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点完平安灯,听完诵经,随后又添了一笔香油钱,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

    傅澄之和栖霞从佛堂出来时,看见陆襄站在殿前的青松树下。

    陆襄等了许久终于见着她们主仆,急切地上前问:“听闻寺后的观景台,可观赏远处青山重峦叠嶂的秀丽风光,你可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傅澄之另有事情要做,笑着摇摇头拒绝了陆襄的邀请,“我可不去,那观景台忒高,我就在寺中随意逛逛,等你赏完景,我们再一同去东市。”

    陆襄的心思早已飞到那秀丽风景之中,带着侍女马不停蹄地往观景台的方向走。

    与她分道扬镳后,傅澄之带着栖霞沿着右侧的观音堂、禅堂、鼓楼走马看花地逛了一圈后直奔大门口的解签看相的摊子而去。

    傅澄之倚着亭子的石柱,眯着眼睛观察山门石梯下左右分两边的解签摊子。

    她数了数,有十个摊子,其中有三摊生意极好,排队等候的香客很多,剩余的摊子也有零星香客。

    她的目光落在最边缘的那个摊子上。

    那里摆着一张极小的台子,挂出来的幡子也甚为粗糙简陋,上面写着潦草的刘半仙三字,后头的算命先生直接趴着睡觉。

    傅澄之扭头对栖霞说:“我去那边看看,你在此处等我,不许跟过来。”

    栖霞一副懂了的表情,她笑着哎了声,乖巧地坐在凳上。

    傅澄之走到摊子前,伸手轻叩了两下桌面。那算命先生闻声,睁开一只眼睛上下打量着傅澄之,见她装扮精致华贵,身份不俗,顿时倦意消散。

    他腾地一下从椅中站起,露出热情的笑脸,殷勤地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澄之对他笑笑,然后坐在他面前那张破败不堪的小木凳上。

    傅澄之瞧他脸色灰暗,双眼布满血丝,胸前的衣襟染了几点油渍,身上还沾着些许酒气,看着不像个正经算命先生。不过胜在面容憨厚朴实,让人不会把他和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联想在一块儿。

    她满意地点点头。

    非常好,是她想要找的人。

    “小娘子你我相逢即是缘,今日解签我赠小娘子一卦。”刘半仙露出个谄媚讨好的笑,见傅澄之神色淡淡,生恐这唯一上门的客人溜走又补了句,“再赠测字可好?”

    傅澄之唇角微扬,从钱袋里取出一小把金豆子放在台上,笑眯眯道:“解签就算了,我心中有几桩心事,饱受困扰,日夜难安,求道长解我心中所疑。”

    刘半仙对着那把金灿灿的豆子咧着嘴角说:“好说好说,小娘子大可把心事与贫道说说,贫道自当竭尽所能助小娘子摆脱困境。”

    “道长可知五玄山?”

    “天下谁人不识五玄山?”

    他话音刚落,知道自己这话答得不妥,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正色道:“五玄山位于洛阳以北,设药谷,书院,剑术,占星,机关术五大门院。他们栽培的学生,读书的才学出众,习剑的术艺高超,行医的妙手回春,门门技艺才学冠绝天下,人人心之向往,都想去那学习一身本领。只不过......”说到这,刘半仙小心翼翼地瞟了傅澄之一眼。

    “不过什么?”

    “不过他们的学生不论门第权势,只收天资聪颖的。”

    傅澄之明白了,刘半仙这是在说她看着就像个笨的。

    不过她也不恼,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好跟一个江湖骗子计较太多。

    终于弄清了五玄山是个什么来头,傅澄之顿时神清气爽,抓了一半金豆子抛给刘半仙。

    刘半仙欢天喜接住金豆子,乐得合不拢嘴。

    傅澄之接着问:“那霍家呢?”

    “哪个霍家?”

    “卫国公。”

    又是个送钱题,刘半仙激动地搓手,今日他怕是遇到仙女来造福人间了。

    “霍家卫守河西百年,要不是当年先帝听信谗言,扶持狗贼高然当上陇右节度使,把霍家调往西南,瓦解霍家在边疆的威慑力。当时高贼手握兵权,掌控大量兵马,可这贼子居然出卖朝廷勾结外族起反,朝廷派去的人马屡屡失败,幸得卫国公霍均英勇善战,无惧敌方千军万马,用兵如神,大获全胜。可惜那一战使得朝廷国库亏空,兵力锐减,百姓伤亡惨重。”

    说到此处,刘半仙摇头叹息。

    “那你出来行......”傅澄之话到嘴边又咽下,改口问道,“行走江湖多久了?”

    刘半仙听出了弦外之音,老实回答:“出来摆摊儿也有七八日了。”

    “长安人氏?”

    “不是,贫道是太原人氏,现居于城外的双花镇。”

    傅澄之一喜:“那就是说你在长安城内没有亲朋戚友,没人知道你的底细?”

    不是远近驰名的江湖骗子,这一点让傅澄之更加满意。免得霍家人一见他就知道是个骗子,连话都没机会说就被赶走。

    “可以这么说…….”

    傅澄之慷慨抬手将剩下的金豆子一把推给刘半仙。

    “谢谢道长解我心中所疑。”

    刘半仙盯着这些金子霎时热泪盈眶:“小娘子,你简直是活菩萨降世,广发善心,救苦救难。”刘半仙哭哭啼啼,捏着自己的袖子抹了抹眼角,话里有几分真情实意。

    刘半仙并不是真的算命先生,他原本是城中一商贾家中的伙夫,平日里没什么爱好消遣就喜欢喝两杯,可就因为他的贪杯而误了大事,被家中郎君赶出门户。

    他今年三十有余还未娶妻生子,家中有一个久病体虚的老母亲,本来日子虽清贫却也安然无恙地过着,但就在他没了差事的关头,家中老母也突然病重,家徒四壁又无旁人照应。

    他一时半会又没寻得活计,只好来大佛寺碰碰运气,连续吃了七八天白果,居然遇到了个真仙女下凡来打救他。

    刘半仙转身对着远处大雄宝殿的屋脊琉璃瓦合掌,佛祖保佑!

    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傅澄之坐在小木凳上蹙眉思忖。读书的才学出众,习剑的术艺高超,行医的妙手回春......

    良久,她如拨开云雾般豁然开朗,找到切入点!

    傅澄之又从钱袋里掏出一小个马蹄状的金锭:“最后,有一事需道长鼎力相助,若道长愿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定有重谢。这个,是我的定金。”

    傅澄之冲刘半仙甜甜一笑,一双灿若繁星的杏眼透着狡黠。

    刘半仙看着笑意盈盈的傅澄之,心里反倒不安,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这其中肯定有诈。

    刘半仙脸色难看,忍痛将金豆子全数归还,丧着脸说:“娘子放过小人吧!我家中还有个身患重病的七十岁老母,我娘只有我这棵独苗.....”

    傅澄之看着桌上的金豆子,明白是自己扶贫过度了,才导致刘半仙不安地脑补了一些有的没的。

    她又好气又好笑:“道长,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多虑了。放心,我保证此事决不伤天害理,亦不祸及人命。”

    刘半仙狐疑看她,傅澄之收起笑脸,郑重承诺:“我发誓,不用你杀人放火,无需你作奸犯科。”

    “当真?”刘半仙见傅澄之信誓旦旦,金锭子的诱惑又极深,他心中动摇。

    “当真,可要我对着佛祖发誓?”傅澄之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刘半仙还真的眼巴巴等着她起誓,她无奈只好对着佛殿说了一通誓词。

    “那小人该怎么做?”

    她回头望了眼凉亭,栖霞见回首看来,笑着朝她挥挥手,傅澄之收回目光低声道:“三天之后,你到卫国公府上......”

    刘半仙的神情随着傅澄之的话跌宕起伏,从紧张、困惑、到难以置信睁着一双绿豆眼反复确认:“只说这几句话就行?”

    傅澄之点头。

    “不行不行,卫国公府是什么地方,我哪敢去那造次。”刘半仙打起了退堂鼓。

    傅澄之纳闷,横竖是坑蒙人,难不成送上门来给他骗跟特地上门去骗人心理负担不一样?

    “既然道长心有余力不足,那我也不勉强,就此别过。”傅澄之颇感可惜地叹气。

    他既不愿意那就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

    傅澄之理了理肩上的花缬帔子,把金锭装回袋中,转身要走。

    刘半仙左右为难,所谓富贵险中求,况且这听着也没什么凶险,错失良机就不会再有被馅饼砸脑袋的机会。

    他一咬牙:“小娘子留步......”

    傅澄之停下。

    刘半仙站起身来,对她躬身一揖:“小人愿助娘子一臂之力,恳求娘子给小人这个机会。”

    “成交!”

    *

    吃过跃亭楼的点心茶饮,又逛了一圈东市,充分感受到陈国的繁华郁勃,百业俱兴,傅澄之和陆襄很欣慰地坐着马车打道回府。

    陆襄掀起帘子望着街道两旁的各色铺面买卖摊子,热情的叫卖声和势均力敌的讨价还价声交织相融,热烈喧闹,一派生机蓬勃的繁华景象。

    直到出了东市坊门,车舆驶上大街,她才放下帘子,清冷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

    傅澄之见嬷嬷侍女全都跟在车后有些距离,放心地调侃她:“难得有机会出来,我还以为霍长旌今日非得死皮赖脸地当你的护花使者不可呢,没想到连个影都没看到。”

    陆襄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盯着傅澄之露出不解:“听说今日他到裴侍郎府上赴宴去了,还有他为何非当我的护花使者不可?”

    “你瞧,果然关系匪浅亲疏有别,你还知道他去赴宴了,我就不知道。还有,他不是为了你才一直拒绝娶我吗?”

    傅澄之伸着懒腰打哈欠,泪花溢出眼眶,她重新换了个姿势坐好,舟车劳顿了一天人都快散架了。

    陆襄沉吟片刻,摇头说:“我怎么觉得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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