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承将河州出的事情一具告知了盛瑾,盛瑾见了容纾的亲笔信条之后,倒是一笑。
“丞相觉得纾儿会如何做?”
“她大抵会尽快寻一个由头将人逐出精兵营……眼下山高水远的,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替她多找几个信得过的教头去河州做替补!”
“既然秦家已经打算渗透河州精兵营,那么他们早晚会当众提及此事,不如咱们将计就计,待他们提出此事,咱们便将秦永康调过去任一个与纾儿平起平坐的职!”
沈平承甚是赞同盛瑾的计策。
“那我出宫之后去与秦四爷说说这事儿和带宋长史他们去认识青楼管事的事儿!”
“去吧……”
“那您先前说的要去北方巡视还作数吗?”临走之前,沈平承特地折回来问了此事。
盛瑾失笑,“你就这么思念纾儿吗?”
“臣已经失眠多夜了……”
“别着急……三个月以内肯定能去一趟!”
——
宋端方与大理寺少卿赵选在两日之后随着秦永康去了京城较为出名的青楼——千娇阁。
这儿是秦永康亲自敲定的第一勘探处,据说来这儿消遣的多是京城富商,一般的官员来得较少,宋端方和赵选没认出的可能性不大。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的宋端方与大理寺少卿赵选在秦永康的引荐下入了千娇阁。
一入千娇阁那平平无奇的大门,便见着另外一番光景。
巨大的楼阁内部呈环形,上部毫无遮拦,下部有一方观赏性的水池,池中养着些媚俗又有千姿百态的水生花。
顺着九曲十八弯的木楼梯而上,便可看见最中央有处宽敞的戏台,戏台上有一穿着清凉又貌美如花的歌伎弹奏着琵琶,口中哼唱着吴侬软语,并时不时地朝着座中贵客抛个媚眼,如此佳人,惹得贵客争相叫好。
再向上一层,便是供贵客与青楼女子快活的地方,那一层足有五十间厢房,据说每一间厢房都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娇娘在内等着贵客的光顾。
从没到过这种地方的宋端方紧紧拉着赵选与秦永□□怕一个不注意就被花魁给拉走了。
“咱们去……去那儿坐坐……”宋端方指了指戏台下的座。
三人一道去戏台那儿坐下了。
正巧此时台上那位美娇娘一曲完毕,前头几位大腹便便的富商便两眼放光地开始大声叫价。
“我出八十两!”
“我八十八两!”
“九十五两!”
宋端方戳了戳身边秦永康,“诶,他们这是在干啥?他们要花那么多银子和那个歌伎睡一晚吗?”
“不,这么多银子,买那个歌伎的一个时辰。”秦永康神色淡淡,似乎是对这种荒谬的场景见怪不怪了。
宋端方瞪大了眼,“我老家那地的顶级瘦马不过百来两一个,京城的青楼女子的一个时辰竟然……”
宋端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前头有人高喊,“我出二百两!”
一旁出身寒门,没进过这种风月场所的赵选差点惊掉了下巴,“我一年的俸禄才多少……这些青楼女子挣的竟然比我都多!”
秦永康冷笑,“倒也不全都是这些青楼女子挣走了这些钱……她们通常会与青楼的老板分账,受欢迎些的五得一,差一些的二十得一……”
宋端方倒吸了口冷气,“那也多到离谱……她们随随便便在这儿干个一年,也能将我一年的俸禄挣回来!”
“倒也没那么夸张……她们当中命好的能被权贵花高价赎回去当小妾或外室,命不好的可能会早早地染了花柳病,一命呜呼。”秦永康听着叫价喊到二百五十两后,冷笑一声,“秦永山曾在另一家青楼里豪掷三千两买了个青楼女子。”
“难怪前年右相去验收河堤查出那么多亏空……原来都是那这些钱去养这种女子了!”
宋端方满面嫌弃地盯着那位出价二百五十两的富商将台上那位歌伎抱走。
“走吧,带你们去见见千娇阁的掌柜!”
眼见着新一轮的叫卖又要开始了,觉得没眼看这场景的宋端方与赵选连忙跟着离开了。
……
“哎呦……这不是秦四爷嘛!从前小的要请您过来消遣消遣您都没来过!今日是什么风把您这位贵客给吹来了?”
秦永康微微一侧身,露出了身后那两人,“今日带两个兄弟过来捧捧场!”
那位掌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宋端方和赵选几眼,见这两人穿得都算不错,便热络地上去与二人进行攀谈。
“敢问二位贵客如何称呼?”
宋端方脑子飞快地转着,“我叫宋通!”
赵选见宋端方用的是假名,便也有样学样,“在下赵挑!”
“二位贵客可真是来对地方了!小店别的没有,美酒美人倒是不少!二位爷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小的马上给您安排!保证将二位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宋端方和赵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你们二人先前不是说想找个好地方听曲儿吗?这儿的美人嗓子琴艺都不错,不妨听听。”
秦永康看出二人的心思,便出声替二人出招。
“那小的这就去安排!”
掌柜一走,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秦永康扫了眼略显生疏的二人,颇不放心地提醒道:“干这行的都是人精,你们两个还是装得像青楼老手些吧!不然早晚被人看出目的不纯!”
宋端方和赵选连忙跟个鹌鹑一般点头。
秦永康叹了口气,他真不知道为什么沈平承要挑两个傻子来完成这事儿。
——
次日休沐。
沈平承本打算在家好好陪陪长辈与恒儿,怎知宋端方一大早就上门来找他喝茶。
沈平承瞧着宋端方脸上那还没消退的巴掌印,他一时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宋端方幽怨地瞧着幸灾乐祸的沈平承。
“这事儿不都怪你!昨夜月儿闻见我身上的香味,压根不听我解释,挠了我一晚上!”
“你不知先与表嫂说说吗?”沈平承低头逗弄一下正在玩小肥刀的恒儿。
“说了,我也答应她不被那些女子碰到半分……可……可那个地方的香薰就与女子身上的香一模一样,我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沈平承瞥了宋端方一眼,郑重其事道:“表兄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会找表嫂替你开脱的!”
“那你今晚就来我家吃饭!正巧与月儿说说此事!不然我早晚被她打死!”委屈的宋端方揉了揉脸颊,只觉得脸面隐隐作痛。
哎……被自家夫人误会的感觉甚是不妙!
“成!”
哎……找到一个替死鬼的感觉真妙!
“诶……昨日我随他们去了千娇阁可算开了眼了,与一个媚俗不堪的歌伎共度一个时辰竟然要几百两银子!啧啧啧……有那笔钱不如攒攒娶个贤良淑德的好夫人回家!”
此时,恒儿口中嘟囔着,“嗯嗯……”
沈平承与宋端方顿时乐出了声。
“你在嗯什么?还没半岁就想娶个贤良淑德的好夫人回家,你可真是个有懂事的!”宋端方伸长手,去捏了捏恒儿的脸颊。
恒儿不喜有人捏他,握着手里那把小肥刀就往宋端方手背戳过去。
小肥刀边缘圆润,宋端方并无中伤,但他还是假装黑脸,“你怎能拿刀刀戳表舅呢!”
“哼!”恒儿颇有脾气,扭过小脑袋,不想看宋端方。
见恒儿不理会自己,宋端方也不自讨没趣,他继续道:“昨儿我问过秦四爷,秦四爷与我说千娇阁背后的人是兵部左侍郎,虽说这地方成立不过五年,却敛财无数!”
这些青楼大致的情况沈平承先前已然有所了解,他听宋端方的介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了。
“你只要负责与赵大人套取与这家青楼相关联的东西便好……其余的便交给陛下手下那些没露过面的人去做!”
宋端方连连称是。
——
河州精兵营。
在练兵场呆了五六日,容纾已然对精兵们的情况有所了解。
这几日在方大力有意无意的帮助下,容纾极快地在一众兵卒之中建立了些许威望。
有了以上的条件之后,容纾也开始着手打理精兵营的事务。
趁着夜深人静、兵卒们都歇息去了的时辰,容纾将方大力以及六位大教头喊到了营帐之中谈事。
营帐中点着三五盏颜色昏黄的油灯,一排排脱了鞘便锋芒难掩的刀剑被悬挂在了营帐的墙壁上,桌上数坛摆满了容纾寻人去街上采买的佳肴与老酒。
在场的几人都知道她是女子,除了方大力外,还有三两位是征亲王身边的部将,他们具是看着容纾长大的。
在这些长辈面前,容纾也不刻意伪装成男子。
“晚辈到来多日也不曾与诸位叔叔谈谈,实在是失礼!这一碗酒,晚辈先干了!”说罢,容纾端起面前的酒水,一口饮尽。
几位教头哈哈大笑,“小姐可真是女中豪杰!这么烈的一碗酒就这么一口入了肚!”
容纾微微一笑,“凉州人就没有不会喝酒的!”
方大力见容纾又要喝,连忙拦住她,“哎呦小姐可少喝点吧!小姐刚生完小公子不过半年!”
几位教头惊讶地看向容纾,任谁也没想到容纾竟然刚生产完不久。
“小姐才刚生完孩子?怎么就来这地方受苦了!”
“小姐可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
容纾叹了口气,“我自小习武,身子自是不弱……况且我生孩子已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诸位教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大力自知自己一时心直口快给容纾带来了困扰,他忙出来找补,“你们可别觉得我家小姐不行!她前几日才将我这老东西撂倒了呢!”
听此,诸位教头堪堪松了一口气。
容纾感激地看了一眼方大力。
“其实今日我找诸位叔叔过来是为了与诸位叔叔商谈新的练兵计策!”
容纾事先将自己的想法记录在了纸上,此时只要一一分发便是。
教头们取到了容纾写的练兵计策,纷纷认真阅读起来。
容纾有些紧张地看向方大力,方大力向她投了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容纾深知这是一个在精兵营站稳脚跟的机会,若是能得到绝大多数教头的认可,以后她做事也能够大胆放开手脚。
不过,与容纾先前想象的一样,有人赞同亦是有人反对。
“此法甚好!既有专才亦有通才!如此构成,在战时定能配合妥当!”
“可是……小姐以为的潜力者这也不专那也不专……大抵是不适合做通才的!”
容纾早早备好了应对质疑的说辞,“此处乃是精兵聚集之地,咱们这儿随便挑一个,那都比普通兵卒强,在这儿的不专者并非是能力低下,而是不及最顶尖的那几人罢了!”
“这些人既然不如那些精专一类的士兵,那便不强求他们精专,可以退而求其次让他们多练一些,成为必要之时的候补。”
那几个有意见的教头仔细思考过容纾的话后,觉得容纾所言极是,无人再提出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