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来客

    乔阿蛮一剑向洛瑶刺来,后者丝毫不躲,伸出右手隔空一推,剑身便从面中偏移到左肩,洛瑶右手食指和中指交错,食指在剑尖轻轻一弹,乔阿蛮便觉得整条右臂被人点了穴一样,五指不由自主松开,长剑落在地上。

    见此情形乔阿蛮弃剑而战,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洛瑶原本就是赤手空拳。

    乔阿蛮直接凌空跃起踢向洛瑶,后者双手交叉架住他的腿,右手迅速摁住他的膝盖向下压,乔阿蛮另一条腿又踢出一脚,洛瑶向后仰身,同样出腿还击。乔阿蛮被震开,落地迅速站稳,洛瑶直接飞身过来向他出掌。

    比拳脚二人都没有用内力,乔阿蛮迅速迎击,两人你来我往地拆了数十招,最后洛瑶右手食指和中指点在乔阿蛮的脖颈,“乔堂主,你输了哦。”

    输了的人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乐呵呵地拱手道:“属下甘拜下风。”

    围观的人议论道:“没想到鬼使不光内力深厚,外家功夫也这么了得。”

    又一人道:“怪不得教主喜欢。”

    不用说,这二人便是龙烟和南翘。

    一旁的赤缇姮兴趣倒不在八卦上,“老乔,你快下来,轮到我了。”

    乔阿蛮慢悠悠地走下来,“我说老赤,你已经和鬼使比了五天了,我好不容易忙完才和鬼使打了两场,你就来抢人。”

    赤缇姮拳头捏得咔咔响,“不要叫我老赤。”

    乔阿蛮一脸无辜,“小赤?感觉也不怎么好听。”

    赤缇姮:“……”

    洛瑶没忍住笑出了声。

    赤缇姮懒得理他,飞身上了比武台,洛瑶叹了口气,“幸亏舍里翁年老,纪膺不在,不然我今天要打七个,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

    “鬼使说笑了。”赤缇姮甩出腰间长鞭,直取洛瑶面门。

    洛瑶最不喜欢跟赤缇姮打架,这人像是不会累一样,而且下手特别狠,洛瑶倒不是打不过,只是怕伤了她,打得万分小心。

    赤缇姮的武器乃玄铁制成,名为索罗,在西漠是魔鬼的意思,与其说是鞭子更像是一条锁链,就像当初在山洞长蜂用来绑住洛瑶的那一条,实在很难没有心理阴影。

    眼见鞭子到了面前,洛瑶腾身跃起,接过龙烟扔给她的长枪,直直刺向赤缇姮,后者向后倒去,脚底变换方向,迅速移到洛瑶后方再次挥鞭,洛瑶一个回马□□过去,索罗缠住枪身,两人成对峙之态。

    正在这时,一名弟子来报,“鬼使,林褚何擅闯我教,该如何处置?”

    “什么?”洛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那弟子答道:“北岭林家堡,林褚何。”

    赤缇姮非常有眼色地收回索罗,洛瑶把枪扔给龙烟,“去看看。”

    路上那弟子详细说明了事情原委,原来林褚何先是递了拜帖,说要找江问月,但除了蔺淮只有十四位堂主和左右护法知道洛瑶的真实身份,而洛瑶一般不见其他人,即便是见也戴着面具,因此那看门弟子据实以告,说江问月不在焚冥教。

    褚何便说要见蔺淮,但蔺淮带着左右护法去了暗域宫,褚何以为这是蔺淮对外找的借口,于是便从后山入手,试图偷偷潜入暗域宫。

    然而开阳堂也不是吃素的,褚何虽然躲过了日常巡山的弟子,却躲不过开阳堂设下的机关。

    洛瑶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人在哪儿?”

    那弟子答道:“林褚何身份特殊,我们不便与之动手,但也不能任由他擅闯,因此把他困在后山阵中。”

    洛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带着龙烟和乔阿蛮前往后山,“你把他放出来吧,就说没见过他想找的人,让他赶紧离开。”

    龙烟问道:“你不去见见他吗?”

    “还是不见了,”洛瑶摇了摇头,“就让他以为江问月已经死在悬崖下面了吧。”

    龙烟安抚地拍了拍洛瑶的后背,示意乔阿蛮下去救人,洛瑶则走到一座假山后。

    乔阿蛮把人救上来,对龙烟道:“到天权堂请个人过来看看吧,林公子伤得不轻。”

    只见林褚何身上满是血污,龙烟转身去找人,褚何拦住了她:“都是皮外伤,不必了。”

    乔阿蛮扶着他坐在石头上,给了他一颗止血丹,“龙烟,我去找人弄条春凳来吧,林公子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妄动。”说完转身离开。

    龙烟则道:“林公子这是何必,江问月的确不在焚冥教,你虽为林家堡主,擅闯我焚冥教也是犯了大忌。”

    林褚何抬头看着龙烟,“我知道她在这里,有人亲眼看到的,她和蔺教主在一起,我一定要见到她。”

    洛瑶在不远处神色一凛,知道她和蔺淮在一起的只有江问天,是他告诉褚何的?

    林褚何比纪膺还要小上一岁,龙烟看他眼角泛红也不忍心说什么重话,道:“想来林公子消息有误,我们教主从未见过江大小姐,林公子养好伤就下山去吧。”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是蔺教主救了她,长姐是知恩图报的人,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的,我要见她。”林褚何根本不接龙烟的话茬,后者看向洛瑶藏身的方向,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洛瑶走了出来,尽管戴着面具,但仅凭露出的一小截下巴林褚何也认出了她,激动地站了起来,“长姐!”刚向她跑了两步,便跪倒在地,身上的伤口再次崩开,他却不管不顾,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洛瑶面前,“长姐,对不起,长姐!”

    龙烟见状默默离开。

    “你长姐已经死了,你亲眼看着她掉下悬崖的,不是吗?”洛瑶的声音冷得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记忆中即便是真正的江问月也没用这么冷漠的声音和褚何说过话,可是只要一想起那刺穿肩膀的银钩,想起江问月的去世,她就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慈眉善目地对待褚何。

    褚何跪在洛瑶面前,紧紧抓着她的双手,声泪俱下,把自己被戚央欺骗一事说了出来,洛瑶显然没想到原因竟是如此。褚何只知道戚央当初说了谎,却不知为何说谎,而洛瑶则是不经意间想起韩湘那封遗书,前后串联,她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洛瑶冷静下来,道:“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但也只是知道而已,你走吧,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褚何硬撑着站了起来,拿出一枚银钩,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肩膀,洛瑶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你做什么?!”

    “长姐,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也伤了姑姑和义父的心,本该以死谢罪,只是我还得留着命为父母报仇,我先还你一条手臂,等我报了仇再来你面前自刎。”说着还要刺自己的肩膀。

    洛瑶手指用力,褚何身上本就有伤,手腕脱了力,银钩落在地上,洛瑶甩开他的手,“你这样做没有意义,我如果想找你报仇,你有几条手臂够还?我说过,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的长姐已经死了,这不是气话,她是真的死了。”

    褚何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他无力地跪坐在地,“就算是死,你也不会原谅我了。”说完就晕了过去,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

    洛瑶有些头疼,明明说的都是真话,偏偏他不信。不过看着褚何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林家堡出事那年他才九岁,假装心智失常卧薪尝胆为父母报仇,结果八年过去了得知一直被自己的舅舅蒙骗,心里一定很难过。

    只是……他的难过有人体谅,可江问月的难过,又有谁关心呢?终究是太晚了。

    乔阿蛮及时出现,“鬼使,我叫了几个人在那边等着,要不要把林公子抬走?”

    洛瑶点点头,“辛苦乔堂主了。”

    “哪儿的话,”乔阿蛮摆了摆手,等几个弟子把褚何抬走才道,“我看这林公子倔得很,只怕不会轻易罢休,鬼使还是早做打算。”

    想到褚何方才毫不犹豫想要刺穿自己肩膀的样子,洛瑶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那支银钩,“我会处理好的。”

    ###

    乔阿蛮道:“已经让人给林公子换了衣服,也上了药,是否需要让舍里翁再来看看?”

    洛瑶忙道:“不必了,真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他折腾过来,这老头非絮叨死我不可。”

    乔阿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洛瑶道:“你忙你的去吧,我来处理就好。”

    待乔阿蛮离开,洛瑶走进去站在褚何的床边,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她把那支银钩放在他的枕边,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左肩,伤口早已愈合,多亏追魂诀和羌郦族的体质,也没有留下病根,只是此时突然隐隐作痛。

    洛瑶知道那是幻觉,她微微摇头,给褚何把过脉确定他没有内伤便走了出去,刚刚迈出房门,纪膺跟个炮弹似的跑了过来,洛瑶下意识“嘘”了一声。

    纪膺拉着洛瑶走到一边,“我听老乔说过了,林褚何来做什么?”

    洛瑶实话实说:“来找我道歉。”

    纪膺只知道洛瑶当初受了伤,但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听了这话只是问道:“他来找你道什么歉?”

    “为了他轻信我是黑面煞,”洛瑶不想多说,便转移了话题,“你有什么事吗?”

    纪膺突然扭捏起来,“教主派我去楠沪坡,这一去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洛瑶一脸不明所以,“你说吧。”

    纪膺语出惊人,“等我从楠沪坡回来就想你提亲,你不要嫁给教主。”

    “哈?”洛瑶一脸懵丨逼,“今天是愚人节吗?”

    纪膺不知道什么是愚人节,但他听得出来洛瑶并没有答应他,道:“我是认真的,你放心,我开阳堂很有钱,不会亏待你的!”

    洛瑶: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吗?!!

    这时蔺淮的声音突然响起,“阿月!”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自己江问月,但洛瑶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你回来了?”

    只见纪膺嘴张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哆哆嗦嗦地指着洛瑶,“他叫你阿月,你居然答应了?!!”

    洛瑶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转念一想确实有点问题,自己跟蔺淮那么熟了吗?阿月,还阿问呢!

    纪膺瘪起了嘴,一脸受伤的表情,指了指洛瑶,又指了指走过来的蔺淮,“你,你们……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说完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

    徒留洛瑶原地懵丨逼,蔺淮慢悠悠走到她面前,看起来心情很好,洛瑶问道:“他怎么了?”

    蔺淮不甚在意,“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管他呢。”

    洛瑶狐疑地看了看蔺淮,没再说什么,毕竟青春期的纪膺心思确实很难猜。

    蔺淮指向褚何在的房间,没说话,洛瑶道:“等他醒了我会让他下山的,你刚回来?”

    蔺淮点点头,道:“他不惜受伤也要闯进来,会这么轻易走吗?”

    “由不得他不走,”洛瑶语气坚定,“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道歉解决的。”

    蔺淮挑了挑眉,洛瑶走到屋前,听见里面有声音,知道是褚何醒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蔺淮,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蔺淮,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虽然对洛瑶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有些意外,但蔺淮还是很配合地走了过去,自然也听到屋内的声音,明白洛瑶是想借着和自己对话的机会,把一些话说给褚何听,于是道:“真的想说?”

    洛瑶向屋内的方向看了一眼,靠在墙上,“是啊,蔺教主有没有时间听?”

    蔺淮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打开扇子,“洗耳恭听。”

    褚何正打算推开房门的手停住了,他自然知道接下来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于是选择保持安静。

    洛瑶问道:“蔺淮,你相信灵魂转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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