此次会面,只当是我代永昶王去为高致晟祝寿。但贺知漾将以练兵的名义,在天河阙驻兵。你跟着贺知漾,与她一道等我回来。”

    “不行,万一上北背信弃义呢?天河阙到皓临,走再快,也要半旬。一旦出事,两个人,怎么,保护得了你?”

    “魏远虎视眈眈,上北不可能在此时与我们撕破脸面。”

    “可你是去谈,燕山归属啊!哪怕是,为了一座城池、半寸国界,上北、上北都能与我们打起来,更何况,是这千里山原?”齐蔚拉着他的衣袖,问,“你怎么能,答应这么危险的事情?是昭郢,那边要你答应的?”

    张以舟摇了摇头,道:“蔚蔚,这不是我们答不答应的事情。”

    这是两国国力的问题。上北国的民生和军政都远超雍梁,在庞然大物面前,雍梁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哪怕此次远征,雍梁出力没有少过上北半分。

    原本张以舟已经上奏永昶王,做最坏的分割打算。但魏远的突变,带来了危险,也带来了机遇。强敌在前,上北绝不敢轻易撕破盟约。所以张以舟接受了“邀请”,单刀赴会,尽可能为雍梁争取到更多。

    这关系到江山社稷,其中利害,齐蔚也能明白。所以她没法劝张以舟拒绝。

    “别担心,”张以舟摩挲着她红肿的下眼皮,道,“也许从皓临回来,我们就能一道回昭郢了。到时我们把亲事定了,好不好?”

    “不好。”齐蔚道,“你回来,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你都收了我的聘礼,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张以舟惊讶道。

    “这可不够。”齐蔚耍无赖道。

    张以舟倏地笑了,他附身亲了亲齐蔚的脸颊,赞同道:“是啊,蔚蔚是此间独有、千金难觅,这哪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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