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和冯邵出校门逛街去了，王哲渊送池虞回寝室。
微凉的风徐徐吹着路边的榕树，浓密的树叶晃动着，发出一阵阵沙沙声。
池虞提了提快要落下肩膀的包，沿着路边小跨步地走。有人骑着小电驴迎面开来，池虞避让开，停下脚步往身后看。
一转身，发现王哲渊目不转睛正盯着她。他垂眸，泼墨般瞳子里映着她的身影，叫人看不出情绪。
两人停在榕树下，忽然，风变得急促起来，横扫过路上的一切，吹动了地上的落叶，两人的衣摆簌簌作响。
池虞不知道他是否猜出了楚兰说的人。他不提，她便只能沉默。
突然，王哲渊凝重的脸绽开微笑，他摸摸她的发顶，温柔地说：“原来我们小鱼那时候就有喜欢的人啊，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不过青春期嘛，对异性产生好感很正常。是我认识的人吗？不会是我走之后出现的人吧？”
池虞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的手。王哲渊顿了顿，面色如常收起手，垂手而立。
池虞垂下眼眸，好似心里突然下了某种决心。
“你认识他。”池虞骤然出声，双眼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明亮的眼眸带着无法诉说的隐忍。
“是吗？”王哲渊垂在裤缝边上的手指无意识搓了搓，随意问道，“现在还喜欢吗？”
“你不问是谁吗？”池虞注视着他，让他避无可避。
王哲渊微扯嘴角，“没必要告诉我是谁，等你以后把人带到我面前，我自然会知道。”
他摸了摸脑后的发茬，漫不经心道：“小鱼可以多交些朋友，多看看别的男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或者，让我看看，我来给你把把关。”
*
那次聊天，池虞还是没把话说出口。王哲渊的话，让池虞明白，他们两个根本没可能，他甚至没怀疑过池虞会喜欢他。
周三，信息学院和理学院有一场篮球赛，王哲渊和冯邵作为主力，自然也要上场。池虞和楚兰被叫去看他们打球。
楚兰带着池虞穿过拥挤的人潮，挤到前排站好。池虞还在找王哲渊在哪，楚兰就大喊起来。
“冯邵，我们在这。”
球场上正在做准备的冯邵听到，几步跑过来。后面跟着的王哲渊穿着红色球衣，额上戴着红白相间的发带，球衣上的18随着他跑动跳跃。
“你们怎么来这么晚，刚刚一直在找你们。”冯邵说。
“还不是人太多，我们在外围找缝挤进来很辛苦的好不好。”楚兰递了瓶水过去。
王哲渊将脱下的外套丢到池虞怀里，“帮我拿着。”池虞下意识接住。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到这里，池虞脸上有点热。
王哲渊笑着问，“带水了吗？”
池虞从包里掏出刚买的矿泉水。
王哲渊看到后笑意更加明显，“等会找你。”
周围很吵，但冯邵离得近，听见他们的对话，嫌弃道：“哟哟哟，这篮球场周围有那么多想给你送水的妹子，这就预定了？”
王哲渊瞥了眼他，面无表情道：“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池虞捏紧矿泉水瓶，嘎吱声在嘈杂的环境里几乎听不见。
喜欢他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麻烦吗？
池虞瞬间心情低落。
哨声吹响，他们摆摆手立即跑回去，场上气氛更加热烈。
裁判员鸣笛，比赛开始了。
两支队伍瞬间冲杀了起来，池虞看不懂篮球赛，目光只能盯着篮球走。
但很明显，就算是篮球白痴池虞也能看出来，理学院的队伍主要防守对象就是王哲渊。
球传到王哲渊手里，就会有三四个人围着他，严防死守，让他脱不开身。
楚兰在旁边急得开始骂对方的球员，池虞心里也为王哲渊着急。
上半场结束，双方的比分胶着。
球员下场，冯邵王哲渊走到池虞身边，浑身散发滚烫的气息，额前被发带提上去的碎发也被汗打湿了。
池虞把水递给他，顺便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汗。
王哲渊接过，三两下擦了把脸。
“站着累吗？”王哲渊问。
池虞摇摇头。
“还有下半场，等会一起去吃饭。”
这事王哲渊之前就说过，现在和池虞再确定一下。
池虞回了声好。
王哲渊将喝了半瓶的水塞回池虞手里，看到池虞紧张的眼神，噗呲笑了出来。
“你这么紧张干嘛？又不是你比赛。”
池虞搂着他的外套，问了句：“你会受伤吗？”
刚刚池虞看到王哲渊在运球时，好几个人围着他，动作间差点被绊倒。
王哲渊愣了愣，想揉揉她的头发，发现手掌刚刚摸了球，脏得很，瞬间把手收回去。笑了笑，说：“别担心，我技术还算好，不会受伤的。”
王哲渊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和冯邵一起跑回去和队友商量战术。
池虞发现，身边那些人刚刚安静如鸡，王哲渊一走立马沸腾了起来。
池虞缓缓叹了口气，她很不适应被人观察议论。
下半场开始。
球到了王哲渊手里，这时，王哲渊做了个佯攻，将球传给冯邵，冯邵一箭步冲到篮筐前，瞄准，两分进了！
双方攻守交替，王哲渊一个盖帽把球扣下来。他满脸通红，手里拿着球，手臂左右摆动，从两名对方球员身边晃过，快速运球，一个跃起，一个腾空，隔着球框六七米远投了出去。三分，进了。
场上爆发出一阵吼声，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在欢呼。
比分拉大，她的眼紧紧盯着他，此时王哲渊奔跑在夕阳下，仿佛全身染着一层金色光晕，耀眼又夺目。
当最后一球落入篮网中，哨声响起，比赛结束。周围欢呼声雷动，唯有池虞安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场上的王哲渊随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然后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
此刻她的眼睛就像是一台只定焦了他的相机，周围的人虚化了，只有他那样热烈而清晰。
*
信息学院比赛赢了，庆功宴定在和平路的友来大饭店。
他们一行人有二十来个，领队余同决定直接在大堂吃，亮堂宽敞。众人没意见。
池虞坐在王哲渊和楚兰中间，队里其他人知道冯邵和楚兰在谈恋爱，但看见王哲渊也带了个女孩子来，不免打趣问起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王哲渊笑呵呵解释说是朋友，有人不信。
“哪种朋友啊？是女性朋友，还是女朋友啊？”队里的中锋陈斌开玩笑问。
王哲渊也没生气，四两拨千斤都挡回去，看起来和队里的同伴相处极好。
池虞静静嚼着菜，看着王哲渊和他的兄弟们耍弄嘴皮子，她也时不时会被逗笑。
旁边的楚兰和冯邵两人如胶似漆，你喂一口我喂一口。冯邵时刻注意着楚兰需要什么，从坐下开始，帮她擦好碗筷，帮她夹喜欢吃的菜，帮她倒水递纸巾。这殷勤劲让众人看不下去。
余同咳了一声，“小情侣们卿卿我我稍微收敛点，在座那么多单身的男大，精力旺盛得很，受不了你们这样。”
“对啊对啊。”
“我们还没谈过恋爱。”
“我得了红眼病。”
······
楚兰被吐槽得脸红彤彤，脸色挂不住，推了推冯邵，小声对他说：“我自己会弄，你别帮我，尴尬死了。”
冯邵之前听队友开玩笑完全不在意，却不高兴楚兰被他们影响。
他故意板起脸，“够了啊你们，把我女朋友整害羞不和我好了，你们负责吗？”
“羡慕了就去找女朋友，别在这哔哔。”
众人又开始起哄，大堂被他们这群大学生的笑声淹没。
池虞想吃桌子另一边的水煮鱼，但盘子一直在转，她不认识那个转盘子的人，不好叫他停下来。就想等那盘菜转到她眼前的时候，赶紧夹一筷子。眼看水煮鱼转过来了，池虞刚把筷子伸出去，那盘菜一溜烟从她眼皮子底下过去了。
池虞微微叹了口气，伸筷子的手收了回来。
“你想吃什么？”王哲渊凑过来问。他已经脱下发带，那头蓬松的头发差点挨到池虞的侧脸，。
她僵了僵，小声对他说是水煮鱼。
王哲渊上半身移回去，伸手捏住转盘，转盘停下，水煮鱼刚好停在池虞面前。
池虞抬眼看他。
王哲渊下巴朝那一点，“夹吧。”
池虞捏了捏筷子，“谢谢。”
终于吃上这道菜，池虞满足地发出赞叹。
王哲渊把他的碗推了过来，上面堆着一层青椒肉丝。他嘴角提了提，苦笑道：“拜托你了。”
池虞不多说将里面的青椒夹到自己碗里，一根一根都挑仔细。
王哲渊默默看着这一幕，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冯邵啧了声，说：“真麻烦。就你这癖好，以后找女朋友，要不找一个和你一样不吃青椒的人，避开这东西，要不就得找一个池虞这样，会帮你解决这东西的人。”
说完朝楚兰笑笑，搂着她接着说，“女朋友是用来宠的，以后你的女朋友恐怕得伺候你这尊大佛吧。”
池虞听后，手一顿，把筷子收回来。他碗里的青椒已经挑干净了，池虞把碗推过去，“好了，吃吧。”然后她就默默扒起饭来。
王哲渊挪凳子朝池虞坐近了点，低声说：“他开玩笑呢，我没打算找女朋友。”
池虞侧头看着他，“可你以后总要找的，刚刚他说的也有道理，不是吗？”
就单单王哲渊这个不吃青椒的习惯，确实如冯邵所说，要么相同，要么互补。
当冯邵说，王哲渊得找一个像她这样的，她内心竟隐隐生出一丝庆幸。好像有人这样说，她和王哲渊就有可能在一起。
可这毫无关系，不是吗？他的女朋友是谁和她会不会吃青椒没有任何关联，他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池虞不愿再想，她只是他身边一个会帮他吃青椒的朋友。以后他身边有了女朋友，这件事也轮不到她来做。
王哲渊回想了下冯邵刚刚说的话，对池虞说：“他有一句话确实有道理。”
“女朋友是用来宠的，不过我应该没那么快找。你知道，我家那情况，我可不想重蹈覆彻。”
池虞眼神暗了暗，想了一会，对他说：“谈恋爱不是结婚，这是个相互磨合的过程，你不能因为上一辈的阴影去局限自己。”她顿了顿，头转回去，盯着虚空，好似自言自语：“这样，不就承认自己被他们伤害到、影响到了吗。”
王哲渊怔住，半晌喉结一滚，抬手想碰碰她的发顶，恰好池虞转过来，眉眼弯弯，唇角微扬。他心中怦然一动，慌忙别开目光，不敢直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