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的鸟鸣声中，许明昭悠悠转醒。
怎么回事？她这是已经死了吗？许明昭皱眉打量着周围，却发现自己还在晓寒居的卧寝之中，初升的晨曦穿过窗柩落在地上，一切宁静如常。
昨夜难道不是方才经历了一场苦战？许明昭撑着手想要坐起来，却因腰间的痛楚暂缓了动作。她这才发现，自己腹部受到的伤口已经被人细心地上了药，还仔细用绷带绑好。
难道是兰若替她包扎过了？许明昭有些迷惑，昨晚那些刺客明明说兰若也是刺客。可她昨夜却替她挡了刀，现在又给她包扎伤口……这究竟唱的哪一出？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来兰若的声音，却不似往常的温和，带着些冷意，“你醒了。”
只见房门被推开，脸色带着些苍白的兰若端着一碗药进了房间。眼尖如她，自然不会错过许明昭默默用被子遮住手上的匕首这种小动作。
“若想活命，就把药喝了。”兰若拿着药碗的手悬在空中。许明昭没有接，一双圆圆的杏眼明显带着不信任。
许明昭并非不懂，要是兰若真心想要杀她，且不论昨晚，自她们的相处开始，便有无数次机会。此刻还留着她的命，只能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猜得没错，我是奉命来监视你的。”兰若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许明昭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她居然率先坦白。
“任务只有监视，没有刺杀。”兰若又补充道，说着把药碗塞进许明昭手中。
“没有刺杀？”许明昭昏睡了一夜，此刻脑袋却清醒得很，“派一个武功这么高的人却只是用来监视我，这难道不是大材小用吗？”
“有人高价买你的行踪，星罗阁便按价选中了我，何来大材小用？”兰若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坠。这玉坠做工极其讲究还带着温润的光，一看便价值不菲，上刻“星罗”两个大字。
星罗阁号称奉朝三大情报网之一，江湖传言线人遍布各地。这星罗阁只做情报生意，杀人越货之事并不沾染。若不是许明昭曾经在西崇偶然见过一回星罗阁的玉坠，做工模样与兰若所拿出来的如出一辙，此刻许明昭恐怕还是难以相信她所言。
“为什么要告诉我？”许明昭接过药碗，却并没有喝药的动作，反而质问起来，“只是监视的话，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面对许明昭咄咄逼人的质问，兰若冷若冰霜的脸上浮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只见她俯身靠近了许明昭，十分强硬地将她握着匕首的手从被子中掰出来。
已经将血迹擦拭干净的匕首寒光泽泽地横在二人中间，两人暗自较劲，谁都不肯放手。
“我劝你还是识相些，少搞些小动作。”兰若毫无感情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威胁，“我随时能要了你的命。”
许明昭倒是不怕威胁，反而从容回道，“若是要杀我，昨夜动手便是。”
她扬起一张笑脸，“兰若，我还有活着的价值，你不会杀我。”
兰若一双利眼如盯猎物一般，紧紧盯着眼底泛起自信的笑的许明昭，却又着实拿她没有半分办法。许明昭说得对，她此刻还不能杀她。眼前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明明只是个方才及笄的小娘子，却实在是难对付地很。
兰若不欲与她争辩，便双手并用，将许明昭手上的匕首硬生生按下。锋利的匕首径直扎在床榻之上，穿破了垫子，深深地扎进了木头中。
许明昭有些晃神，这匕首所扎的地方离她的大腿不过半寸，若是偏差半分，此刻她便该血流如注了。
趁她发愣之时，兰若又单手将匕首拔出，上下打量着这柄锋利无比的匕首，眼神并未离开它，“说的没错，我还不会杀你。”
得到了她想听的回答，许明昭这才慢慢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脸上带着些虚弱的笑，转而说道，“你没法动手杀我，但我却手握你的把柄。”
“马上公主来访，若是我趁此机会将你当场告发——学院里有刺客意欲刺杀公主，”许明昭嘴角含着笑，“你猜圣上会不会查下去？”
公主来访定然是要云蟠卫同行，若是被告发，定然逃不脱逮捕审问。这样的话，事态便要脱离她的掌控了，兰若也没想到这许明昭竟还有这样一步棋。
“你不要欺人太甚。”兰若说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眼底闪过几丝杀意。
“欺人太甚？你将我逼进绝路又何曾想过这句话？”许明昭摇摇头，胜券在握地说道，“既然你我二人相互牵制，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我不会告发你，你还可以一直用我的侍女身份在学院里活动，你的行动我都不过问。并且我今后去哪里你都可以名正言顺地跟随。”
“代价。”
“代价就是，我要你的武功为我所用，保我护我。且在接到杀我的命令后需先行告知，随后才可动手。”
自从入学院着半年不到，许明昭已经经历了多次舍命的战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需要兰若这个帮手，更何况这桩买卖对兰若来说并不算赔本。
“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要如何选择。”许明昭有十足的把握，她定然是不会拒绝。
兰若并未搭话，只是思索着。这场取得信任的戏码，并未完全按照兰若最初设想的那样进行，许明昭远比她想象地要机敏。不过这样一来，虽然并未完全取得信任，但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事也未尝不可。
拿定了主意，兰若便抬手将匕首抛给了许明昭。
那匕首在空中翻了几个旋，最终还是被许明昭利落地单手接住了。她拿着匕首微微一笑，心里便知兰若这是默许了她的提议。
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许明昭这才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便想要起身。日头已经不早了，她怕不是已经错过了两堂课。
“许明昭今日染了风寒，这几日都不去学堂。”兰若冷冷地说道。她今日一早便去学院里替她请了假。
“做好你自己，少管我的事。”许明昭当即回敬道。
许明昭不是不知道她此刻带伤出去难免引人生疑，但她却有着更多顾虑。
过几日便是公主来访的日子了，这几日贺逸宁已经开始操持。若是她此时说自己病了，岂不是惹人误解？让人误以为她用如此卑劣可笑的手段，想要引起贺师兄的关注。
许明昭也有自己的骄傲，容不得人指指点点。
相处了这么久了，兰若怎会不知道许明昭到底在犹豫什么。
“他都没有在意，你还逞强做什么？”兰若说话倒是毫不留情，她的话像是一柄锋利的长剑，直插许明昭的软肋。
“你若是气不过，那便同我上一赌。就赌公主来访前这几日，贺逸宁到底会不会来探望你。”
许明昭起身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这一注，她毫无胜算可言。
公主到访乃圣上授意，是关系到全院上下的大事。杜院长既然将此等重要之事交予贺师兄主持，他定然是要事事躬亲参与监督，怎么可能得空来探望她这个还不知是否是在装病的师妹。
“还以为你多聪明，还不是如此轻贱自己。”兰若嘲讽道。“当断不断，必留祸患。”
此话确实是兰若的真心所言，她日日与许明昭相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患得患失。
许明昭的神色暗了暗，终于开口道，“你先出去。”她实在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直到兰若彻底离开，许明昭这才长舒一口气。刚才的对峙不过是硬撑，她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兰若的武功远在她之上，想逃想躲根本都是无用功。
许明昭的手抚过方才匕首扎破的床品，心中也知，将兰若这样一把尖刀留在身边实在是一件赌命的活计。
她若还想活命，必须再寻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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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沉，许明昭果然没等到她最想见的人。
不过晓寒居却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兰若面无表情地将许明昭的房间门推开，身后跟着探头出来的范嘉祯。他还穿着习武的短服，头发还颇有些凌乱，看样子是方从练武场赶过来的。
“范师兄？”许明昭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许明昭方才仔细思索了半晌，学院里太子党与五皇子党的争端她实在消受不了，目前能做到只有尽力与中立派打好关系。中立派的学子并不少，但是许明昭能说上话的几人也不过就纪、项、范等几人。
纪蔚之生性淡泊名利，即便是同他有些交情，许明昭也不敢保证他会有所反应。项子骞就更不用说了，他一向对她有些偏见。于是目前最佳的人选便是范嘉祯。且不论他们二人有过过命的交情，单凭他是第一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来探望她的人，便足以让许明昭对他予以最大的信任。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得了风寒？”范嘉祯打量了一下坐在床上的许明昭，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有些欲言又止。他方才一靠近晓寒居便嗅到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再加上许明昭这幅样子，很难不让人多想。
许明昭自然知道，以范嘉祯的敏锐程度，昨夜之事自然是瞒不过他，便径直说了出来，“昨夜有几个刺客擅闯。”
“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