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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中谜天光初明(上)

    原先僻静的重症区此刻闹闹哄哄,一片狼藉。

    庭间人们围了一圈,挤得水泄不通,只能堪堪从缝隙中看出两伙纠缠在一起的人。

    “借过,借过。”

    闻在野换药的顺道换上了林云长带来的干净衣物,众人本来还不愿搭理,但一见青绿衣衫上绣着云木堂特有的云纹绕木,于是纷纷避让。这才让裴初之得以从闻在野的衣袖间探出头,看清当下事件的面目。

    “果然是那对父子,小心别让小孩看到你。”闻在野轻轻提醒。

    “嗯,我有分寸。”

    裴初之十分小心翼翼地缩在衣袖里,只露出点漆的一双眼。毕竟,她可不想再被那小孩拽几次。这小木胳膊木腿的,实在不敢太折腾。

    不过,才瞄了几眼形势,她便开始犹豫了。

    因为那小孩正死死地掐着满脸褶皱的沧桑男子。他双目通红、面目扭曲,比当时争抢裴初之时的状态还要癫狂。不知道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被三个成年男子各自拉扯向后的同时还能坚持着死不松手。

    被掐着的男子那边,林云长正满头大汗的试图扒开小孩紫黑的双手。然而看起来似乎成效不大。

    沧桑男子的脸已经逐渐充血,眼白渐渐上翻。裴初之熟悉的凡人生火慢慢浮现在他的两肩,拳头大的火焰却如醉酒一般忽明忽暗。看样子再没法拉开的话,一场弑父惨剧便就要在众人面前成为定局了。

    “唉,闻在野。”裴初之认命般叹了口气。

    “我在。”闻在野摸了摸她的头,“你想好了?”

    “扔吧扔吧扔吧。”裴初之破罐破摔。如果那人生火如米粒般大小,她绝对不会插手。然而那生火又大又明亮,实在是不忍看它提前熄灭。

    怪不得她只能铤而走险抓厉鬼升官呢。

    她叹了口气。

    在被丢出去前的空隙里,裴初之实在没办法停止脑子里的怨念。

    “我扔啦?”

    闻在野只是虚晃一枪,然后整个人奔向了那小孩。

    “嗯?自己改情节是吧?”

    裴初之没忍住低头瞧了瞧他双腕新换的绷带。

    闻在野无声地弯了弯嘴角,温柔地凑到那小孩狰狞的怒脸前:“你在找木偶吗?”

    他拖泥带水地拉开衣袖,从怀里露出木偶的小圆脸,随后立马又半掩住。

    一旁的林云长下巴一时失控。他从未见过如此欠扁的哄小孩方式。而且这人还是闻在野。

    谁知那小孩还真吃这一套,一见木偶,果然立马转移了注意力。

    可惜炙热的眼神在瞧见闻在野将木偶藏进怀里时立马转为了熊熊怒火。

    他用力甩开手,张牙舞抓地扑向闻在野。

    闻在野因有伤在身,只得靠灵活走位堪堪避让着。

    青绿宽袖拂动,好几次险险滑过那小孩的乌掌。在晃动间,裴初之只见似有一阵青雾时吞时吐,始终将那渗人的小孩笼在不远处。

    周旋片刻,闻在野竟逐渐将那小孩带离了沧桑男子的周围。众人怕那小孩瞄准自己发狂,也都不敢轻举妄动,纷纷为闻在野让路。

    “林师兄,你脚下左前方!”闻在野厉声道。

    情急之下,林云长心领神会,抄起不知哪位看客撂下的扁担,对着那小孩的后颈穴位就是发狠一击。

    一声闷响。

    随着那小孩不省人事的同时,众人都松了口气。

    围观的群众终于可以呼吸了,细细碎碎地聊着世风日下,父子相杀。林云长骂骂咧咧地拖来两个担架,和师兄弟忙着把不省人事的父子送回病房。

    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了。

    连闻在野歪头思考了一会,也一步步离开现场。

    但裴初之除外。

    “嘻嘻嘻……”

    尖细的笑声如涟漪一般在她脑中荡开,带来一阵眩晕。

    谁的笑声?

    她在人影憧憧中四下寻找。

    “嘻嘻……”

    那声音洋洋得意又满满嘲讽。似乎在感叹方才的闹剧,又像是在嘲笑忙忙碌碌的人群竟无一人发现它。

    裴初之勉强抵御着愈发粘稠的眩晕,用力抓住闻在野的衣袖好稳住自己。

    “闻在野,你转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笑?”

    “什么?”

    闻在野转身看向人群。

    人们正三三两两的散去,稀稀落落的星光搅和着烛明灯火,将每个人的面孔照的亮堂。

    惋惜有之,恐惧有之,愤慨有之,但却没有人在笑。

    “你看那瘸腿小哥脚下!”

    裴初之的视线高度有限,却反而歪打正着抓住了在人群阴影中飞快逃窜的矮小轮廓。

    细腻的纹路,圆圆的脑袋。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裴初之的视线,挑衅一般的回头,那是一张熟悉的笑面。

    被黑气笼罩着的,是和自己如今的木偶身躯一模一样的脸。

    一记钝击撞上裴初之的神识。动荡之中她看见东岳城隍庙那个冷笑的“自己”,飞舞着的蓝色冷焰汇集成发了一纸通缉令劈头盖脸地打在她的额前。

    “嘻嘻嘻嘻……”

    那木偶见裴初之痛苦地捂着脑袋,狞笑着转身跳进重重叠叠的人影中。

    冰蓝色的火焰似乎要将裴初之淹没,那张不怀好意的木偶脸不断凑进凑进又变成了自己凡人时期的脸。

    梦魇如黑云压城,牢牢地将裴初之锁住。当她有意识地挣扎着想从中醒来,却被死死地缠住,被拉着不断向混沌坠落。

    “追,”一声未完的愤怒只浅浅从她嘴边滑落。

    闻在野抱紧了她,默不作声地追向灵活逃窜的身影。

    然而迫于伤势和体力,他们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越拉越大。

    难道将裴初之、罗羽生和怪小孩三人串联在一起的关键就如此轻易地从手边溜走了吗?

    那木偶以不可思议的弹跳力跃起,笑面特地回头瞥了眼身后无能为力的两人。

    眼看着它下一秒就将消失墙檐之上。

    “闻师兄?”

    小竹端着药盘从斜侧方走来。

    闻在野果断顺走药盘上厚重的黑陶小罐,尝试着调动起全身几近枯竭的灵力。

    “呼——”

    那张笑面一顿。

    一条木腿被附着于飞旋小罐的灵力削断了!

    它怨毒地瞪了闻在野一眼,翻身消失在了视野里。

    此时,拽着裴初之不断在混沌中下坠的那股力量才终于消失。她猛然从梦魇中惊起,脑袋像被重击了好几拳,忽轻忽重流转的痛令人作呕。

    闻在野将她护在怀中,又从小竹盘里顺了一段绷带。

    “师兄?你刚刚是把我的药,扔了?”旁边的小竹惊呆了。

    “抱歉小竹,让林师兄赔给你。”闻在野将打包好的木偶腿藏在身后,真诚道歉,“方才实在情急,檐上的小偷拿了我很珍贵的东西。”

    “檐上?师兄,你是不是又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了。”小竹瑟瑟发抖。

    闻在野点点头。

    “没关系,云木堂的阵法都还在,即使进来了也无法伤到你们。况且,进来的只是个小偷罢了。”

    “嘤咛,好的。”

    安抚完小竹的情绪再回到房中时,林云长早就摊在木椅上等着了。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额前顶着闻在野给裴初之做的小香包,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师弟啊——那小孩真是,太,臭了!”

    他郁闷地扒下香包,这才发现焉不拉几的裴初之和……一条木偶的腿?

    “不是吧,那小孩下手这么狠?”

    裴初之闻言无精打采地晃了晃自己完好无损的两只木腿。

    “诶?”

    “还有一个木偶,和阿初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偶。”闻在野面色平静地将包着纱布的木偶腿递给林云长,“那小孩的疯魔很可能与这个木偶有关。需得麻烦师兄检查一下这木偶腿是否有附魔痕迹或者致幻的药物。”

    “嗯,包在我身上。”林云长又从药箱中翻出几段纱布来,小心翼翼地将递过来的布团又绕了几圈,然后谨慎地放在了一个乌木匣子中。

    “唉。”

    不言不语的裴初之似乎终于缓过神来了,长叹一声。

    “你们真的要牵扯到这件事里来吗?”

    “我和你们素昧平生,不知道在这具木偶身体里囚了多久,一苏醒便遇到由木偶引起的一系列怪事,你们就不怀疑我吗?”

    闻在野将她放在桌面上。

    “不算素昧平生。”

    他半跪着微微仰首,似乎是特意将视线与裴初之持平。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信你。”

    那是极为真诚的姿势,在她的沉默之中等待着回应。

    可即使直觉上觉得闻在野应该是个好人,裴初之还是没法完全信任任何人。

    明明他昨天才第一次见她啊!

    难道仅仅因为初见时替他挡了厉鬼一击,就能够让他跑前跑后帮自己这么多吗?

    她直视着那双墨色浓郁的眼,沉静的波光中倒映出木偶的笑面。那双眼总是如此,这般认真的看着她,仿佛全然信任她的一切。

    “唉。”裴初之低下头,“谢谢。”

    她也许可以冒险一次。

    毕竟身体不知道有没有被她的好家人丢进棺材,魂灵又被地府通缉。如此想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谢谢。”裴初之仰起头,又认真地说了一遍。

    旁边歪头思考了的一阵的林云长也道:“我信我师弟。再说了,我只是个治病的,要抓谁也抓不到我这边来吧。”

    他捏捏下巴,“而且这倒是让我想起来近些天收到的信件,多地云木堂都有接收到这样突然疯魔的病人。搞不好这病,不止这小孩一例。”

    “不止一例?”裴初之头大。

    “我猜的。我赶紧回去研究研究。”说着林云长把闻在野要用到的药物、纱布匆匆拿出,背起药箱就朝门口走去,“师弟你自己试试这几种药哪个合适啊!诶?”

    他被门口的绷带精挡住了。

    “诶,罗羽生?你不好好在自己房间待着过来干嘛。”林云长一脸警惕。

    罗羽生冷着脸,别别扭扭道:“我找他们有事。”

    “什么态度。”林云长一拂袖,骂骂咧咧走了。

    “人家好心治你还不收费,你态度好点呗。不然下次来收你的就是无常了,看你到时候态度还硬不硬。”

    裴初之心情本来就不好,看到叫自己怪物的罗羽生心情就更不好了,忍不住刺两句。

    “你又不是无常,你管我态度。”

    “诶你这臭小子真是!”

    闻在野赶紧拉住一跃而起的裴初之,紧急将话题拉到安全地带。

    “罗羽生你找我们什么事?”

    谁知这臭小子莫名其妙又不说话了,直直地立在那里似乎过来就是为了当门神的。

    裴初之懒得理他,气呼呼地将头埋到胖乎乎的香囊上逃避思考目前的局面。

    不想动了,香死我算啦!

    闻在野轻轻点了点她的背,看起来像是模仿哄小孩睡觉的动作。

    “你放心休息吧,我在旁边。从昨天到今夜发什么了这么多事,休息一下说不定思路更清晰。”

    罗羽生盯着趴倒的木偶人扁了扁嘴,突然硬邦邦丢出句没头没脑的话。

    “她是我姐做的。”

    疑惑将裴初之的脑袋从香囊里拽起,“谁?”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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