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治

    旭日东升,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轻纱碧影上,偶有南风从缝隙中溜进来,吹起帘幔。

    沈清语尚在安睡,没被细微的响动吵醒。

    昨夜二人表明心意后,又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等谢行止离开已经是后半夜了。

    沈清语躺在床上时,胸腔里的热意都还没有散去,想起谢行止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睡梦中,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沈清语微微蹙眉,没有醒来。

    谢行止想着她昨夜睡得晚,特意掐着时间来的,他提着食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又轻轻敲了敲:“阿语,醒了吗?”

    听到这一声,沈清语才勉强睁开了一条缝,她迷茫地看着床顶,意识到外面站着的是谁,沈清语猛然惊醒。

    连忙坐起身来冲门外道:“等一下!”

    沈清语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洗漱,她趁机往窗外瞥了眼。

    天光大亮,蝉鸣声不断。

    天,她怎么睡到了这么晚?

    谢行止听到她那略微嘶哑的嗓音,就知道她还没起,于是也不急,安静地等着,整个人心情好的不得了。

    他昨夜回去,整颗心都是烫的,他真没想到沈清语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他。

    他之前怕吓着她,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但也没有过分内敛,沈清语的心思但凡往其它地方偏上一偏,都会察觉到些许不同。

    不管是初次见面的月老庙,他与她一同摘桃枝,还是后面苍城山挑喜服,都能察觉到其中的情意。

    可沈清语在这方面不开窍,又或许她也察觉到了,只是没有多想。

    想到昨夜亲了她,谢行止整个人都像泡在蜜罐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清语没让他等太久,一刻钟不到就收拾好了,开门刚好听到那一声笑:“你刚才在笑什么?”

    谢行止笑意不减,去牵她的手:“我好不容易得了心上人的喜欢,你还不准我高兴了啊?”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沈清语忍不住耳根发红,面上却依旧平静道:“那需要我恭喜你吗?”

    谢行止挑眉道:“同喜。”

    沈清语刚想说他厚脸皮,就被他牵着进了门。

    看着二人牵着的手,沈清语心里生出不一样的滋味来。

    从前他是自己的师弟,牵着他,是家人。

    但从现在起,不是了。

    现在开始,他不仅是她的家人,更是她此生的爱人,会是携手共度一生的道侣。

    谢行止将食盒放在桌上,一样一样地摆出来。

    沈清语道:“你是专门来给我送早饭的?”

    谢行止看她:“我是想你了,特意来看你,早饭是顺便。”

    桌上都是清淡好消化的菜品,沈清语一眼便知道是他特意准备的。

    她后知后觉地琢磨出刚才那股滋味是什么了。

    是有人记挂着,肯将你放在心上的滋味。

    是甜的。

    沈清语将碗筷递给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谢行止盛了一碗虾仁粥给她,“知道什么了?”

    沈清语朝他靠近两分,眸光清亮,又带着不可言说的温柔,“知道你想我了。”

    谢行止呆愣一瞬,回过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禁开口道:“那你想我吗?”

    他本不指望沈清语能在二人刚确定关系就回答他这种太过甜腻的问题,只是心中一热,忍不住就问出来了。

    事实上,沈清语确实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换做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沈清语已经回答了。

    可谢行止此刻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哪怕只是这种细微的表态,他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微动,却也没有再多说。

    沈清语没有骗他。

    这些年,她确实很想他,只不过想的不是现在的他,是曾经那个日日陪着她的小师弟。

    想到这儿,沈清语有些疑惑:“对了,有件事还没有问你。”

    “什么事?”

    “你堂堂一派掌门不好好待在聚缘书院,怎么想起了去绝尘崖做外门弟子?”

    这件事从她知道他是谢十三后就一直有所怀疑,他一个掌门,无缘无故去绝尘崖做什么?

    难不成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吗?

    谢行止也没瞒她,将了嗔与他之间的事告诉了她,“了嗔曾有恩于我,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我便答应他了。”

    沈清语不解道:“所以你是受人之托来照看我的?”

    她自幼长在苍梧山,除了下山历练那两年,几乎没出过什么门,她想不到是谁对她有所亏欠,特意让谢行止大老远跑一趟,甚至化了假名易了容,一待就是两年。

    她算了一下时间,当时谢行止与绝尘崖的关系应该还是十分僵硬的那种,若非受人之托,凭他的脾气,绝不会主动上门。

    谢行止点了点头:“最初呢,确实是受人之托。”

    可后面,是真心实意想要保护你。

    沈清语听出来了,心中甚暖:“那你保护我,应该很轻松吧?毕竟我身手那么好。”

    谢行止出现帮她的那两次她都晕了过去,所以她并不记得谢行止在药兽的阵法中救过她,也不记得他曾在雪夜把她背回了华竹峰,悉心照料她一夜。

    谢行止也不打算说这些,顺着沈清语的话道:“那是自然,阿语身手那么好,哪里用得着我?”

    谢行止始终是记挂着沈清语的身子,早膳结束后,他道:“阿语,我待会儿让阿言来给你把把脉,可好?”

    看着他满脸担忧的样子,沈清语点了点头:“好。”

    半小时后,傅言凉就被谢行止叫来了院子里,来之前,谢行止就千叮咛万嘱咐,“你待会儿给阿语看的时候,务必看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哪怕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你都得给我看出来,听清楚了没?”

    傅言凉默默翻了个白眼:“要求这么多?你怎么不自己看?”

    他理直气壮道:“我要是能自己看,还要你干什么?”

    “……”

    傅言凉给沈清语把脉的时候,谢行止则坐在一边等结果。

    摸了会儿脉相,傅言凉微微皱眉,问道:“沈姑娘体内是否被人设了结界?”

    沈清语略感诧异,大师在她体内设的结界,寻常之人根本摸不出来,傅言凉一下子就摸出来了,医术确实十分了得。

    她也不避讳,直言道:“我体内确实有结界。”

    傅言凉顿时了然,对她说了句:“得罪了。”

    话毕,傅言凉指尖出现了一抹灵光,霎时一股凉意顺着手腕蔓延全身。

    约莫过了一炷香,傅言凉收了手,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谢行止道:“怎么样?”

    他看了看二人,神情有些复杂,“沈姑娘体内确实有灵脉灼烧的痕迹,我刚才用追本溯源的时候,发现沈姑娘体内的灵脉被人医治过。”

    谢行止:“被人医治过?”

    傅言凉:“那人医术高深,不在我之下,若无那人医治,沈姑娘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谢行止皱眉道:“什么意思?”

    傅言凉将目光转向沈清语。

    沈清语将衣袖理好,淡然道:“傅长老说的不错,确实有人替我医治过。”

    她不禁想起了那人。

    当年,沈清语离开苍梧山后,双目失明,又修为尽失,天地广袤,她不知该前往何处?终日浑浑噩噩的行走在世间。

    等她习惯了看不见的日子后,她尝试着去打听引灵轴的下落,一路问了许多人,都一无所获。

    沈清语没有修为傍身,又饱受五行杀的折磨,身子骨逐渐孱弱,与凡人无异的她需要进食,可她身上没有半分银钱。

    她试着去找活做,可那些人见沈清语是个瞎子,嫌她碍事,不肯用她。

    有肯用的,却是一些烟花巷柳之地,沈清语如何肯?都一一拒绝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尝试用从前学过的卜卦之术赚取银钱,好在这并不需要耗费灵力,靠着卜卦之术,也勉强能填饱肚子。

    正所谓“见色起意”,沈清语即便眼睛瞎了,容貌也非普通人能及。

    一次,有心怀不轨之人想要动手动脚,正是因为这一次,沈清语发现自己还有灵力尚存。

    她低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还在轻微颤抖的手掌,即便隔着缚眼的白绫,也阻挡不了眼中的热意,她轻轻动了动手指,指尖处出现微弱的光泽。

    灵力微薄,甚至不足一根蜡烛的光亮,饶是如此,沈清语还是忍不住欣喜起来。

    之后,她总是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发现不到一成,跟从前浑厚相比,这点灵力简直有些可怜,可她依旧爱惜。

    她一方面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另一方面又疑惑不已。

    她不是一无所知刚开始修行的弟子,相反,因为沈玉寒徒弟这个身份,她自幼便翻遍古籍,知道许多鲜有人知的术法。

    她完全确定自己中的就是五行杀,不是其他旁门术法,可她也清楚的知道五行杀的下场。

    是万万没有侥幸的说法的。

    沈清语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能留有灵力?

    她一方面寻找问题的根源,另一方面尝试着修炼。

    有灵力就代表灵脉尚未全部损坏,可她经过多次尝试都发现无法修炼,每次调动体内的灵力,还会加重反噬。

    尽管如此,沈清语还是坚持不懈,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这种困惑伴随了她将近一年,直到后面,她遇见了一个人,才得以解开。

    二人在月老庙重逢时,谢行止曾说跟她一见如故,当时沈清语回他的话并不是玩笑。

    确实有人同他说过一样的话。

    那夜,她歇在了山间一处废弃了的屋檐下,这屋檐荒废许久,灰尘积的很厚,似乎风一吹就能掀起漫天黄沙,也就偶尔供路过的行人歇歇脚。

    沈清语没想到今夜除了她,还有其他人回来。

    她下意识地被惊醒。

    那人声音爽朗,让听起来很舒服,“姑娘,可否借个蒲团?”

    沈清语没说话,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那人顺着沈清语指的方向拿了个蒲团,拍了拍上面的灰就坐下了。

    她看不见,只能通过香灰与药草的气味辨别出那人要么是个药修,又或者是个……和尚?

    和尚坐下后,瞧了沈清语许久,开口道:“姑娘身体有恙,还需及时医治才行。”

    沈清语过了很久才出声:“多谢好意。”

    她当然知道自己身体有恙,同样的,她也知道她的问题无法医治。

    一切,不过是徒劳。

    和尚捻了捻手里的珠串,温声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否让贫僧替你瞧上一瞧?”

    原来是个和尚。

    沈清语遭受了太多的背叛质疑,下意识坐直了身板,警惕道:“无缘无故,你为何要帮我?”

    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相逢便是有缘,更何况姑娘与我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遇上了,能帮一分也是好的。”

    想到自己现如今的处境,沈清语灰心道:“大师言之过早了,你若知道我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恐怕就不会帮我了。”

    和尚轻笑道:“姑娘也言之过早了,贫僧尚未帮你看,你又怎知贫僧不会帮你?”

    过了很久,沈清语才将手伸了过去,并道:“大师把完脉后,若是不愿意帮我看,我也不会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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