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秋高气肃,是个玩乐的好时节。相宜心系打猎,没来得及找声招呼就匆匆进屋换了一身衣服后又匆匆跑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一群小孩早已跟着陆启人走了,只剩下傅澄之悠游自得地躺在树干上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然后开始哼着歌闭目小憩。

    相宜瞧她那副困乏的模样应当是不去玩了,他转身关上草庐的木门就要走。

    木门转轴发出一阵不连贯的“咿呀”声响,关好门,相宜回身,树上的傅澄之也恰好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傅澄之双眼倏地圆睁,大受震惊地尖叫出声,紧接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相宜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小跑几步过去,把摔在地上四脚朝天的人扶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傅澄之顾不得沾了一身浮尘,两手紧拽着相宜的衣袖,“你你你......”

    “怎么?”相宜狐疑瞥她一眼,反手握着傅澄之的手肘,想将她的魔爪从自己衣袖上松开,只是他一拉开,傅澄之就抓得更紧,如此反复两回,相宜放弃了。

    相宜无奈地松开她,任由她拽着,“轻点抓,我可没剩几件像样的衣服了。”

    傅澄之虽着急,但手里的劲儿顿时卸了一半,她咬着牙说:“你偷偷背着我干什么去了?”

    相宜眨了两下眼,迟钝地思索片刻,随即剑眉一拧,终究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麻烦切入重点,谢谢!”

    “呆头鹅!”傅澄之剜了他一眼,“你怎么进了趟屋出来就有了分?还是说,你那屋里有什么玄机是我不知道的?”

    相宜张了张嘴,显然是不敢置信,“你说真的?”

    见她确定地点头,相宜撇下傅澄之急急脚跑进自己的屋子,不多时屋内爆出一声惊喜交加的笑声。

    为什么?

    常言道万事起头难,这突如其来的从无到有,零的突破点究竟是什么?

    傅澄之站在树下思来想去无果,抬头看向秋日暖阳,然后低头幽幽叹气。

    “澄之,澄之,澄之——”相宜喜笑颜开地朝她一路奔走过来。

    看见他脑壳上那刺眼的“1”,这心情始终难以平复。

    “昨日同仪采药的时候捡到了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小云雀,她求我一定要把它平安送回树上雀巢。坤山的树你是知道的,那么高那么大,我费劲力气、衣服破了、头发乱了才爬到树上把它送回家去。我猜,分就是这样来的!”

    傅澄之闻言,暗淡的眸底闪过一丝光彩。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恍然看见了转机,找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条与主线任务毫不相关却可以曲线救国的道路。

    “相宜,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相宜洗耳恭听:“什么办法?”

    “分数是可以攒的。“傅澄之眸光越过相宜,落在对面的青青群山上,语气坚定,“勿以善小而不为,假设做十件好事能得一分,那么积土成山,积水成海,累积下来的分若是达到及格线,我们还是有希望转正的!”

    相宜复杂地瞄了她一眼。

    触碰到他躲闪的目光,傅澄之收敛了几分侃侃而谈的激昂,“有话就说。”

    相宜斟酌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澄之秀眉一蹙,“若是我不爱听的,你还是不要讲为好。”

    “那行吧,我去打猎了,告辞。”相宜冲她一挥手,抬脚就走。

    相宜走出药谷的大门,抄起倚在栅栏旁的箭囊往肩上一背,傅澄之突然从后头追上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她抿着唇,一脸正色:“还是说说吧。”

    “你觉得,凭你能想到的,别人是不是也想到了?”

    “然?”

    “我在想,若是大家都这样投机取巧放弃了主线,到时那十万冤魂怎么办?”

    “......”

    秋风簌簌拂来,傅澄之垂着头,方才燃起的斗志不复存在,心如同这秋风一样凉。

    *

    长安。

    重阳节前夕。

    裴淮卿举起茶碗啜茗一口,对面的霍长旌仍沉默不语,他放下茶碗有些焦灼问:“长旌,你有何打算?”

    裴淮卿的父亲裴松柏下朝后立刻把他叫到书房中,将李相欲断绝霍长旌从军之路告知裴淮卿,并让他过来给霍长旌提个醒,有备无患。

    宰相李正然嫉妒霍家百年功勋,战功赫赫,日后再加一个霍长旌随父从军,霍家在边疆的势力会更加牢固,攻克不破。

    李正然忧心卫国公霍钧他日会入朝拜相,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谗言进谏圣上,恐霍家势力在边疆盘踞多年,民心所向,加之世子追随其父镇守边疆后,更是无所谓忌,难免有叛变之心。

    高然这个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圣上亦困扰许久,君臣二人达成共识。翌日另召裴松柏一起商议,李正然提议让霍长旌门荫入仕,命他为千牛备身,以闲职作束缚断他从军之路,亦等同于另一种形式上的拘禁。

    裴淮卿火急火燎地赶来报信,不料霍长旌只低头品茶一言不发。

    裴淮卿等了又等,耐心告罄,拍桌而起怒然大呼一声:“霍长旌!”

    霍长旌挑眉一笑,他拿起茶碗轻抿一口道:“那么生气做甚?”

    茶凉之后失去清香回甘入口苦涩,霍长旌举起茶碗,缓缓将茶水一倒而尽。一双凤目狭长,目光坚定凛然,声音不高但字字铿锵:“我志不在长安,他们留不住我。”

    裴淮卿见他似有准备,原本心如悬旌的不安也渐渐趋于平静。

    “你可真不够意思,我饭也没吃就马不停蹄跑来告诉你,你早有准备也不跟我透个底,看我着急很有趣?”

    霍长旌嘴角一勾,戏谑道:“你又不是小娘子,看你着急趣从何来?”

    “那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裴世伯和你已经帮我许多,这是我们两家的恩怨,不宜拉旁人下水。”

    裴淮卿默然,李相位高权重,门生下属诸多,官场关系盘根错节,利益关系交集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一时意气便不顾父亲仕途。

    霍长旌不打算卖关子了,意有所指地说:“明日重阳,越陶郡主会往曲江秋游,那围场狩猎李庭可会去么?”

    裴淮卿听霍长旌这话问得奇怪,他讪讪回道:“你都去了李庭哪有不去的道理?况且他的心思早不在越陶郡主身上了,他与永庆公主.....呃?”他顿时犹如拨开云雾一般豁然开朗,从霍长旌的只言片语中窥探到他的意图。

    “长旌,你可不要乱来。”

    虽然知道霍长旌为人,但裴淮卿还是有些担忧,因为他们更熟络李庭的品行,意气上头时再有度的人都会乱了分寸。

    霍长旌笑笑为自己添了杯新茶,“你等着看戏就行。”

    重阳当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曲江江水碧透,与远处的青山似连为一体,从远处眺望如一碧千里。

    岸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江边开阔的草地间扎满各色毡帐,出门游玩的小娘子欢声笑语,席间不乏情绪高涨者载歌载舞欢庆的,喧嚣不止热闹非凡。

    霍长旌和裴淮卿一行人纵马飞奔而过,鲜衣怒马少年,个个气宇轩昂相貌出众,引得无数小娘子含情凝睇。偶有与华服少年视线交汇的,立即娇羞得垂下眼眸掩唇甜笑。

    到了山中,裴淮卿巡视一圈不见李庭身影,正想和霍长旌说两句,转头发现他也不见了。

    *

    林间的灌木丛里蹿出几只灰色野兔,蹦蹦跳跳了一小段路又钻入另一丛灌木里,落在最后的那只忽然停了下来,竖着的耳朵忽然动了动,似乎察觉了什么声响。

    这时一支羽箭破空刺来,堪堪射偏,野兔惊跳蹿走,转而跑入林中。

    马背上的美丽少女秀眉紧蹙,脸有愠色,一双灵动的眼眸盛着不服输的傲气。

    李庭似乎料到她定会一无所获般,在靠近少女身旁时立刻换上一副可惜的表情出言安慰:“公主心善不忍,叫我等好生惭愧。”

    说完忙把自己射伤腿脚的野兔丢回林野间,永庆公主赵晗盯着李庭谦逊的脸面色稍霁:“本公主要定是要最好的,小打小闹的玩意,我也看不上眼。”

    李庭笑道:“听闻守山之人说,前面松林的山洞有稀罕白狐出没,公主可赌一赌运气?”

    “当真有白狐?”

    “是。”李庭垂睑。

    “那还等什么?”

    李庭和赵晗策马来到古松参天的树林中,林中萦绕着淡雾,雾气在叶尖凝聚成露珠,滴落下来砸进松软潮湿的土中。

    他们在林中兜兜转转了许久,终于找到守山人口中的山洞,他们藏身树后静静守候着。

    山洞里黑漆漆的,透着诡异的阴森,此处偏僻人烟旱迹,草木葳蕤,望眼过去皆是树干硕大的古松,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赵晗有些后悔,浪费时间不说,这里幽深渗人,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回......”

    李庭做了个噤声动作,轻声说道:“公主你看......”

    赵晗侧头凝望,果然有只通体雪白毛色光亮的白狐,许是平日里了无人烟,白狐正悠然踱步在松野间的山路上。

    李庭见赵晗从箭筒取出羽箭,张弓搭箭瞄准白狐,他负手在身后得意地扬起嘴角。

    为博美人一笑,他费尽心机寻到几只白狐和赤狐,半个月前带到松林里放养,等的就是这一刻。

    离弦之箭带着破竹之势,直往白狐头上去,白狐似有所感忽然迅速逃走,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支白羽箭,带着锐不可挡的凌厉攻势,一箭射中白狐。

    赵晗那只箭“铮”地一声扎进地面。

    功亏一篑的李庭怒气爆发,大吼一声:“何人在此?”

    赵晗棋差一着,和李庭两人高坐马背之上沉着脸怒视箭射出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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