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宋箫白在日出时分就回到了阿晔的小屋,她昨天晚上已经大致把整个府邸都逛了一遍,甚至回到了刚来的那个小院,但这次她很容易的就进去又出来了。仔细想想,阿晔那样子的步伐并不是他怎么了,而是他只能那么走,才能走出那个地方,那个小院大概有迷阵,连她都困住了。不过她一个鬼魂居然能被迷阵困住,那施迷阵的人对他恶意有多大啊,放一个孩子在冰天雪地里待一天,练完之后还不能直接回去,还要经过一道复杂的迷阵。

    她到现在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坚强,比常人都坚强得多。她看着早早起床的阿晔,他像个傀儡一样整理好屋里的也一切,然后麻木的坐在窗边,琉璃般的双眼毫无神采,就连初升的阳光也没有再他眼里留下一丝光芒。

    明明昨天还对一切充满期待的孩子,怎么变得死气沉沉了呢?

    阿晔的房间在小阁楼二楼,而窗户正对的下边,没有任何遮挡,宋箫白担忧的看着他,生怕他跌下去,他这个状态随时掉下去都有可能。她忍不住伸手,却穿过了那个孩子,她什么也做不了。

    “阿晔。”她轻轻喊了一声,想起昨晚听到的看到的混账事,她张口大骂,誓要将那等人伦丧尽的渣滓骂死,“喂,你这样死了,可就是如了那狗屁家主的意,你要好好活着,气死他,他要你死,你就偏活给他看。”虽是自言自语,但也解了心里的郁气,不过这孩子听到就更好了。

    她刚骂完,阿晔就从窗边下来了,眼神虽还麻木着,但至少不坐在窗边这种危险的地方了。

    他穿戴整齐,又出门了。又是昨天那个绿意盎然的小院,妇人坐在小院里晒太阳,院里每隔一处都站着一名侍女,见到他到来,那些侍女不约而同挪动了一下脚步。

    妇人喜出望外,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阿晔麻木的眼里才有了些光彩,他轻轻地应着话,小手抓着妇人的袖子,似乎那是他唯一的温暖。

    “你吃早饭没,和阿娘一起吃吧。”说着妇人就要拉他进屋里。

    “夫人!”她身旁的侍女出声道,什么都没说,却道尽了只有两人知道的一切。

    “吃个早餐而已,要是闲着没事做就滚去修炼,莫站在这里耗费时光!”妇人冷了脸,拉着阿晔转身就走。

    侍女们在原地面面相觑,她们都是冷家的弟子,奉家主之命抛了日常修炼来此,此时她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小孩,真能对一介修士有什么不利吗?

    宋箫白跟着他们进了房间,看着妇人关门,在房门上悄悄施术,她以为阿晔不知道,其实那孩子都什么都看见了,他的心一如他那琉璃一般的眼睛剔透,什么都一清二楚,了然于心。

    在妇人落座后,阿晔假装在吃东西,举着手里的水晶饺天真道:“阿娘,这个你也吃,这个好吃!”

    妇人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与他共享了这一早饭。

    阿晔吃完之后,不停地说着平日里见到的有趣的事,他话里的有趣的事,几乎没有关于人的。妇人安静地听他说着,时不时露出微笑,可她心里装着东西,听到后面频频走神。

    阿晔看在眼里,浅淡的眸子染上惊慌与悲伤,最终妇人还是开口了:“阿晔,你想不想有个朋友和你玩。”

    阿晔藏起那些情绪,他高兴起来,期待地问道:“阿娘是有小宝宝了吗?”

    妇人有那么一瞬间惊讶于他的敏锐,随后又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她直戳了当的问了出来:“你就不怕弟弟妹妹出来之后娘亲不爱你了吗?你就不怕万一是个弟弟,他将来与你争夺家业吗?”问到最后情绪有些激动。

    宋箫白都被她这架势下了一跳,而阿晔却很镇定,他歪头天真道:“有个弟弟妹妹不好吗?阿娘你不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吗?”

    妇人震惊地看着他,看着他这天真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刚刚听到的是幻觉,她拿出了一本书想要塞给他,那本书极为厚重,她最后想了又想,快速翻开扯下几页塞进他怀里。像做贼似的,语速都放快了一些:“阿娘教你念的字还记得吗?回去再看!你爹要来了,从后门回去吧。”

    宋箫白想起昨天那男人,身体一哆嗦,半点也不想见到他,跟在阿晔身后回到了小楼。回去之后,阿晔也没看那几页纸,转而塞在了某个隐秘的角落里。之后便在窗边发呆,也不去练剑,哪里都不去,除了他娘亲的院子。

    日子像是流水一般过去,妇人每天都会问他看懂纸上的东西了吗?而他总会摇摇头,妇人一天比一天焦躁,两人相见的是时间里,有一半是她拉着阿晔在识字,她似乎迫切地想阿晔能看懂上面的内容。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不稳定。阿晔的先生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阿晔不去训练,仿佛正中他下怀,夹在两边的他,似乎有了喘息之地,他乐得如此,既不得罪家主也不得罪长老。

    有一天,妇人像是想开了一般,笑着迎接阿晔,不再逼他识字。整日坐在摇椅里,做着小衣服,给小衣服绣上精致的花儿,嘴里常呢喃道:“这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妹妹。”每天一遍,像是在给阿晔承诺,也像是在给自己催眠。

    到了生产的那一天,妇人在产婆的一声声恭喜中,晕了过去。

    “恭喜夫人,恭喜家主,喜得麟儿!”

    阿晔站在院墙的角落,听着里面鼎沸的人声,没有一丝惊讶,没有一丝奇怪,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宋箫白看着十分平静的阿晔,觉得他安静得可怕,根本不像是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产后的第三天,妇人惊慌失措的走进了小楼,后边跟着一忠厚的中年人。她穿着低调,越过了冷府里的那些下人,来到了这里。她脸色有些苍白,却被她努力用笑容掩盖:“阿娘生了个弟弟,很抱歉没能让你看他一眼。家里出了些事,你跟江叔出去生活一段时间好不好,事情解决之后,娘亲再去接你回来!”

    “来,这是江叔。”她不由分说的拉着阿晔介绍,骨节都有些泛白,“江家人,娘亲未出嫁时的家人,值得信任,阿晔不用害怕!”

    宋箫白只顾看着妇人的奇怪的样子,却忽略了阿晔此刻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极不情愿地往后躲,眼里满是不情愿,这些日子经历过那么多艰难的事,他一滴眼泪没掉,此刻却哭得伤心:“不,阿娘我不走,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值得相信!”

    “听话阿晔,离开这里你才能活得下去!”妇人试图劝他,阿晔一如反常的激动。

    他扯着妇人的衣摆下跪,妇人心中万分难舍,却依旧忍痛将他的手扯下,阿晔哭得撕心裂肺 ,一旁的宋箫白也为之悲恸。衣摆被妇人扯走,阿晔看着手中空荡荡的,俯身磕头恳求起来,一声又一声,额头都磕出了血。

    “嘶!”她看着都觉得疼。

    妇人不舍,抱着他不让他再继续,两人哭作一团:“听话,你要活下去!”

    “不,我不走!”这是阿晔情绪最激烈的一次,声音都哭哑了。

    妇人无奈,只能施术弄晕他,将他交由江叔带出去。

    看到这里,宋箫白万分纠结,阿晔要离开这府邸,她是离开,还是留下?若是离开,这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没等她想明白,她就被迫跟在江叔身后,冷府犹如消散的水墨画一般,被纯白的边界侵蚀了。这一切的一切,似乎不是真实的,像是某人的梦境,或者记忆 。

    他们坐上马车,路过即将消散的冷府大门,她看到了熟悉的场景,看到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悬在冷府大门口上的破妄镜。

    这不就是他们绕路去百花山庄经过的那个冷府门口吗?!怪不得她见那妇人如此眼熟。

    冷府彻底被侵蚀,时间像是被加速了一般,江叔带着阿晔跨过的千山万水似乎都不值得一提,她被他们身上无形的线牵着,阿晔是这个地方的主角,而她是观众。这一路,遥远得像是永无止境的逃亡。最终,他们在南边的某个地方停了下来,那个地方不是繁华的城池,也不是偏远的村落,而是毫无人烟的深山。

    宋箫白心中满是疑问,他们要在深山老林里生活吗?

    不,似乎只有阿晔要留在这里 。江叔一扫疲惫之态,抢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阿晔静静地任他翻找自己身上的东西,没有半点反应,堪称冷漠,无论是对眼前的事,还是对自己的命运。

    唯有江沉的拿走他贴身的玉佩的时候,他爆发了,扯着玉佩上的绳子,死活不肯给:“这是阿娘给我的东西,你不准拿走!”

    “臭小子,江绮的东西就是江家的东西!”江沉连日赶路,疲惫得连个孩子都抢不过,他忽然掐住那小小的脖颈,狰狞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阿晔死命挣扎,却也敌不过一个大人的力气,他被掐得翻白眼。宋箫白急得上前去啦,却穿过了两人,巨大可怖的无力感笼罩了她,她一遍又一遍穿过去,却无济于事。

    最后,一块石头砸向了江沉的脑袋,江沉痛苦,扭曲地看着还有力气砸他的阿晔,嘴里狂骂这污秽的词,抽出佩剑就要了结他。

    林中却传来一声野兽的怒吼。他收了剑,抹了一下自己脑袋的血,狞笑着擦在他身上:“比起痛快地死去,这种被野兽撕扯的吞进肮脏的肚里的死法最适合你这贱种!”

    阿晔没有挣扎,松开手里的石头,石头砸在地上发出声响,可惜江沉太过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佩剑被抽出,转而进了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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