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平承怀里睡了一夜的恒儿天蒙蒙亮的时候便醒了过来，小家伙醒来之后不哭也不闹，只伸着小手扯着沈平承的里衣。
被恒儿扯了半天衣裳，沈平承方才睁开眼睛看他。
“你做什么呢？”沈平承低头亲了亲恒儿。
“啊……”恒儿张开小口，口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床巾子上。
沈平承伸手替恒儿擦了擦口水，笑道：“恒儿可是饿了？”
“啊……”恒儿继续拉扯着沈平承的里衣领口。
沈平承怕恒儿真将自己的里衣扯开，便起身披了衣袍将他抱去寻乳娘喂奶。
……
初春之日，天气仍旧阴寒，一身官服外还裹着大氅的沈平承坐在马车之内仍旧觉得寒冷。
马车停在宫门之外，沈平承脱去大氅丢在车中方才下车。
宋端方在不远处。
“丞相！”宋端方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
“早！”沈平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郡主那儿有消息吗？我家月儿一直念叨着她！”
“估摸着昨日就该到了……她临走前说过，到了那儿会派人送信回来报个平安！”
“下了早朝后一块儿去帝宫蹭顿午膳？”
沈平承瞥了宋端方一眼，“又被表嫂撵出来了？”
宋端方也是极要面子的，他搓搓手，冷哼道：“哪有……只是我想灵犀和两个孩子了！”
沈平承一笑，不再戳穿他。
——
年初的早朝事情不少，但多是一些各地收成、制度革新、人员调动的杂事。
虽然事情多，但众人似乎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之中不愿出来，整个早朝有些昏昏沉沉的，没几个人能提得起劲儿。
盛瑾也懒得在这大冷天里与一群昏昏沉沉的臣子商谈国事，事情一完，他便迫不及待地让陶公公宣了退朝。
按照先前约定好的，沈平承与宋端方一道去了帝宫。
盛瑾瞥见后头跟着的那两人，一个算是妹夫，一个算是大舅哥，都是自己的亲戚，他只挥挥手道：“你们先去偏厅泡茶，孤换身便衣便去！”
后头那两人只听了一耳朵，便又低头自己聊自己的。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拘谨的。
盛瑾回到正殿的卧房中，便见宋灵犀坐在龙榻上缝衣服，而安儿躺在榻边的摇篮里吐泡泡。
“安儿……”盛瑾将安儿抱了起来，疼爱地在他面上亲了两口，“安儿今早可乖？”
“挺乖的，还尿了他乳娘一身！”宋灵犀将针线搁在框里，走到盛瑾身边，给安儿理了理在摇篮里躺凌乱了的头发。
“安儿马上半岁了，孤打算给他办个半岁宴，贵妃有什么想法？”盛瑾看向宋灵犀。
宋灵犀微微一思，叹了口气，“罢了……待周岁再办吧！眼下朝堂纷争四伏，不少人盯着安儿，咱们还是低调些好！”
见宋灵犀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盛瑾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既然如此，那便不办！不过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与孤说！孤一定满足你！”
“当真？”
“当真。”
“我要当太后。”
盛瑾，“……”
见盛瑾又不说话，宋灵犀也不再催，只一把把安儿抢了过去，低头对安儿道：“安儿，娘教你一个道理，不确定能否做到的事情，就不要轻易答应别人！”
盛瑾已然习惯了宋灵犀三天两头地对自己冷嘲热讽，他只能说，“耐心等等。”
宋灵犀不理他。
“你兄长今日过来谈事，一会儿会留下用午膳，你若是感兴趣，便带着安儿楚儿一道来用膳！”
……
沈平承与宋端方已然喝了一轮茶了，盛瑾方才姗姗来迟。
“陛下，你这茶真不错！”沈平承给盛瑾倒茶。
盛瑾懂他的意思，“一会儿让陶公公给你打包带走。”
“谢过陛下！”
“先前丞相说不想去风月场所查处案件，那丞相对去那些地方查处案件的人选有什么想法？”
沈平承低头呷了一口茶，他慢慢瞥向正在剥瓜子的宋端方，“臣觉得宋长史很乐意去！”
宋端方一惊，“开什么玩笑，我有家室呢！”
“陛下，臣觉得宋长史缺乏一个往上升的机会！若是宋长史能将此事办成，这些功劳都算你的！到时候你加官进爵，可别忘了我啊！”沈平承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宋端方的肩膀。
宋端方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他早有再往上升一升的想法，待有所权势在手的时候，别人要欺负宋灵犀时也得掂量掂量他的威力……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成！陛下就放心地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好好侦办此事！”
盛瑾与沈平承皆是满意一笑。
“不过……”宋端方面露难色，“必要之时，还请陛下与丞相替我和内人多多解释一番！不然夫妻之间生了嫌隙可不好！”
盛瑾失笑，“这是自然！”
宋端方松了口气，“那其他的……”
“大理寺少卿赵选以及……秦永康！”
“我与秦永康勾肩搭背去喝花酒看起来不正常吧？”
“自然是不正常，不过秦四爷是去替你们开路的，而你与赵大人负责去喝花酒，和里头的管事搞好关系，尽量在那些管事口中套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要搞好关系肯定得喝不止一次的花酒。
宋端方顿时耷拉下一张脸。
他感觉自己上了一条下不来的贼船。
——
在帝宫蹭了午膳之后，沈平承心满意足地拎着盛瑾送的茶叶回了沈园。
一到独华院，满面欢喜的沈母便迎了上来，“你走后不久，咱们院子里便来了只送信的鸽子，是纾儿送信回来了！”
沈平承大喜，“信在哪儿？我瞧瞧！”
“给你放书房了！”
容纾走的这几日，沈平承想她想得抓心挠肺，以至于沈平承去书房时还跑了几步，全然没了稳重自持的沈丞相的模样。
路过摇篮时，他还伸手捏了捏熟睡的恒儿的鼻子，害得恒儿当场大哭出声。
沈母没好气地瞪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赶忙前去将嚎啕大哭的孙子从摇篮里抱了起来。
“你爹可真是个不靠谱的！”
……
沈平承迫不及待地展开容纾送的信。
信共两个小卷。
头一卷【十九清晨已平安抵达河州，外公、婆母、夫君勿念。】
尾一卷【河州教头陈腾、管山遭秦氏策反，吾将设计将之逐出，请速告知于陛下。】
原本满面是笑的沈平承顿时满面阴沉。
看来，盛瑞和秦家的势力还是慢慢渗透到了河州精兵营中……
沈平承小心翼翼地将容纾的信件收入袖中，预备再入宫一趟。
沈母见沈平承刚入书房便又出来，还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她赶忙拉住了沈平承，“发生什么事了？”
“有些事忘了与陛下说，我先入宫一趟！”
沈平承没忘记此时自己身为臣子，未得召见不得入宫，于是，他转身入了卧房更了一身常服，打算借着拜访岳母的由头去见盛瑾。
——
河州。
容纾不知信是否已经送达了沈园，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营帐中翻看各教头呈上来的练兵计划。
正在巡视的方大力正巧路过营帐，便下了马，钻入营帐看看容纾在做什么。
只见一副男子扮相的容纾腰背挺直，双眉紧蹙，认真地研读着文书。
方大力欣慰一笑，他好似在这个小辈的身上看到了已故忠勋侯的影子。
“小姐！”
“方叔叔！”
方大力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在容纾对面坐下，他扫了一眼容纾手中的东西，笑道：“小姐看这玩意儿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有的教头善骑，有的善射，有的善搏斗……诸位教头不局限于教导某一部分的兵卒，而是混而教之，因材施教……虽兵非全才，但因人有所专，而可在必要之时配合妥当，不至于手忙脚乱！”
方大力一笑，又问道：“那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吗？”
“挑选有潜力者培养为全才！”
“那小姐以为，何人才拥有潜力成为全才？”
“我认为，有所潜力者应当是专而不精者！所谓全才当是能在缺少人手之时处处顶用！”
方大力听得连连叫好。
“小姐可真是继承了容家人善谋兵事的天赋……当然……也是你征亲王义父教导有功！”
容纾无奈道：“叔叔可别胡乱夸我了……当心我尾巴翘上天了！”
“哪是胡乱夸！小姐分明厉害得很！侯爷和征亲王如若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方大力对着容纾一顿夸之后，又站起了身，“听说小姐在沈园之中勤奋练武，那叔叔可得向小姐讨教讨教了！”
容纾一笑，“是我向叔叔讨教！”
于是，这一老一少并肩出了营帐，再一同前去附近的比武场打算比试一番。
比武场中，数百兵卒见二位将领入内，纷纷停下了搏斗，在三秒之内集合完毕，并且整齐划一地对着二人行了一个军礼。
“你们散开来！我与容将军比试一番！”
众兵卒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四周散去，将比武场的最中央留给了容纾以及方大力。
“容将军，请！”方大力邀请容纾入内。
“您也请！”
一老一少一道去到了比武场最中央，容纾向着方大力微微鞠躬以示尊重。
在一众兵卒的震天呐喊之中，方大力率先向容纾发起进攻。
这个壮得犹如一堵墙一般的男人，疾驰时自带一股风力，这股强大的风力让容纾感受到了威胁。
容纾急急地侧过身子，刚躲过方大力的撞击之后，又迎来方大力的当面一拳，容纾不便守卫，只得以拳相击，方大力的拳术了得，容纾的头一招被方大力凭空拦下。
紧接着容纾借着方大力钳制自己的力气奋力一扯，成功将小山似的方大力拉出些许距离，趁着方大力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容纾一个手刃朝着方大力劈过去，当手刃即将落在方大力的肩膀上时，方大力猛然挣脱容纾的禁锢，一个迅猛有力的拳头冲向容纾的首级……
……
经过四五十回合较量，方大力“败”于容纾的压制。
容纾难以置信方大力会这么“输在自己的手下，她清楚方大力是对自己放了水了。
在一众兵卒的贺好声中，容纾扶起方大力，与他一道走出比武场。
待到无人之处，容纾不禁问道：“叔叔，您为何故意败在我的手下？”
方大力背着手，冲着容纾笑道：“自然是要给小姐积点威！”
虽说容纾明白方大力的一片苦心，可她并不愿意靠着这样的方式积威，“叔叔，若非真材实料，以何种方式积威都是无用的！”
“谁说小姐不是真材实料？一个荒废武艺多年又不曾上过战场的人能与叔叔过几十招，在军中都是难得的！小姐若能坚持下来，早晚能继承侯爷的衣钵！”
容纾动了动唇，却说不出半句话。
瞧着面前这位小辈，方大力拍了拍她的肩头，“武力强不强无妨，重要的是能让容家东山再起！”
容纾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来吧！与叔叔去马场赛马！”
容纾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