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竹枝说你将傍晚喝的粥都吐光了，现在你可有胃口？”沈平承将被子拉高了些许，把容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没胃口……”容纾头脑昏沉，除了歇息，其余的一律不想做。
“那就多喝些水。”
容纾就着沈平承手中的茶杯，慢慢喝下了剩下的水，“丞相放我躺着吧……”
“这天凉，为夫抱着你，你能暖和些！”沈平承将茶杯搁去了一旁，再双手抱着容纾，在她胳膊上搓了搓。
容纾的白眼差点就没翻上天，“我身子酸得厉害……烦请丞相让我躺下……”
“是为夫的错！”沈平承讪讪一笑，立即伺候着容纾躺下了。
“你回去吧……”容纾侧头咳了几声，沈平承听说她咳血，赶紧拿手接着，容纾面上露出几分嫌弃，“你又做什么……”
“竹枝说你咳血……”沈平承一看手心没血，又是一番尴尬，“原来纾儿好了啊……”
容纾冷笑：“丞相莫不是……盼着我死？”
“没有！我希望纾儿与我白头偕老……”沈平承怕容纾不信，偏偏还低下头，在容纾的额上吻了一口。
容纾嫌弃他，硬是伸出没什么力气的手，在沈平承的手上掐了一道，她没什么力气，沈平承就觉得她是在给他挠痒痒。
“丞相的语气听来有几分遗憾……莫不是因为赶不上升官发财死夫人这等好事……”容纾冷笑了一声。
沈平承听不得这话，他俯下身，用他宽大的手掌，揉了揉容纾的脑袋，将她几日没洗的发揉得乱糟糟的，“纾儿为何咒自己！该罚！”
容纾恼极了，又掐他几下，这么一来，她精气神竟好多了，说话也不那么有气无力的，“我死了不正好！我死后你可独享我的嫁妆，陛下太后怜惜你新婚丧妻，为你再指一婚，新外家助你平步青云，加官进爵！”
沈平承气笑了，“纾儿，别提什么加官晋爵，为夫乃是百官之首，除了弑君登基，别无晋升之法……”
“若是纾儿喜欢，过段时日为夫攒够了权势就去杀了那狗皇帝篡位，届时封你做皇后……不！让你做女皇帝好了，为夫是你的大功臣，享你椒房独宠！”
容纾一听，马上急了，“沈平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嫌你九族脑袋多？”
“那狗皇帝大抵也算我妻族，他若敢杀他自己的头，我敬他是个豪杰！”
见沈平承愈发离谱，容纾竟然一下子起了身，抄起身下的软枕往沈平承身上来了几下，“沈丞相嫌命长，我还在多活两年呢！隔墙有耳的道理丞相难道不知？”
容纾突然发火，这惹得沈平承哈哈大笑，他赶忙探身拥住了还在冲他发火的容纾，笑道：“纾儿会替为夫考虑了，为夫甚喜……”
“沈平承！”
“纾儿别怒，待为夫稍作修整，便来陪纾儿歇息。”沈平承闪得快，容纾没打着他，“竹枝，送些洗漱的水来！”
还好竹枝还在外头守着没走，很快便送了水和新的巾子。
不顾容纾那想吃了他的眼神，沈平承快速给自己擦洗了一番，宽了外衣，熄了蜡烛，挤进被窝，抱着几日未一同入睡的容纾笑了不知多久。
“谁准你抱我了！”容纾有些恼火。
“纾儿乖，不闹了，你还病着，早些歇息，为夫明日去给你买热乎的栗子糕！”沈平承紧紧抱着容纾，那火热的吐息落在容纾的脖颈上，如同推开了波澜层层。
后来，容纾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只知道自己到睡着也没有挣脱沈平承的怀抱。
——
次日，容纾醒得还算早，她起时，沈平承已经不在了。
“竹枝！”容纾觉得身子好了不少，便喊竹枝进来伺候自己起身。
“郡主！”竹枝得令进来服侍容纾，“今日可觉得好些了？需要更正装吗？”
“更正装吧……”
竹枝开了房中的两扇小窗，温暖的阳光透入房中，不仅将屋子照得亮堂，还给容纾带来了一丝暖意。
竹枝仔细端详着容纾的脸色，惊喜极了，“郡主，您今日脸色真好！”
“我面色很好？”容纾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分明还是从前那般瘦得只有骨头一般。
“您瞧瞧！”竹枝呈上一片铜镜。
容纾接过铜镜一照，虽然看着还是有些苍白，但比起前几日已经算是较为红润了。
“更衣吧……”
竹枝笑着去为容纾挑选衣裳，最后挑了丁香色缠枝纹大袖、昌荣色抹胸及木槿色顺褶百迭裙送上去，“这身衬气色！穿这身如何？”
“好……”容纾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如先沐浴吧……身上黏糊糊的，怪不舒服……”
“唉……就知道您爱干净，热水早备好了！”竹枝正准备出去唤人准备热水，忽然想起了沈平承的交代，“对了……丞相天还没亮就出门买栗子糕了，半个时辰之前裹在衣物里送回来，现在还热着呢！您洗漱完再吃吧！”
容纾愣住了，“他当真去春醉楼买了栗子糕？他人呢？”
容纾记得今日沈平承今日不用上朝。
“丞相卯时未过半就起了，说是先去沈园搬了东西再去买栗子糕，半个时辰前送回来后没多久又接到陛下的召令，骑快马走了！”
竹枝冷哼着，一边为容纾更衣，一边道：“也就刚刚，邢生公子送了不少丞相常穿的衣裳过来了，看来丞相是打算赖在这儿了！”
“他昨夜何时来的？”
“大概是丑时二刻来的。”
容纾叹气，“他这是何苦呢！”
……
容纾品尝沈平承一大早出去买的新鲜栗子糕时，那裹在衣物里送来的栗子糕还热乎着。
不知为何，容纾吃了不少栗子糕。
——
沈平承入宫好一会儿才得了召见进了刑司的大牢。
大牢昏暗，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三三两两鼠儿结伴溜过，一群两群蟑螂四处逃窜，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们早已麻木不仁，被严刑拷打出来的伤口仿佛不疼一般，人人低垂着脑袋，神情呆滞。
走至大牢深处，那气压低得更是让人喘不过气。
沈平承看见，盛瑾手持一根粗长的鞭子，站在李阿四面前，双目猩红。
那李阿四身上血色纵横无数，想必盛瑾抽打他许久了。
沈平承对这人生不出半点同情，他瞧了几眼，觉得心中大快了，才上前与盛瑾行礼。
“臣见过陛下……”
“李阿四昨晚招了，是他与药司御医一同下的药！先前纾儿的病好不了也是他们在药里做了手脚！”
沈平承压低声音，“确定是皇后的手笔？”
“已经确定了……”盛瑾不愿谈及皇后秦云华，转而问起容纾的状况，“纾儿如何了？”
“纾儿……”实话到嘴头，且先拐个弯吧，“昨夜纾儿屡屡咳血，吃东西吐，喝水也吐，还直喊冷……”
盛瑾一听，气得不行，当他要再次抽打李阿四时，沈平承阻止了他。
“陛下，臣来，臣也恨！”
“重重地抽！抽死这畜牲也无妨！害我纾儿！害我未出世的孩子！昨夜太后和贵妃都气病了，孤已经命皇后禁足在她宫中！”
沈平承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说狠狠抽就狠狠抽，那李阿四疼得嗷嗷叫，嘴上一直大喊着饶命。
没过多久，李阿四痛得昏厥，沈平承方才歇了手，他又觉得不怎过瘾，还上去用力地踹了几脚。
“害我纾儿，我诛你这祸害九族！”
盛瑾不由得多看沈平承一眼，“爱卿想做皇帝？还想越过孤诛人九族了？”
“臣护纾儿心切，一时冲动，冒犯了陛下！”
盛瑾看沈平承好像是没有半分知罪的样子，反而一副想要弑君的模样。
盛瑾冷嗤，“若孤的位置你来坐，你打算给纾儿什么位份？”
“我的妻。”
“你的妻？连皇后都舍不得封？”盛瑾蹙眉。
“有妃嫔在下，才有皇后在上，若后宫只有纾儿一人，何须什么位份修饰？她只是我的妻，仅此而已。”
只是他的妻，仅此而已。
沈平承不是个屑于用容纾来骗取圣宠的人，盛瑾清楚，短短四个月，沈平承真真切切看到了容纾的可爱之处，并且倾心于她……
“这位子真让你坐如何？”
盛瑾长长纾了一口气，坐这位子，他从未欢喜过。
“不如何……您作为九五至尊，常有前朝往后宫塞人之事，此事会惹得我妻不快，所以，这皇位不要也罢！”
听了沈平承的话，盛瑾竟笑了。
“既你爱纾儿心切，那便安稳地坐在丞相之位上为孤分忧吧！”
“谢陛下！”
——
秦云华一早得知自己被禁足了，气得在她的明熹宫中砸杯砸盏，吓得嫡长公主玉儿直哭。
秦云华听见女儿的哭声，更加烦躁了，一个拳头大的茶碗看也不看就朝着玉儿的脚边砸了去。
“哭哭哭……哭什么哭！让你去你父皇面前露脸，你也不曾讨来你父皇的一丝宠爱！若非如此，那个姓宋的贱人和她女儿也不会分走你父皇所有的关注！”
“母后……孩儿知错了……”玉儿吓得发抖。
“赶紧闭嘴！可别扰了你弟弟的清净！滚出去！”秦云华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孕肚，面上余怒不消。
玉儿战战兢兢地转身出去了。
明熹宫的嬷嬷见到玉儿又被秦云华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了一顿，只是叹息又叹息。
玉儿今年七岁，是盛瑾登基三月后降生的。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盛瑾倒是极为宠爱玉儿，对玉儿也是有应必求、亲自教导。
虽然盛瑾极少在明熹宫过夜，但平日里也没少来看过玉儿，只是这段时间开始打压秦云华才不曾踏足明熹宫。
玉儿走出明熹宫寝殿，寻了处角落坐下，贴身照顾她的嬷嬷跟了出去，劝道：“公主，您进殿吧！”
“父皇在哪……”玉儿拿着帕子擦着眼泪。
“陛下约莫是在大牢……”
“您去找陶公公，告诉陶公公，本公主会去帝宫陪父皇用午膳！”
“是……”嬷嬷得了命令，低下头，匆匆地往宫外去了。
……
在大牢外等着的陶公公听到了嬷嬷说的话，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嬷嬷，我会将此事禀告给陛下的……”
“有劳陶公公……”
……
玉儿等到了午膳时间过了也没等来盛瑾的召见，一时着急，玉儿只身前去帝宫一探究竟。
当然，玉儿最终没能进入到帝宫。
“长公主，陛下去了慈宁宫陪太后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