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菁

    盛清晏只觉得他腰际挂着的酒壶有点眼熟,还没等她进一步思考,裴淮便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盛清晏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巴。

    她咽了咽口水,酒也登时醒了大半。她都跟裴淮说了些什么来着...啊,说他偷懒耍滑,说他来盛府给她打下手定不会受了委屈,说他长得好看合自己眼缘,还冲他吹口哨耍流氓...

    这就算了,她还怀疑此人动机不良,喊人生生给他捉了去。

    许是觉得她还不够尴尬,裴淮盯着她迟迟不肯移开视线,嘴角上扬起一个不羁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盛清晏感到自己浑身都燥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心虚地躲了他直勾勾的眼神缓缓坐下,老实得跟个鹌鹑似的。

    “不是都跟你说了让你好生在府中休息,你倒好,还上赶着来凑热闹。”

    祐帝表面嗔怪,眼里却是满意的笑意。裴淮挺起腰板,不卑不亢道:“多谢陛下关心,这是末将的本分,恭祝贵妃娘娘身体安康,与陛下琴瑟和鸣,恩爱不移。”

    他道完贺词便在宫女的指引下到那个空位坐下,好巧不巧,就正对着盛清晏的座席。裴淮挑了挑眉,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相望冲她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就是裴淮?”

    一旁的苏晗应了声,却会错了意:“裴将军英明神武立下赫赫战功,但到底不是正统出身,身上总有股不管不顾的莽劲,妹妹若真想择个如意郎君,大可在这一众官家子弟中挑选。”

    盛清晏登时感觉几道热切的目光又黏在了自己身上,只得一身正气地目视前方权当不知道。她看着裴淮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挺拔的身姿极为出众,她倒觉得凭着自己本事打拼上来的,要比那些只会啃家底的纨绔子弟好上不少。

    推杯换盏几轮,祐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示意乐师不要再吹奏曲子,前来赴宴的宾客也都识相地纷纷告退。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盛清晏也起身准备离开,余光瞥见裴淮站在门口与人攀谈,她找准时机溜之大吉,心里还侥幸着裴淮可能对她并无什么印象,就算有也未必就能知她身份。

    “盛娘子。”

    一道清冽的声音叫住盛清晏,她往外迈的脚顿了顿,就见裴淮离她近了几步。

    “得空定去盛府讨杯酒喝,不辜负盛娘子的热情好意。”

    她的脸重新燥了起来,尴尬地赔了赔笑逃似的出了长秋殿。

    -

    “盛承明,你行不行啊,哎哟,没吃早饭吗?”

    盛清晏像个大爷似的乐呵呵地坐在自家院里的木椅上,拿着把扇子悠哉地看着弟弟跟着大哥练武,还不忘点评几句。盛承明表情幽怨,睨了她几眼却敢怒不敢言,拿着木剑一板一眼地学着,略显笨拙的动作不禁把她逗笑。

    盛尧颇为无奈道:“好了,清晏你莫要再捉弄他了,承明本就是个浮躁的性子没什么耐心,你这样说他怕是更不愿练。”她轻轻“啧”了一声,倒也没再出声,不过仍在盛承明偶尔瞥来几眼的时候做出鬼脸,气得他扔了木剑跑去父母那告状。

    “娘,阿姐他又笑话我!”他皱着脸气鼓鼓地躲在宋若岚身后,忿忿不平地攥着她的衣袖想让她为其撑腰,又被盛清晏吓唬人挥起的假把式吓得往后缩了缩。

    “丢不丢人啊盛承明,都十三了还学小时候那套跟娘告状,幼不幼稚。”

    宋若岚见惯了他们打闹互怼,拿着两碗绿豆汤递到他们手中:“都少说两句吧,喏,喝点汤解解暑,赶快过去吃饭。”

    盛清晏和盛承明对视一眼,立即你追我赶地跑去膳厅,生怕比对方慢一步。盛尧默默地收拾烂摊子,将木剑捡起挂到架子上,接过宋若岚手中的绿豆汤:“多谢娘。”

    盛清晏拿起碗,往嘴里扒了几口粥。

    好险,差点饿死。

    她扫了一圈,却发现只有自己附近都是些清汤寡水的菜肴,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拿胳膊肘怼了怼身后的小七。小七轻咳几下低声解释道:“夫人说小姐去贵妃娘娘的生辰宴没少吃些大鱼大肉,特意让厨子做的清淡了些消消食。”

    冤枉啊,着实冤枉。那生辰宴的吃食虽做得精致,份量却就那么一点点,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她偷摸拿着筷子去够肉,被宋若岚打了回来,正盘算着碗里却已经多了一块还往外冒油热气腾腾的排骨,她讶异抬眸望去,原是盛尧把自己碗里的给了她。盛清晏笑弯了眼,亲昵地去蹭哥哥的胳膊撒娇,被盛尧嫌弃地推了回来。

    盛括也将放着排骨的盘子往盛清晏那推了推,还不忘偷偷看一眼自家夫人的眼色,挺了挺腰板:“咳咳,多吃点,瞧我宝贝女儿都瘦成什么样了。”

    就是就是,盛清晏忙不迭地点点头,宋若岚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眼里却尽是宠溺:“就惯着她吧,积食了看她还笑不笑的出来。”

    小七拿起茶壶将桌上空了的茶杯一一倒满,盛清晏端起杯子放在鼻前闻了闻,顿觉心旷神怡。

    “这是御赐的梅子菁,浓醇爽口,回甘强冽,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宋若岚耐心地讲解,盛清晏不懂这些也难以品鉴出什么高低贵贱,对她而言只要能入口的东西都是好吃的,但她倒是想起一个懂茶的人。

    “婉婉她最喜欢收集品鉴这些名茶了。”她说着狡黠一笑,略带八卦地瞅了瞅身旁的盛尧。盛尧面上镇定,端着茶杯的手却微不可见地一抖,又不动声色地将茶放了回去。

    盛括摸着自己下巴的胡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赵家娘子是不是还病着呢,清晏你和她关系要好,下午代盛家去看看她,一道把梅子菁送过去。”

    盛清晏忙应了下来,明知故问地凑到盛尧跟前:“哥,你去吗?”

    盛尧埋头扒着饭,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下午没空。”

    嘁,盛清晏撇撇嘴,提着梅子菁便往门外走:“哦,那我自己去喽。”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道身影先一步迈出门槛,背着手走在前面。

    盛清晏:......

    -

    赵婉婉倚在床头,手里拿着卷书,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明明外头春光明媚,她却觉得浑身微微泛冷,太阳穴隐隐作痛,只能将方才用来通风的窗户再关上,起身沏了杯热茶暖暖身子。

    “婉婉,婉婉!”

    远远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不住地喊着自己的名字,脚步声欢脱没有规律,她弯了弯嘴角,裹紧衣裳开门迎接。还未等她站定,盛清晏就生猛地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硬生生将赵婉婉带得连连后退。

    盛清晏熟络粘人地在她颈间来回蹭了几下,才想起来她赵姐姐的病还未好全,忧心忡忡地蹙起眉头:“呀,我是不是把你弄得不舒服了。”

    赵婉婉热切地拉过盛清晏的手含笑摇了摇头:“哪里,我还怕自己传染你呢。”

    她目光瞥见站在门口有些犹豫的盛尧,不由得怔了一下,浅浅躬了躬身子:“盛将军。”

    盛清晏提起手中的梅子菁,在赵婉婉面前晃了晃:“看看我拿了什么好东西过来。”赵婉婉眼睛一亮,接过梅子菁在手里细细端详,招呼着他们二人坐下。

    赵婉婉熟稔地拣出茶叶,淋烫茶具,小心翼翼地沥干冲泡,不一会儿整间屋子里就溢满幽香。她宝贝地将余下的梅子菁放置到身后的架子上,上头都是些她辛辛苦苦收集来的物什。

    盛清晏自然地拿过一杯小嘬起来,赵婉婉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另一杯递给了盛尧。手指有一瞬的相碰,彼此皆有些慌张地缩回,她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外面阳光正好,屋内却几乎见不着多少亮光,甚至可以用阴冷二字来形容。赵婉婉住在偏院,坐向不是很好,条件最适宜的屋舍当然是被大房占了去。盛清晏忿忿不平地放下茶杯:“在这儿住得久了,不憋出毛病来才怪。”

    盛尧蹙了蹙眉头,看见她的袖口走线杂乱,一看便知是偷工减料。他攥紧拳头猝然起身,被身后的赵婉婉一声“盛将军”叫住。“我知盛将军和清晏待我亲厚,婉婉感激不尽,只是还请将军莫要冲动,为了我把自己卷进没必要的纷争中去。”她说得急切,盛尧叹了口气默默松开拳头坐了回去。

    赵婉婉是赵家二房所出的庶女,却又名冠京城遭人嫉恨,在长姐赵苒的授意下被府中的人明里暗里的挤兑。但在外人眼里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尚足,私下的内情也只有他们几个亲近的人知晓,今日他若是贸然出头,日后赵婉婉的处境只怕是会更艰难。

    见气氛有些低落,赵婉婉扬起个温丽的笑容:“好了,也别光说我了,贵妃娘娘的生辰宴可还热闹?”

    盛清晏来了精神,对着赵婉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御花园的海棠树说到宫外集市的马蹄糕,只是自觉地省略了关于裴淮的事情,这种尴尬丢脸的事情可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临走前,她关切地拉住赵婉婉的手:“婉婉,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我说,可不要都自己一个人受着。”赵婉婉轻轻点了点头,随着他们二人出门准备送客,盛尧侧了侧身子将她拦住。

    “你身子弱,就别出来送我们了。”

    她垂眸不语,盛尧犹豫半晌,落下一句叮嘱。

    “早些休息。”

    从赵府出来,盛清晏便异常热情地挽住盛尧的胳膊,眨巴着眼睛支支吾吾,盛尧知她指定又是有什么事想求他。她嘿嘿一笑,往前又凑得更近了些:“哥,我没钱了。”

    盛尧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少耍赖,你哥我一个月俸禄都不一定有你藏的私房钱多。”

    盛清晏摇着他的胳膊,满是恳求。“我忘带了嘛,你等我回府给你带几壶好酒,如何?”盛尧睨了她一眼,颇为无奈地掏出些碎银子,盛清晏立即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

    盛尧看着妹妹一蹦一跳跑远的身影,摇了摇头,但他倒是希望她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盛家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和底气。

    “别太贪玩,早些回府。”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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