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娘

    烈日当空,集市的一家小摊成了遮阳的好去处,几个人坐在木凳上埋头嗦着面,双腿巴适地抖动起来。裴淮匿在人群间,同样端着一碗面,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他拿着筷子默默挑起几根面条,慢条斯理地吞咽,似是注意力并不在这热气腾腾的美食上。

    柳树已经抽出新芽,随着微风在空中飘扬,偶有恼人的柳絮落在桌上,也被他不甚在意地挑了去。商贩的吆喝声和行人的讨价还价声交杂在一起,不时传来几道孩童的笑声。

    “新鲜的花蛤,走过路过都来看看,肉肥味鲜。”他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小贩挑着担子从道上迈着步子晃晃悠悠地过来,戴着斗笠看不太清面容。

    裴淮眼风一凛,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人身上,将碗撂置在桌,一只手摸上腰间的佩剑。小贩也算机警,敏锐地别过头来往面摊的方向看去,没发现什么却也加快了步伐。

    “走。”他对着左右使了使眼色,执剑紧跟着那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街道中央有杂耍艺人舞着大刀,迎来一片喝彩,脚步逐渐杂乱起来,小贩往下压了压斗笠,隐入在人头攒动中。待裴淮从人群里挤过,已寻不到那人的踪影,他思衬片刻,目光落在写着‘醉芳楼’三个大字的牌匾上,推门而入。

    醉芳楼当真无愧于京城第一酒楼的名号,装潢富丽,踏进门槛便听得阵阵欢笑,热闹非凡。

    几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见裴淮进来连忙业务熟练地勾住他的腰带往后引,摄人心魄的桃花眼不知让多少人沉溺于这温柔乡中。只是一声“公子”还未说出口,便被裴淮周遭的低气压骇得硬生生将手缩了回去,识相地退到一旁招呼别的客人。

    盛清晏坐在大堂里的圆桌旁,托着脑袋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摆了摆手婉拒了殷勤过来问还要不要加酒的小厮。人群一阵骚动,随即有人高呼“瑶娘,是瑶娘!”盛清晏立即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

    屏风后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光是隔着朦胧看这婀娜身段,就足以吊人胃口。随着起哄和欢呼声越来越大,那被称为瑶娘的女子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淡紫的纱裙在这一片浓重色彩中显得清新脱俗,乌黑的长发挽成发髻更添了几分妩媚的女人味,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翩然起舞间裙摆摇曳,风情万种。盛清晏一个女子竟有些看痴了,瑶娘缓缓蹲了蹲身子,她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好!”

    裴淮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正往上迈台阶的脚收了回来,转头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爱穿艳色衣裳在人堆里格外扎眼的盛清晏。她正乐呵呵地对着台子上的瑶娘拍手叫好,格外捧场,桌旁摆了几壶酒,也不知道贪了多少杯。

    “将军?”

    在他身后的骆华有些疑惑地出声提醒,他收回视线,加快步伐上了二楼。

    瑶娘瞧见台下鼓掌鼓得起劲的盛清晏,抿嘴一笑,到她在的桌子旁坐下,为她倒了杯酒。盛清晏开玩笑地伸出手挑住瑶娘的下巴:“不知这醉芳楼如今最红的花魁,能否赏个脸陪我聊上几句。”

    瑶娘将她的手轻轻拍掉,有些嗔怪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这么些天都不来找我。”盛清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张望了一圈碍于面子放低声音:“哪壶不开提哪壶,上回我与那公孙霜葵在这儿闹得整个燕京都传出花样来了,我还能跑出来玩就不错了。”

    “你也是,明知二公主的性子还非要与她置气。”

    盛清晏有些不服地拍了拍桌子:“明明就是她不占理,先来后到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我岂能咽下这口气?不过,我只是被娘罚抄了三天书,小七还帮我写了不少,贵妃娘娘知她偷溜出宫还闹出这么大动静,可整整禁足了她一月。”

    她说着得意地挑了挑眉,瑶娘被其逗笑,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应了一声盈盈起身,盛清晏理解地摆摆手:“瑶娘你先去忙罢,我等会儿再去你房间找你,我可有老多新鲜事要与你说说。”

    瑶娘轻轻点头,不紧不徐地扭着腰身穿过人群,引得周围不少公子吹着口哨目送她背影远去。

    待走远一段距离,她敛了笑容,突然感到莫名一阵心慌,在门口站定半晌,猛地推开自己房间的房门。脚步放轻许多,她警惕地微眯起眼眸,注意到窗帘后异常的响动,她正欲出手那人却主动现身,竟正是那卖花蛤的小贩。

    “瑶娘,是我。”

    她有些意外地瞪大眼睛,着急地上前两步:“阿景?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被唤作阿景的人满头大汗,粗喘着气摘下斗笠。瑶娘连忙将他扶住,他轻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面露焦灼之色压低嗓音:“方才一直有人跟着我,怕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怎么会。”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飞速盘算:“难不成他们已经识破我们的身份了?”

    “具体的情况还弄不太清楚,现下我只能先在你这儿躲着。”

    门外忽地传来道干脆的女声,盛清晏作怪地贴在门框旁,透出隐约轮廓:“瑶娘,我来寻你啦!”瑶娘心头一紧,忙给阿景递眼色,待盛清晏推门进来,她已经只身一人笑盈盈地坐在了雕花红木椅上。

    盛清晏像从前一样轻车熟路地拉过椅子坐下,自顾自地与瑶娘说起近些天的趣事,还没注意到身边的瑶娘心不在焉地绞着衣袖,回应的也较为敷衍。

    “瑶娘?”听到盛清晏叫了声自己,她才堪堪回过神来,勉强地勾勾嘴角。“我说,你上次弹的那首曲子我可惦记了好久,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盛清晏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才察觉到瑶娘的些许异样,不由得蹙起眉头。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地额头冒了这么多汗。”

    瑶娘正想着胡诌些什么糊弄过去,门口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瞳孔微缩,伸出手一下子攥住要去开门的盛清晏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

    盛清晏被她使过了劲攥得生疼,吃痛出声却被瑶娘倏然捂住嘴巴。

    她不解地瞪大眼睛,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却感到下巴传来凉意,她身子僵住垂眸看去,一道锃亮的匕首竟然抵在了她脆弱的脖颈间。

    “...瑶娘?”

    盛清晏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语,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窟就像那冒着寒气的匕首一般。

    “闭嘴!”瑶娘厉呵出声,匕首又往后抵了几分。盛清晏的脖颈已经被印出道不浅的血痕,她只能放轻呼吸生怕牵扯到伤口,转身又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面前,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后颈便挨了记手刀,身子瘫软下去失了意识。

    裴淮和属下候在门外等待时机,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得窗边一个孤零零的斗笠,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裴淮顾不得左右翻身出窗,骆华惊诧地呼了声“将军”率着余下的人到窗边查看,也只捕捉到他飞身上马的身影。

    -

    马车碾过枯枝发出“嘎吱”的声响,一阵摇晃。

    盛清晏悠悠醒转,后颈疼得厉害,她呲牙咧嘴想要□□出声却发觉自己的嘴巴被塞了纸团,双手也被束缚在背后动弹不得。马车的帘子紧闭使得里面光线昏暗,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却听见外面传来动静,立即放轻动作。

    “还有多久能到城门?”

    “快了,你去看看那盛家的女儿什么状况,我们没有通关文牒,想出城还得在她身上搏一搏。只要出了燕京就好办多了,城外的驿站有玥国的同僚接应我们,如果被燕国的人抓到就麻烦了。”

    ...玥国,出城?盛清晏原本就混沌的脑袋更痛了几分,细碎不清的线索拼拼凑凑,太阳穴突突往外跳,她试图用力挣脱粗粝的绳索却也是无济于事。

    她抬眸刚好与进来的瑶娘对上视线,目光陡然变冷,紧紧地盯着瑶娘被她有些心虚地躲了去。

    瑶娘手中的匕首还闪着银光,微微昂了昂下巴:“我们相识一场,待会儿你只要乖乖照着我说的话去做,我可以保你平安无事。”

    “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是身不由己,若不是你贸然闯入,也不会逼我到如此地步,要怪就怪你来的太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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